第11章 邪道

那冷笑的中年人靠近有魚，從懷中掏出一包金針，刺入有魚要穴。

嫣然醒來，見那中年人對有魚動手動腳，立即跑過去打開中年人的手，怒問:「你想對有魚做什麼？」

「姑娘，你誤會了，他是村裡的錢大夫，他在替你師妹醫治。」村長解釋道。

「你們不是想燒掉有魚嗎？」嫣然方才被打暈不知情況。

「姑娘，實在抱歉，有魚的血解了屍毒，是有魚拯救了村民，我們拚死也要救活全村的恩人，你放心吧。」村長道。

嫣然將信將疑。

「她傷勢太重，必須帶回去救治，不然會有性命之憂。」錢大夫要帶有魚去醫館。

嫣然放心不下，也想跟過去，錢大夫攔住嫣然:「姑娘，你留在這裡處理殭屍吧，我會救治好她的。」

「錢大夫醫術高明，在外學醫多年，姑娘就放心吧。」村長勸嫣然。

竹風不在，有魚重傷昏迷，眼下只有嫣然一人可以對付殭屍，嫣然只好留下，把有魚交給了錢大夫。

錢大夫一到醫館，就將門關得嚴嚴實實，抱著有魚進入了密室。

密室里全是腐爛了大半或者剛死不久的村民，有些站直了身體立在那裡，有些保持跪的姿勢，有些整個軀體橫躺在地，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錢大夫從葯櫃取來草藥，加速有魚身上屍毒發作，可一炷香時間過去，有魚仍舊保持沉睡狀態，屍毒並未發作，看來有魚體質特殊，她的血液真能抗屍毒。但令他疑惑的是，跟有魚一同修鍊的師兄怎麼會身中屍毒？

錢大夫仔細檢查了有魚身體，發現她只是凡身，她雖學過一點法術，但連仙骨都沒有，遠遠不是得道成仙的仙人，神仙居中有何種法術能免於屍毒？他必須研究個水落石出，不然神仙居會壞了他的計劃。

處理完殭屍的事，暫告一段落，竹風與嫣然趕去醫館看望有魚。來到醫館，錢大夫無奈地搖搖頭，他告訴竹風、嫣然，他用盡一切辦法，有魚還是昏迷不醒，叫他們隨時做好後事的準備。

一聽到有魚危在旦夕，竹風氣憤不已，想找錢大夫算賬，認為是庸醫治壞了有魚。嫣然保持理智，制止竹風胡來，拉錢大夫去別處談話。

竹風獨自進入屋內看有魚，有魚緊閉著雙眼，安靜得像一株不會說話的小草，只有微弱的呼吸聲，顯示她還有一絲氣息。

竹風伸手去撫摸有魚的額頭，對有魚道：「有魚，你快點醒來吧，我再也不叫你為我做飯了，不叫你為我買衣服了，不叫你幫我打殭屍了。」

一字一句落在有魚的耳朵里，有魚分明能聽見，可她睜不開眼睛，說不出話，全身麻木不能動彈。

「我知道你喜歡我，但又怕拒絕了你，你就再也不跟我玩了。我太壞了，心裡喜歡嫣然，又想你不要跟我分開，若你跟我一樣皆是堂堂七尺男兒，就不會有那麼多煩惱。有魚，這是大師兄想對你說的話，你聽到了嗎？你願意與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嗎？」竹風道。

有魚掙扎了好幾次，想把「願意」二字說出口，但她被錢大夫用金針控制住，舌頭都動不了。她早已知曉她跟竹風這輩子有緣無份，既是沒有結果的感情，不如放手去成全。

「大師兄，我真心祝福你跟嫣然，我願意做你一輩子好朋友。」有魚心裡默念，多麼希望竹風能聽到。

嫣然在外面叫喚，竹風替有魚蓋好被子，走出房間。

聽到竹風離開的聲音，有魚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她解不開錢大夫的封印，錢大夫與方家村的殭屍脫不了干係，她若不揭發他，他又會對多少人伸出罪惡之手。

錢大夫給有魚開了藥方子，讓竹風跟嫣然儘快去尋找救治有魚的藥引，竹風與嫣然將有魚託付給錢大夫，立即離開了醫館。

人一走，錢大夫來到了有魚的床邊，看到有魚臉上有淚痕，為了以防萬一，他不能再讓有魚活著。

錢大夫從身上取出一把匕首，那匕首在陰暗的屋子泛著攝人心魄的寒光，一刀進去絕無活命機會。

有魚聽到匕首脫鞘的聲音，絕望到了極點，她心裡喊了千萬遍的大師兄、嫣然、師父，但無人回應，只好作罷，靜靜等待死神降臨。

人之將死，總會不經意間想起很多事，有魚腦海里閃現與父母、妹妹共同生活的美好時光，想著想著，回憶又移到了大海的畫面。

「魚兒，我們回家吧。」模糊的聲音夾著海浪聲傳來。

有魚看不清他的臉，只見那人將手伸過來牽住她的手，那雙手像極了梳子精當時變出的為她梳理頭髮的手。有魚緊緊拽住他的手，彷彿牽住他的手就能脫離苦海。

強烈的求生慾望在體內翻湧，快要衝破封印，有魚嘴唇微微顫抖起來。錢大夫見有魚有了反應，毫不猶豫將匕首捅去她的心臟。

幻境破碎，有魚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那海，那手，那人，統統消失，自己接下來也該消失在人世間，像陸離師兄一樣去冥界。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沒有聲音，沒有疼痛，沒有冰寒，一切如活在人間那般。

有魚試著睜開眼睛，看到頭頂上方有人出手握住了錢大夫的匕首，那人正是大師兄竹風！

「有魚，你還好吧，讓你受驚了。」竹風關切問有魚。

有魚茫然望著竹風。

接著，嫣然也進入了房間，取出了插在有魚身上的金針，扶有魚下床。

錢大夫冷笑:「原來這是你們師兄妹三人導演的好戲。」

「大師兄。」有魚拖著疲憊的嗓音道。

「有魚，不好意思，將你蒙在鼓裡。不過沒有你的幫助，老狐狸怎麼會露出尾巴？」竹風道。

「你是什麼時候懷疑我的？」錢大夫好奇。

「早在祠堂看到奇怪陣型，我就懷疑殭屍是有人故意為之。昨晚祠堂守夜，我被殭屍攻擊，聞到了一股奇異的葯香，驗證了我的推斷。我造成中屍毒的假象，你就會下手對付我兩個師妹，我再順藤摸瓜找出真正的兇手。」竹風道。

「師兄，原來你沒中屍毒，那你當時怎麼性情大變？」有魚問道。

「我不裝得像，怎麼騙得過你？怎麼騙得過兇手？」竹風道。

「那你為何又叫我去買衣服？」有魚不解。

「本來想讓你做誘餌，引蛇出洞，如果蛇沒出洞，你買的衣服正好用來喬裝。神仙居弟子的衣服太好認了，不換一套衣服師兄怎能騙過兇手的眼睛？你跟嫣然打殭屍時，我穿著你買的衣服混在人群中。」竹風道出緣由。

「大師兄，你太過分了，你裝中毒讓我跟嫣然以身犯險，我跟嫣然差點都回不來了。」有魚生氣。

「其實嫣然知道我的計劃……哎，你出去買衣服，嫣然就逼我說出來，我讓她發誓不能跟你說，她就也瞞著你。我跟嫣然想不到，你居然會捨身救人，更想不到，你的血真的能解屍毒。村民打算燒死你跟殭屍時，我差點現身去救你。後來又怕節外生枝，我就盯住了錢大夫，一路跟蹤到醫館，直到聞到醫館的葯香，我基本確定錢大夫就是幕後黑手。有魚，其實我一直待在醫館里，我必須保證你的安全。」竹風道。

聽竹風解釋，有魚不僅原諒了竹風，她反而覺得大師兄聰明絕頂，能破殭屍一案都是大師兄的功勞。

錢大夫沒工夫聽他們師兄妹話長話短，他打開密室大門，用法術召喚藏在密室的殭屍，事情敗露，他就與神仙居弟子來個魚死網破。

殭屍在錢大夫的操控下，如同餓了好多天的野獸，張牙舞爪向竹風他們襲去。

竹風讓嫣然保護好有魚，他來解決這些殭屍。

平日里救死扶傷、懸壺濟世的大夫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錢大夫吸來掛在密室牆上的骨杖，骨杖上生長出無數骷髏，張大了嘴巴朝著竹風咬去。

錢大夫對竹風處處下狠招，一點都不留情，他的法力遠比想象中厲害，至少在下仙水平。竹風不明白，錢大夫這一身邪術從何學來，修道者養屍是大忌，為仙界所不容。

打了幾個回合，竹風有些落下風，有魚跟嫣然不再袖手旁觀，一同加入隊伍，與竹風對付錢大夫。

錢大夫看他們齊心協力，笑道:「就算你們三人一起上，也不是我對手。不瞞你們，我這些年在外，不是在四處學醫，而是在求師修真。二十年前拜在蜀山門下，十年前得以進入蓬萊島學上乘仙法，我是有仙骨的仙人，而你們，不過是小小的凡人。」

竹風他們大驚，都得到仙骨的下仙，錢大夫怎麼還會練這種邪術，做出傷天害理之事？

「仙人的敗類！」嫣然咬牙切齒道。

「哈哈哈，隨你們怎麼說，只要我參透養屍大法，定能突破下仙達到中仙境界。」錢大夫眯著眼道。

「仙人的等級就那麼重要？讓你不惜走旁門左道？甚至殘害你的族民、侮辱你的祖宗！」有魚問。

「你不知道從下仙修鍊到中仙有多麼不易，我再蓬萊島上苦煉整整十年，功力反減不增。直到半個月前我遇到一高人，他的法力比蓬萊島島主還要高超，聽了他的教法，我如醍醐灌頂。什麼蓬萊仙法，都是欺騙凡人的歪理，只有那高人的法術，才是真正的道法。」錢大夫提起那位高人一臉崇拜。

「你所敬仰的高人是邪魔外道，真正的道法是不會害人。真可惜，你都修到了下仙，結果經不住邪魔誘惑，墮落成魔。」有魚嘆息。

「哈哈哈，何謂正道？何謂邪道？何謂仙？何謂魔？還不是天神與仙人自己定出來的。」錢大夫教育有魚。

「我不信你那一套！」有魚道。

「小姑娘，我有無數次機會殺你，但我沒殺你，因為你身上有太多不簡單的地方。你或許自己都沒明白，你到底是仙還是魔？」錢大夫道。

「你住口！我一心修鍊仙道！」有魚堅定道。

「是嗎？你一個修道者，身上帶著妖物，你昏迷時候還喊著妖怪名字，說什麼死也要跟妖怪在一起，你跟妖怪真的沒有關係？」錢大夫反問有魚。

「我沒有，你污衊我！」有魚急得百口莫辯。

「要不要我再說得清楚一點，你昏迷時候喊的是——」錢大夫逼近有魚引導她想起來。

還沒等錢大夫說出那個名字，竹風從背後偷襲給了錢大夫一劍。

「不許你再欺負我師妹，有魚只有我能欺負，其他人都不行！你再亂說一個字我就割掉你舌頭！」竹風發怒，替有魚教訓錢大夫。

「大師兄。」有魚眼含淚水，走到竹風旁邊。

「我跟她朝夕相處，她身上根本沒有妖怪的東西，我們師兄妹的關係，豈容你來挑撥？」竹風發過誓不向第二個人說起有魚私藏小梳子遺物，就替有魚保守這個秘密。

「像你這種惡人，殺了那麼多百姓，死一百遍都死不足惜！」嫣然也順勢補了錢大夫一劍。

錢大夫大意，身中致命兩劍，他想通過吸取屍氣來補充能量，有魚開啟鬼眼，施法控制住殭屍，殭屍見到有魚的鬼眼，都不敢靠近有魚。

沒有了屍氣補充能量，又身受重傷，錢大夫很快倒斃身亡。他一死，那些殭屍也沒了聲息，變成了普通屍體。

竹風、有魚、嫣然望著地上的屍體，舒了一口氣，他們在沒有師父的指點下，有驚無險地完成了任務，隨師父打過無數次鬼怪，從沒遇到比這次更曲折。

世上妖魔鬼怪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