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殯

轉眼妹妹失明的事過去兩年，有魚初成少女模樣，雖然年齡較小，但她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

有魚祖父去世，年家的族長大權開始移交，早就幹了好多年族長活的年武，代表年家主持有魚祖父的喪事。有魚最怕見到年武，因為每次見面，總免不了年武的一番奚落。這次，年武與年斐一家碰面，又冷嘲熱諷戲弄他們。

「大哥，有幸的眼睛是治不好了吧，一個正常人家誰會娶一個瞎子過門？你要早點安排有幸的婚事了，我這有一樁媒，不知大哥是否樂意？城外的錢老員外正室早亡沒有後嗣，想要再找一個女人傳宗接代，他並不介意所娶的女人年齡與外貌，我看有幸挺合適。」年武開始打年有幸的主意。

一聽到還只有十三歲的妹妹有幸，因為失明的原因，要嫁給都可以配得上做她爺爺的老男人，有魚立馬站出來維護有幸：「叔父，我妹妹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她心靈手巧，冰雪聰明，那錢員外靠著祖上的家業度日，一事無成，怎麼配得上有幸？」

「能靠祖上也是本事，趁你妹妹還有人要就及早安排婚事，不然等到她人老珠黃，誰還會娶她？大哥，你就別挑三揀四了，一個瞎子能嫁什麼好人家？」年武貶低有幸。

「我妹妹尚幼，談婚論嫁尚早，有魚代妹妹謝絕叔父好意。況且如今祖父屍骨未寒，叔父談及婚事未免有沖喪事。」有魚不甘示弱，一口伶牙俐齒壓倒眾人。

「你一個生不出男丁、沒有出息的長房女兒有什麼口氣跟長輩說話？我如今是年家的當家人，自然要關心年家人，你們也必須要聽當家人的話。難不成你要在你祖父靈位面前與我爭長短嗎？」年武教訓有魚。

有魚還想再逞口舌只能，年斐拉走了有魚，向親戚們道歉道：「有魚年少無知，多有冒犯，還請眾位見諒。」

有魚被年斐拉出祠堂，有魚再想進去，被年家其他人攔住，不讓她進去，同是一族人，每個人都欺負有魚他們家，有魚咽不下這口氣。

有魚在房外，想起爺爺咽氣的那一刻，她看見爺爺的魂魄從屍體上分離，身邊其他人都圍著爺爺的屍體哭，有魚卻沒有流淚，跌跌撞撞跟著爺爺的魂魄走出屋子，她想抓住爺爺的魂魄，爺爺的魂魄卻突然不見了蹤影。此後，她陸陸續續見過爺爺的魂魄，爺爺停留在他生前的地方，彷彿在回憶著什麼事，每次有魚過去想跟他說話，爺爺總是笑著不說一個字。最後一次見到爺爺的魂魄，爺爺終於開口說了話。

「有魚，爺爺這次是真的走了。我多捨不得離開你們，但是人終有一死，是死躲不過的。我最遺憾的是，生前沒有處理好你父親跟叔父的關係，我怕我一走，不知又要鬧到什麼時候。有魚，你是明事理的人，能不能看在爺爺的份上，不要再跟你叔父斗下去？」有魚的爺爺道。

「可是爺爺，叔父欺人太甚，您一走，他又會加倍欺負我們家了。」有魚道。

「你們受的委屈我都知道，答應爺爺，心放寬一些，計較一輩子會太累。開開心心過下去。」有魚爺爺說完最後一句，他的音容笑貌漸漸黯淡起來，直至消失。

「爺爺，我答應你。」有魚依依不捨地望著消失的爺爺，答應遵守與爺爺的承諾，不與叔父起衝突。

怕有魚惹是生非，搗亂喪禮，年武特地安排有魚不能作為長房子孫出席，只能跟在出殯隊伍的最後面。

有魚答應過爺爺不跟叔父年武計較，只好跟在隊伍最後面送祖父入土。

有魚一身孝衣，攙扶有幸充當她的眼睛，為她帶路。

出殯的年家子孫排成一隊，浩浩蕩蕩得在路上行走，眾人都低頭哭泣著，白色的紙錢大把大把得撒到半空中，像大片的雪花從天上飄落下來，人們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中。

突然，隊伍的前面吹來一陣刺骨的冷風，有魚下意識護住有幸，走在前面的人被冷風吹得睜不開眼睛，人群中發出一陣尖叫，紛紛喊鬼來了。有幸被躁動的人群擠倒，有魚也跟著一塊跌倒在地，族人不顧地上兩個瘦弱的小姑娘，踩住了她們的手，踩住了她們的腳，有魚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不能死在他們的腳下，不能讓妹妹受傷，她堅強爬起來，拉起有幸，跑到路邊，躲到樹底下。

有魚來不及顧自己流血的傷口，她抬頭望人群尋找自己的父母，卻發現人群中有可怕的東西，有個身穿紅衣面目猙獰的女子，站在祖父的棺木上，揮舞著水袖，那陣陣冷風就來自她揮舞的水袖。那個女鬼看著倉皇而逃的人們哈哈大笑，臉上的笑容鼓動她枯瘦的面肌，露出根根青筋，顯得更加可怕了。

看到驚慌失措的親人，有魚奮不顧身站出來，指著棺木上頭的女子，對眾人道：「那個妖物就在棺木上面。」

眾人聽到，都往有魚指的方向看去，卻不見一物。

「有魚，你又在胡說八道了？你是說你祖父顯靈了嗎？」一個親戚問有魚。

「跟爺爺無關，爺爺已經不在人世了，是有東西打著爺爺的名義來害人。」有魚不知怎麼跟親戚們解釋。

混亂中，有魚的父母找到有魚姐妹倆，看到她倆身上都有被踩傷的痕迹，忙關心她倆的傷勢。

「娘親，棺木上有不幹凈的東西，快叫前面的道士收拾她。」有魚再次說。

那女鬼聽到有魚的話，沖有魚一笑，飛出水袖圈住了她的脖子，有魚拚命撕扯，普通人看不見女鬼，也看不到有魚被女鬼糾纏，年斐以為有魚只是喉嚨不舒服，問有魚怎麼了，有魚被扼住了咽喉發不出聲音。

女鬼飛到了有魚身旁，對有魚道：「你竟然有陰陽眼，能看得見我，那我就不能讓你活著跟別人說了。」

女鬼收緊水袖，接近有魚，想看清楚陰陽眼是怎樣的眼睛，當她與有魚對視時，她的眼睛被無名火灼到，那狂舞的水袖也被那火星燃起，女鬼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她被那火燒出了原形，露出她慘死時候的樣子。

有魚驚恐得望著只有她能看得見的一幕，就在那個女鬼要再加害她時，走在出殯隊伍最前面的道士趕到，一劍消滅了女鬼。

女鬼一消失，那陣怪風隨之消失了。

「道長，還好你及時趕到，斬除了妖魔。」年武意識到是玄真道長解除了危機，感謝玄真道長。

「現在無事了，送老太爺上路吧，不要錯過了入土時辰。」玄真道長催促道，眾人繼續趕路。

一路上，有魚盯著前面的玄真道長看，她以為世上只有她一人看得見鬼，原來那些道士也能看見。有魚找到了能跟她一樣看得見鬼的人，心裡有了一絲安慰，覺得不那麼孤獨害怕了。

回來后，有魚被父母領回家包紮傷口，玄真道長突然來有魚家，找有魚談話。

玄真是年武請來的道士，有魚對她叔叔的人都懷有敵意，一開始沒給玄真道長好臉色看。

「我知道你在生悶氣，沒有本領的人就這樣，只能被強者欺負。」玄真道長對有魚道。

「你只不過是一個做法事的道士，連你也狗眼看人低，我現在還小，等我長大了，一定要讓你們都瞧得起我！」有魚氣憤道。

「小姑娘，貧道可沒有小看你，要不是覺得你有仙緣慧根，貧道就不會跟你說這麼多了。」玄真道長道。

「慧根嘛，我自認為還是有一點的，至於你說的仙緣，是什麼意思？」有魚好奇問。

「你有不同常人的眼睛，可是這雙眼睛會給你帶來滅頂之災，你若繼續留在這裡，這災難會殃及他人。」玄真嚇唬有魚。

「你胡說，我看不見你說的東西。」有魚撒謊。

「你白天看到了一個紅衣女鬼，那個女鬼向你索命，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還會好好站在這裡嗎？」玄真道。

「好吧，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反正沒人相信我能看見鬼。」有魚早已習慣這些。

「不瞞你說，貧道不是普通做法事的道士，我是一位修鍊的仙人。你聽說過神仙居嗎？貧道就來自神仙居。」玄真問有魚。

「聽這名字，像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你跟神仙住一起嗎？」有魚問。

「那你就孤陋寡聞了。神仙居是修真勝地，是道教中的一大門派，修真修鍊到上乘，就能去蓬萊島進修道法，如果修鍊到上仙，就會有機會去崑崙，得到西王母的不死靈藥，成為崑崙的天神。」玄真對有魚介紹道。

「做神仙有什麼好的，我才不羨慕那些神仙，我在梅花村有爹娘、妹妹陪伴就是最大的幸福。」有魚不屑道。

「你在梅花村孤陋寡聞了，仙人聚集的蓬萊、瀛洲、方丈三島，四季如春，鳥語花香，是大陸不能媲美的勝地。仙人們仙風道骨，衣袂飄飄，都會很厲害的法術，對付妖鬼不在話下。至於崑崙，就更神了，據說崑崙上……」玄真給有魚講起了仙人與天神的故事。

有魚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對玄真口裡所說的蓬萊島、西王母、不死葯很感興趣。

「聽你的口氣，是不是想收我為徒，傳授我法術？」有魚聰穎，聽出了玄真話中的意思，直接開門見山問玄真。

「小姑娘果然聰明伶俐，沒錯，我是想收你為徒，但是你要做我弟子必須隨我去神仙居，修道之路孤獨而又漫長，你能做到背井離鄉、一個人克服修真的困難嗎？」玄真問有魚。

「反正我在親戚眼裡一個女人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不能繼承家業，到了年紀就像牲口一樣賣給別人做老婆，還不如逃脫這種宿命。對了，你說你跟神仙還認識，那你能醫好我妹妹的眼睛嗎？」有魚問。

「凡人生死有命，仙人不能隨便施法為凡人逆天改命。不過，蓬萊島上有各種各樣的仙藥，能醫治百病，能長生不老，只要你學藝有成，位列上仙，就能得到蓬萊仙藥，醫好你妹妹的眼睛。」玄真道。

一聽到學仙法能治好有幸的眼睛，有魚更加堅定要跟隨玄真學習仙法，立馬跪在玄真面前，給玄真磕了三個響頭：「師父，求您收我為徒，我願意隨師父學習仙法，造福百姓。」

玄真扶起有魚，笑道：「你是一塊修仙的好材料，跟我學，你必定會有出息，你只要能說服你父母放你來神仙居學法，我就帶你去神仙居修鍊。」

為了去神仙居學仙法，有魚跟她父母鬥嘴了好一會兒，有魚雖然人機靈，但是畢竟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要遠離家鄉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學習法術，換做其他父母也是不會答應的，不過有魚有說服父母的殺手鐧，那就是學習仙法治有幸的眼睛。有幸失明以後，年父年母找了很多大夫，花了很多銀子都看不好有幸的眼睛，去神仙居學法或許能治好有幸的眼睛，這是有幸能看見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年父年母說不過有魚，又有玄真保證在先，就同意了她出去學法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