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陌生的舊情人
翌日,張翰文府上一早就忙活開來,下人們進進出出,為公主的起居忙碌著。
朱婉晴比往常晚起了一個時辰,想是昨天過於勞累的緣故。
「小姐,這張翰文可夠心細的,瞧這一桌子早點,都是你愛吃的,他都記著呢。」玲兒盛了碗銀耳蓮子羹遞到朱婉晴手裡。
「你胡說什麼呢,這不就是些普通的吃食嘛。」朱婉晴臉微微發紅,故意借低頭喝羹來掩飾。
玲兒最了解朱婉晴的心思,早在兩年前在太師府家宴上,張翰文當著眾多賓客作賦一篇,博得滿堂喝彩,其才學樣貌,都堪稱人中佼楚。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朱婉晴關注起了這個當時還是翰林院編修的男子。張翰文對朱婉晴也是一見鍾情,只不過礙於身份懸殊,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對其有半點非分之想的。
隨後的年月里,他們通過書信交往,但大多是些詩詞畫作交流,並無情愫傳達。
如今張翰文也算是有了一官半職,雖是個地方官,但朝中眾人皆知,他是太師最得意的門生,日後平步青雲,入閣為相接姚秉庸的班,恐怕也只是時間問題。
張翰文在屋外整整侯了一個上午,待公主用完早點,他便進屋說話。
「給公主殿下請安。」張翰文低著頭,不好意思看朱婉晴。
「張大人請起,你我以前雖只有一面之緣,但往來書信不斷,在詩詞歌賦方面,說您是我的老師也不為過呢。」朱婉晴讓張翰文坐下說話。
張翰文不敢坐,作揖道:「在下才學疏淺,偶爾寫些拙文劣詞罷了,怎敢以老師自居,倒是公主的一些畫作,在下看了后,受益匪淺。」
朱婉晴心想那是自然,想當年我在市一中就是美術藝術特長生啊。
「張大人,昨天怎麼把我們公主擋在城門外不給進啊?要是早點開門,不就沒那麼多事了嗎?」玲兒還是有點怨氣的。
「哦,在下正是要來稟明公主,朝廷近日的確是頒布了嚴令,仍何人不得違令,這件事怨不得旁人。昨晚我得知公主離開后,帶人走密道前去救的公主,也算是鑽了法令的空子,還請公主體諒。」張翰文說到。
「難為張大人了,對了,龐三彪傷勢如何?」朱婉晴突然響想他來,急切地問。
「龐校尉胳膊是保住了,但醫官說恐怕以後是不太能使上力。」張翰文說。
「那群山賊呢?」朱婉晴對這幫人恨得咬牙切齒。
「朝廷嚴令,各省都指揮使司收縮兵力,封鎖主要交通要道,下轄各州府的衛所無中央調度命令一律不得出營,昨天我還是帶著本府的護衛加上向附近鄉紳借的的家丁才有了百十來人前去救援。」張翰文言下之意,能把你救出來已經費老大勁了,剿山賊的事還是日後再說吧。
「照您這麼說,這京師像是出了什麼大事啊,怎麼全國都像進入緊急狀態似的。」朱婉晴隱約嗅到了什麼風向。
「公主所言極是,目前太師那裡還沒有消息傳來,我等也不便妄加猜測。」張翰文表情有點不自然,朱婉晴看得出他是在故意遮掩什麼。
「那張大人,我可能要多討擾你幾日,我這一時半會也沒辦法上路。」朱婉晴說。
「公主儘管放心,在下定會安排妥當,我已上疏朝廷,讓青州衛調派軍士護送公主返京。」張翰文做任何事都是提前打算好,先人一步,這番心思屬實難得。
朱婉晴見正事說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就該說點兩人之間的私事了,「張大人,數月之前我臨了一幅簪花仕女圖,寄給您想請您題詞,您不會忘了吧。」
「公主之託在下豈敢忘,只是這簪花仕女圖太過精美,非一般詩文詞藻能夠與之相配,實不相瞞,在下是整日苦思憫想,直到前兩日才寫好。」張翰文笑著說。
「那可否一睹張大人文采。」朱婉晴起身問。
「公主請。」張翰文引朱婉晴去書房。
張翰文的書齋叫紫雲軒,宅子的花園有一池水,紫雲軒就建在池中心的一個小島上,穿過廊橋便到了。
張翰文支走了一旁的下人,玲兒也很識趣地退在遠處。
紫雲軒藏書上萬,但最顯眼的位置,卻都掛著朱婉晴這些年的畫作。
張翰文的這份心意,她自是清楚得很。
紫雲軒佔地不大,長寬不過3丈,加之書櫃書桌又佔去一半,兩人進去后倒顯得有些局促。
張翰文從上了鎖的櫥櫃中取出包了里三層外三層的簪花仕女圖,鋪開在桌子上。
朱婉晴湊上前去,輕輕念起上面的賦來:
故人舊時王庭宴,曼舞輕歌醉容顏。
隔江遙望相思淚,綿綿情愫亦不絕。
此去春寒年年歲,萬點墨痕留心間。
思君盼君重相逢,今朝得以還舊願。
朱婉晴紅著臉,默默收起畫卷。
這畫上的字就算是張翰文給朱婉晴的告白了,朱婉晴原想著把一直佩戴的玉送給他作定情物,但一摸腰間才發覺昨日已被那賊人奪去,
朱婉晴拔下頭上的一支金釵送給張翰文。
張翰文誠惶誠恐地接過金釵,小心收好。
「張大人,我就不打擾你忙公務了,一會兒還得去慰問下龐校尉,看看其傷勢如何,昨日要不是他拚死護駕,我恐怕早已喪命於賊人刀下。」朱婉晴說著便要走。
張翰文倒是有些依依不捨,想說什麼卻憋了半天憋回去了,只能作揖道:「恭送公主。」
玲兒見朱婉晴一臉春風得意的走出來,想必她是心想事成了。
「公主,你們倆在裡面說了些什麼啊?」玲兒小聲問道。
「臭丫頭,少打聽,敢出去亂說的話我拔了你的舌頭。」朱婉晴讓玲兒把畫收好了,免得讓人看見。
在張府過了半個月,朝廷的批複下來了:卿便宜行事。
意思就是陵陽公主的事,你張翰文自己看著辦吧。
張翰文這下頭疼了,之前說不讓調兵,那我就申請調兵唄,結果你來個「你自己看著辦吧。」那究竟是能調兵還是不能調兵呢?
這摺子一來一去得半個多月,自己把情況仔仔細細寫了幾百字說明,皇上居然就回了五個字,還模稜兩可。
朱婉晴堂堂一個公主總不能老在這張府里待著吧,這傳出去叫個什麼事?
實在沒辦法,朱婉晴只能出了個下策,嬌裝打扮,扮作普通人上路。否則這公主的儀仗一路上不明擺著告訴山賊強盜這裡有肥肉嗎。
琅城離北直隸也就五天的路程,日夜趕路走快些興許三天就能到,張翰文調撥了府中最好的侍衛陪同護駕。
由於龐三彪尚未完全恢復,張翰文特意將自己的侄子張小虎命為侍衛長。
張小虎雖只有16歲,卻一身的好功夫,他自幼在終南山拜一位隱士高人為師,讀書習武,去年剛下山出世歷練。
離別總是酸楚,黃昏時分,魯道以南,朱婉晴和張翰文就此分別。此一別,不知再相會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