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真假千金(十三)
雖然劉靜眼尖瞟到一眼,但當茯苓把帶血的帕子攤在手上的時候,劉靜還是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想問一問原因,又顧忌有外人在,生生壓了下去。
「大夫,勞煩您幫我的丫頭也看看?」
茯苓乖乖的伸出手,老大夫診過,發出了今天的第三聲嘆息。
「這位姑娘是受了外力打擊,傷到肺腑了,好好修養兩天……」
「就能好嗎?」
老大夫被打斷也不著惱,慢悠悠的說出接下來的話。
「是,不過斷了幾根肋骨,死不了人。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往後姑娘還需靜養才是。」
茯苓已經做好聽到什麼活不了兩天這樣的話,現下診出來只是斷了幾根肋骨,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劉靜也鬆一口氣,讓茯苓帶大夫去喝茶,她找機會與青鳴說幾句話。
青鳴看出劉靜的意思,磨磨蹭蹭的收醫藥箱半天收不利落。
老大夫也不管他,跟著茯苓去暖閣里喝茶。
待其餘人都走了,青鳴才做完手裡的事情起身。
「劉姑娘,你還好吧?」
問完這句話,青鳴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
劉靜倒不甚在意,臉上還帶著笑。
「青鳴大哥,多謝你能來看我,我已經是將死之人,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青鳴不想讓劉靜傷心,艱難的扯出一個笑來。
「劉姑娘不必……」
「青鳴大哥無需安慰我,我自己明白的,只是我不甘心,父母兄弟不明不白的死於非命,自己也活得糊裡糊塗。我不甘心就如此草草一生,青鳴大哥,我不方便出府,只有你能幫我!」
「劉姑娘要如何做?」
「以其人之道,還置其人之身。」
「好,我幫你,葯我去弄,明日便送來。」
「多謝青鳴大哥,我這一輩子,庸庸碌碌無所作為,也沒有能報答你的地方。」
劉靜說著,從妝匣夾層里拿出一沓銀票和地契。
「這是我母親給我的壓箱底,是我嫁妝里唯一沒被金家據為己有的東西。我死之後,以防事發連累到你,你把地賣了,帶著銀票遠走他鄉吧,也算我的一點補償。」
青鳴想說的是,銀錢於他並無用處,可觸及劉靜認真過的眼神,又將話咽回肚子里,接過銀票和地契,收在懷裡。
「劉姑娘放心,就算看在這些銀子的份兒上,我也會盡心。」
劉靜失笑,眼眶慢慢變紅。
青鳴裝作沒看見,嘻嘻哈哈去談茶喝。
果然如他所言,第二日就借著大夫來複診的機會,將一包藥粉塞給劉靜,還私下裡叮囑她不能一次用太多。
劉靜揚唇,表示知曉。
待金謹辦完婚事,金家父子知道劉靜請過大夫的事之後,漸漸露出本來面目。每日的葯都派人盯著,一定要喝得乾乾淨淨才行。
劉靜也配合,每日一碗,眼都不眨。
喝了幾日,倒真把劉靜喝得面色紅潤,看起來神采奕奕。
若不是每日夜裡心口絞痛得厲害,劉靜就要信了自己身體真的沒問題。
不過見劉靜恢復了,金夫人也見不得她每日閑著,早午晚膳都讓要讓她去伺候。
劉山身死之後,她作踐起劉靜更是毫不留情面。
劉靜一副受氣包的模樣,任她施為,每日站著替一家人布菜。
劉欣新婦進門,倒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劉靜端茶倒水,一副貴夫人的模樣。
劉靜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每回從金夫人那裡回來都累得精疲力竭,睡著的時間越來越多。
劉靜也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每日不管再心口再疼,都要強撐著去伺候。
看似平靜的日子過了五六日,金夫人受了風寒,這一病就病重不起。劉靜每日伺候在跟前,喂葯喂水絕不假手於人。
金謹見狀,對劉靜的感官好了許多。
用飯的時候難得讓她坐著吃。
劉靜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眼含熱淚的落座在金謹身邊。
「多謝相公。」
金謹臉上矜持的笑了笑,還是被一旁的劉欣捕捉到,偷偷瞪了劉靜一眼。
劉靜驚慌失措的起身,給劉欣斟了一杯茶。
「欣姐姐,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爭,也不能夠和你爭,相公他心裡,唯有你一人。」
這話聽在劉欣耳里,是劉靜卑微的求生,聽在金謹耳里,就是劉靜急於同他撇清關係。
金謹心頭憋著氣,在劉靜坐下之前推了一把,劉靜的身體就如同一個破布袋,輕輕一推就跌了下去。
磕在地上那一下,劉靜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移位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一張嘴,就吐出一口血來。
劉欣驚呼一聲,害怕的別過眼去。
金大人「啪」的放下筷子,不動如山的道了聲。
「夠了!來人啊,帶少奶奶下去歇著。」
劉靜此去,就沒再起來。
在床上躺了兩天,一日比一日虛弱。到了第三日,已經開始咯血。
茯苓到木園門外去堵人,哭求金謹去看一看劉靜。
聽說劉靜性命垂危,金謹心一軟,抬腳往如園去。
雖然劉靜的葯是他自己吩咐人下的,可眼睜睜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變得形容枯槁,金謹內心還是受了不少觸動。
此時的劉靜,許是迴光返照,精神頭好了不少,看著金謹進門,對他笑了笑。
「相公,難得你願意踏進我如園的大門。」
金謹臉上的愧色一掃而過。
「你好好養病,不要多想。」
金謹忍著抵觸伸出手去,金謹識趣的拉住。
一上手,金謹就察覺出不對勁,劉靜原本嫩白如蔥尖的手,如今粗糙的像個老嫗。
雖然明白是自家磋磨的,但金謹還是有些抵觸,劉靜也強求,順勢鬆開手。
茯苓沖了一杯熱茶給金謹。
「姑爺口乾了沒,喝杯茶潤潤喉吧!」
金謹無法面對劉靜,只能低頭喝茶掩飾心虛。
金謹臨走之前,劉靜看著他笑得由衷的開心,倒讓金謹心頭愧疚揮散不去。
當夜,劉靜就病逝了。
除了劉靜,睡在木園的金謹和劉欣也暴斃在床,金夫人聽到消息,沒撐住跟著去了。金家轉眼之間,就只剩金郡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