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宋

青樓是個好地方，無論是江湖豪俠，還是文人騷客，亦或販夫走卒，乃至王侯將相，都喜歡這個地方。

當然了，人分三六九等，青樓也一樣。

這其中最好的，還得是位於冀州朝歌城的摘星樓。這摘星樓建造於朝歌城西部，背靠青芒山，面朝淄羅江。除了高達百丈的主樓外，還有四座稍小一些的副殿，以及近六百畝的莊園。更有甚者，在淄羅江下，還有一塊從北極冰原運回來的中空的不化冰。

上可入九天攬月，下可賞江底游魚。

飲酒，賞景，尋歡，狩獵，賭錢，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裡游的，這世間大多的玩樂，在摘星樓都能找到。

這麼個好地方，招待的自然不會是簡單的人。

都是，嗯，大人物。

大人物玩的東西自然和小民不一樣，好瘦馬的，好男風的，好異人的，甚至好**的也有不少。

李太白便是作為**被賣到這裡的，自小養尊處優的他對某些人來說可算得上是個上等尤物，便是在摘星樓也不怎麼常見。畢竟以他的身份，若不是出了這檔子事，怎麼可能會淪落到這種地方。

不過誰讓他運氣好呢，黑燕匪雖然沒殺他，但為了免除後患，卻是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火紋。

一個被毀了容的孩子，自然是沒法伺候那些大爺了，畢竟對著這麼一張臉，辦事兒的時候總是有些不痛快。

可既然已經買回來了，那也不能浪費，好賴也是花了錢的，總得用起來。

摘星樓不養閑人，索性便讓李太白去開水房做了個伙夫，雖然年歲不大，但燒個火添個柴還是沒問題的。

摘星樓的后廚很大，也分的很細，開水房只是微不足道的組成部分。

掌管開水房的是個叫老宋的小老頭，也有可能不是老頭，但他長得實在是太老了，所以李太白一直覺得他是個老人。

老宋是個好人，或者說是個沒什麼能耐的人，這個江湖，只有沒什麼能耐的人才願意去做一個好人。

就像大多沒能耐的人一樣，老宋年輕時也曾幻想過自己會有什麼不平凡的地方，但他實在是沒什麼練武的天賦，只能把希望放在運氣上。

他也的確是靠著運氣贏了不少錢，但賭這種事情怎麼說呢，只有莊家才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所以順理成章的，老宋輸的一乾二淨，得虧他還沒輸瘋，留了點腦子，沒去借驢打滾。

最終，不想被砍手的老宋選擇了把自己賣給摘星樓，成了一位燒火的師父。

約莫是吃一塹長一智，曾經把褲子都輸光的經歷讓老宋徹底收了心，作為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也沒什麼牽挂，就這麼老老實實的在摘星樓燒起了開水。

這把火一燒，就是十多年。

所謂有光必有影，有多明亮的光線就有多幽深的陰影，摘星樓能有表面上那麼風光可不僅僅是靠的大老闆冠絕天下的武力，更多的還是靠像老宋這樣幕後做事的小人物。

當然了，老宋這種人屬於特例，畢竟摘星樓家大業大，自家養的奴婢多了去了，哪有那麼多閑工夫去買一個賭徒做事。

其實真要說起來，在摘星樓做事也沒什麼不好，哪怕是賣身為奴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像老宋不就是把自己賣了還活的挺開心的么。

這年頭，只要幹活兒就能吃飽飯，沒事還能吃上點兒大爺們的剩菜，甚至還有賞錢拿。

上哪兒去找這麼好的地方啊？

大老闆是個大氣的人，他的大氣讓摘星樓的所有人對於他有著非同尋常的忠誠，

但那話是怎麼說的來著，歐，對了，是你又不是金子，怎麼可能讓每個人都喜歡你呢？

就算你是金子，不還有視金錢如糞土的人么。

哪怕是大老闆這樣的天驕，也沒法讓所有人都對他滿意。

外面的那些對手且不說，摘星樓內部也有不少，最典型的的便是那些歌姬了。

摘星樓的歌姬可沒有什麼賣藝不賣身的說法，作為大老闆的家奴，你哪怕是貌比七仙也得老老實實的接客。

還真別說，拋開武功不算，從容貌來說摘星樓還真有不少能和七仙相媲美的，甚至更美的也不是沒有。

畢竟一個美是美給自己看的，另一個是靠美色來取悅別人，感覺肯定不一樣。

這些個歌姬，運氣好的，姿色足的，能在人老珠黃之前找個人為自己贖身，然後當個妾室，餘生雖說要看主家臉色行事，但至少有個著落。

怎麼說也是打開門做生意，只要錢給足，大老闆也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所以想從摘星樓贖身，其實不算難。

但總有運氣差的，或者說眼界高點的，很有可能熬到人老珠黃都遇不到一個能託付的。

對這些老了的歌姬，大老闆倒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養也就養了，花不了多少米。

可之前也說過，摘星樓不養閑人，要在這生活你就得做事，沒了姿色的歌姬雖說沒法再以美色侍人了，但端個茶倒個水還是沒問題的。

問題就出在這，這些個歌姬一個個曾經也都是美人，不說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什麼的，那也能稱得上貌美如花。

吃慣了山珍海味，別說吃糠了，肉切的不正你都不想碰。這些都是被人伺候的主兒，哪有伺候人的時候？

是以，大多數歌姬在沒了指望之後，都選擇自己了斷。

好傢夥，懸樑的，飲鴆的，抱著石頭投了淄羅江的，多了去了。

因為這個，淄羅江的魚，後山果園的果子，那叫一個肥實，吃起來令人讚不絕口。

這是死了的，活著的也不是沒有，這世上總有膽兒小的，殺自己要的膽量太大了，她們可下不了手。

得嘞，不敢死那就賴著活吧，伺候人就伺候人吧，總比啥都不會餓死強。

死的都是剛烈的，或者說傻得那種，活著的算的上是聰明人，只是運氣差了點而已。

老宋的婆娘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年輕時的姿色算是上等，也曾有不少裙下之臣，這也讓她的眼光變得有些刁鑽，結果那些不如她的都有了歸宿，反倒是她熬成了黃臉婆。

既不敢死，又不想勞累，那就只能靠別人了。

人老珠黃也是相對的，和新一代的歌姬比起來她的確是個黃臉婆，但對老宋這種人來說，依然是天香國色。

就這麼著，一個有情，一個有意，兩人兒就勾搭上了。

老宋有了個漂亮的婆娘，這這位曾經的歌姬也不用去伺候人了。

老宋的確是愛煞了他這個婆娘，為了不讓她受委屈，自己一個人攬下了開水房所有的活計，讓偌大的開水房就他一個人幹活兒。

索性燒開水也不複雜，添柴就是，管水溫的有別人呢，雖說累了點兒，老宋居然真的幹了下來。

開水房也成了兩夫妻的桃源，每天早上婆娘熬個粥，兩人喝完之後她做些洒掃的活計，自己去清理灶灰，然後添柴，中午一起吃飯，下午自己準備晚上和第二天的柴，媳婦兒縫縫補補，晚上把早上剩的粥喝了，摟著婆娘舒舒服服的睡大覺，第二天再繼續。

簡單而又充實，這樣的生活讓老宋覺得自己賣身於摘星樓是值得的，他認為那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只可惜好景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