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落 第十三章.焚心似火

梧桐落 第十三章.焚心似火

三次月考的成績很快地就出了,時間臨近期末,二中的老師們效率很高,從來都是在考試的第二天批改完成。他們不會拖沓,也很少出過紕漏,在追趕一中的教學質量過程中,也不會像他們一樣太過壓迫學生。雖然二中在家長的印象是個收容所,魚龍混雜,但二中老師的好脾氣卻是讓家長放心,至少沒有傳出師生不睦的新聞。

「恭喜你了,阿寧,又是年級第一!」東陽看起來很是歡喜,雖然他的成績屬中上,但有著這樣的兄弟也讓他與有榮焉。

「不過是僥倖,誰又能一路高歌猛進,百戰不敗呢,只有腳踏實地方能有立足之地的,這一點還是你告訴我的呢。」

「我也就只是理論而已,要不然我的成績也不會是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很難受。」

「好了,還是提防你家那位吧,你看,她又在窗邊看你了,你還不回個信。」

「哎,還真是,不跟你吹了,我先過去瞧瞧。」說完他就跑了出去,惹得附近注意的人都笑起來,他也不再臉紅,多次經歷的他已習慣,要是哪天沒人發出聲響,他定會覺得奇怪。

呂老師很快地將試捲髮給了同學們,在課堂上,她又開始了她那獨有的大姐姐式的教學方式,「今天正式上課之前,我要給大家先講一個笑話,試卷下節課再處理,這個笑話當然跟今天學習的課文有關…」

課間得閑,一寧欲往樓下的花壇散心。

「你看,那就是四班的唐班長,他這次又考了年級第一,噤聲,他往我們這邊看過來了…」走過六班的階口,他看見有挽手同行的女同學對他有所指點,那明亮的眼神真叫他打了個寒噤,他不能說享受這種矚目,只是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雕琢禁錮的展品,接受著異樣的目光。他快速走開,好讓自己的耳根清凈。

在學校時候,同學們都被無形之力分成了許多的小團體,除卻私底下的交情而結的個人,再有就是出榜單的排名了。於上則備受關照管理頗為寬鬆,於中則加以引導鼓勵進取,於下則嚴看或聽任,這是常態,也是發展中的自然。學生呢,是以學習知識為目的,學習成績作為考量,作為儲備人才輸送於社會,最終參與社會建設的新鮮血液。在成長的過程中青澀的同學們還需要雕琢,老師們總是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成才,只是他們並不清楚同學們日後的道路是怎樣,在經手的這段教學時間總是耗費心血,思慮著如何讓這些躁動不安的學生靜下心來,認真學習知識和道理。

「我常告訴你們,不是每一次錯誤都有機會改正的,你們現在做錯的題還有機會更正,到中考你就沒有機會了。如果拿到古代打仗上說,一次決策的失誤都會讓軍隊有覆滅的危險,你們要豎起耳朵聽進去,不要左進右出,有錯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沒有勇氣去改,日積月累的缺漏會讓你寸步難行。我會針對你們出一套題檢測,你們放心,題並不難,你們都見過,不過你們也不要以為簡單,一加一在出題方這裡並不等於二。」吳老師對同學們苦口婆心的說著,雖然這次大家都考得不錯,但卻暴露出許多細小的問題,她又得給大家「加餐」了。

同學們各不相同的表現都盡展吳老師眼中,講台處是一覽眾山小的地方,每個人都難逃脫高處的目光。到過那處的人都知道老師們並沒有虛張聲勢,說能看清每個人甚至於小動作也不為誇張。或許只有談到課本之外時,同學們才會表現出興趣來,。急不可耐的好奇之心如果用在學習上就好了,吳老師經常對大家這樣講,但即使大家的表現成這樣,她依然沒有停止給大家將課堂以外的故事,她說過是給大家解乏,順便豐富見聞,免得被書制裁成為獃子,填鴨式的灌輸是必經的階段,她只能略微給同學們一點調劑。

吳老師這次給講的大家的故事並不逗笑,而是發生在遠方的師生不睦導致的毆打事件。當然出手的不是老師,只是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觸怒了那暴躁之人,那位不幸的老師被送往醫院的病床。

「我可不想被自己的學生打倒,我也算是個女流之輩,我相信大家不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們也知道,能用嘴巴解決的事情最好別動拳頭,大家想必都有所體會吧,如果你們以後走上了和我一樣的道路,就會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了,當然說不準在其他的崗位上也能,我是衷心希望你們不要因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耽誤學習的機會,規則是不會開玩笑的。」大家都沉默了,思考著有關或無關,同於身份的事例大家都會往近處想,或多或少的擁有自己的看法。

「好了,事情講完了,我們正式開始上課,請大家翻到書的128頁,我們來處理昨天的作業…」吳老師很快地進去了狀態,心思還沒收過來的同學們發現已經講過了兩道題,是了,這世界上大多事情不是進去容易出來難么。在時間的軸線上,誰又能輕易地抹去存在的印記呢,那恐怕只有時間這個令人敬畏的魔術師了。

「班長,跟我出來一下。」吳老師課後叫一寧去了辦公室,此時的辦公室十分安靜,只有他們二人。其他老師究竟去了何處呢,這不得而知,辦公室里依舊是窗門大開,通風良好,教室的木窗鐵條已封上模糊的厚膜,除了原有窗戶的玻璃能夠清晰地見到窗外的人,其餘地方再沒了同外界交流的可能。有時候事總是兩難的,為了禦寒擋風而設的厚膜同時也阻擋了窗外的風景,在身體與心靈的優先度上,大多數人都會遵循自然。當然也有用圓規戳洞的存在,只是透吹而來的密集比整個人站在室外還要冷,當你已經習慣了溫暖,一丁點的冰寒會讓人反應劇烈,就好比黑夜中的光自己清池中的墨,當然,更貼切的是現學的化學反應經老師的實驗,直觀而深刻。

「一寧,先給你說件事,你不要激動,你母親的病嚴重了些,她現在被你三叔接到市裡面去了,具體的情況我不太清楚。他們打電話通知我讓你安心讀書,知道么,我以前讀書的時候也遇到過這種情況,但我很幸運,家裡人的病情逐步穩定,最終康復了。即使抱著微薄的希望也要相信著未來,這樣至少會心安些,他們本不願讓我早早告訴你,可我還是告訴你了。子欲養而親不在我經受過了,我不希望我的學生會如此,所以如何決斷,看你自己了。」吳老師心情也不太好,她似乎想到了自己的往事。

「我要去看看她,這次我不聽話了,這種為我好的心意我受了,但我還是不能接受這種欺瞞,我母親是個苦命人,我知道她心裡的想法,吳老師,我先走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一寧心中浪潮翻湧,喉頭似有苦咸,但他心裡清楚,母親此刻的情況應是危急了。這種不詳的預感很早就有了,只是被告知的這一刻更加濃郁,他滾沸的淚灼在地板上,像裝滿水的氣球跌落在地。他又如何能夠控制自己的情感呢,就像決堤了的山洪,又豈是憑藉人本身的力量可以控制呢。

他緩步走回教室,每走一步都在收斂悲意,倒不是懼怕有人看到他的淚流滿面而神異,他總要維持著堅強和所剩不多的自尊心,可他的淚痕神色如此明顯,又如何能夠瞞得了那幾位耳聰目明的好問者呢?

「班長,吳嬢嬢叫你去幹啥呢,給我說說吧,你咋么還哭了,她是罵你了嗎?」陸芸轉過頭來問道。

「不過是些班級管理建設的事,我是為那些吊在後面的人著急的,你見我哭過多少,別問了,等會老師都要來了。」一寧掩飾道。

「好吧,不過你可騙不了我,等放學的時候再問問你,你可得給我說實話。」陸芸明顯是看穿了,她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好糊弄,女生里和他交情最深的就是這位老同學了,至於顧芳倒不在此列。但若是她在,一寧定會和盤托出,在顧芳那裡他莫名的心安,也只有她能夠探聽到屬於他的秘密,只是顧芳從來都不會深問,他也就無法傾吐內心了。顧芳這段時間一直是悲傷的,好在她如同往常,放學后都和一寧並騎,這倒給他平淡的生活增加了些色彩。

「一寧,我給領導請示后批下了,這是假條,你把他填了交給我,我在辦公室等你。」吳老師轉身從教室走了,收拾好物品的一寧隨即也趕到。

「這張假條是三天的假,連帶周末共有五天,希望你老師現如今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希望你母親早日康復,去來路上注意安全,同學們都等著你呢…」

「吳老師,很感謝你,我不會把課業落下的,我很快就會回來…」

「班長,我等你很久了,走吧,一起回家,嗯?你怎麼又哭了,有事就跟我說說吧,我做你的聽眾…」顧芳的悲傷好像消失不見,又恢復了活潑,她今日穿著厚實的白毛衣,長直的白靴子,帶著火紅的圍巾,配著她的梨渦淺笑,一寧心中的愁郁也消散不少。

「嗯,回家,今晚到我家吃飯吧,你已經很久沒有和我說這麼多話了,我這幾天要出遠門,去市裡看我母親,她病了…」騎自行車並不影響他們的談話,何況他們騎很慢,還是在一個行人稀少的小巷。

「好吧,我會去,伯母病了真不是個好消息,我不能去看她,正好這幾天我也要出趟遠門,很遠很遠的那種,我們合張影吧,免得日後沒了念想,我很心慌,莫名其妙的那種,你有過這種感覺嗎?」

「有過,都不是什麼好的結果,算了,也別多想,想多了腦子會出問題的。」

「也是哦,那就不想了吧。」顧芳彷彿聽懂了一個大道理。

飯畢,欣然東陽已回樓上,一寧隨顧芳奔走,直送到她家門前的路燈下。她家的燈還沒亮,佟姨還沒有到家,關叔在遠方工作自然不會出現在此處,他想著幸虧自己叫住她在家吃飯,否則到此時定會餓肚子了。

「阿寧,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會一直記得有我這個人么?」

「會的,會一直記得,我想等到我老得走不動了都不會忘記的,我會寫下來的,哪怕我忘了,翻來筆記也會記起的。」

「那我就放心了,以後的日子裡要加油哦,回家裡去吧。」顧芳揮手示意,樓上燃起了燈,他馭著隱沒在夜色中的鋼鐵回了家。

「阿寧,你母親的病情不太好,明天你到市裡來,我到車站接你…」三叔親自打來了電話,他那種不祥的預感愈發濃烈了,他多想立刻插上翅膀飛到母親身邊去,但是這隻能在翻來覆去醒著的夢中實現了。

這夜他輾轉難眠,焚心似火,但火燒余的時間,他閃過一瞬可怕的念頭,顧芳是不是在與他告別呢,失而復得的喜悅還未消散,乍來的離分讓他愁上加愁。

他還有很多話沒有與母親說,他還有很多的話沒有與顧芳說,他拿出大小兩張相片摩挲著,似乎這兩人就出現在他的身邊,昏暗的燈伴著昏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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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逝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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