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要你以身相許
轉身,東方蕪緩緩坐在床邊,盯著與她同坐在床沿上的蕭銘。
或許是前兩個月躺的久了,一旦能起身,蕭銘便不想再躺著,雖著一身布衣,東方蕪卻看得出,他舉手投足間都有良好氣質,這絕不是小門小戶能教養出來的公子,想必他身世不凡。而他現在傷已好了大半,想必不久就會離開此地,眼下這件事確實找他幫忙是最好不過,可謂一石二鳥。
「你想去京華城嗎?」盯著她的眼睛,蕭銘突然發問。
周大明的一番肺腑之言他自然是聽見了,那般憨實的漢子,說出的一番話卻情真意切,天知道他在屋內一顆心揪得老緊。
「不想,所以我想,該是你報答我的時候了!」東方蕪一瞬不瞬的盯著蕭銘的眼睛,她那雙氤氳煙波繚繞,映著星空寒月的眸子熠熠生輝,看在那彎深海般深邃的眸中,竟是璀璨無比熒光閃爍。
「你不想要銀子了?」蕭銘突然輕笑出聲。
「想啊,不過比起自由,那點銀子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東方蕪答得誠實。
蕭銘一怔,遂笑問,「那你想讓我如何報答?」
「要你以身相許!」東方蕪脫口而出。
蕭銘呆住,他沒想到東方蕪一個姑娘家竟這般直白,心下頓時百轉千回,心道:莫非她拒絕周大明,是因為愛慕我,想來也是,我這般高雅氣質,品貌俱佳,嗯,這東方姑娘眼光還是不錯的!她也是個明白人,都一起同床共枕這多日子,想必自己不娶她,她也難嫁它人了!
某人還在意淫中,見他微怔不發一言,卻聽得東方蕪笑道:「怎麼,嚇到了?」
蕭銘這才回神,又聽東方蕪說道:「我一個小小的村姑自然配不上你,我只需要你跟我假成親,如此,就算是你報答了我救你的恩情,如何?」
蕭銘心中一窒,方才心中那點火苗,被她這話冷冷澆熄,他冷冷地問道:「為何要我與你假成親,周大明」
他不信她對自己沒感覺,若是假成親,她為什麼不選周大明?
「哎!」東方蕪擺擺手,知道他想說什麼,便道:「周大哥怎麼行,他分明對我有情,以他那性子,斷不會與我假成親,只怕我真與他假成親,他假的也會弄成真的,周大娘也很難接受,那豈不給他們徒增傷害,反倒害了他!」
不是她不相信周大明,在這樣的地方她誰都不能全信,你對我好,我可以回以相同的好,卻不能將自己全部託付。她怕周大明弄假成真,同住一個村,到時候反倒說不清。
沖蕭銘眨眨眼,道:「你就不同了,你欠我恩情,況且你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遲早是要離開的,你離開的時候呢,就將休書給我寫好,如此等我覺得時機合適了就拿出來,如此我便成了棄婦,到那時,我的日子就清凈了,想必沒有誰會上門給棄婦說親吧!」
這番話說的輕鬆熱鬧,蕭銘臉上卻莫名升起一絲怒氣,冷冷道:「是嘛?」
原來她是打的這個主意,她對他根本無意,只是想要利用他而已!
「這是自然,你若同意,我就去找里正。就說你是我未婚夫,家世顯赫,我身份卑微自認配不上公子,又因你有疾在身所以我逃婚出來,然後你聽聞我在此地,便不遠千里趕來尋我,而此時我感動於你千里相尋,於是我兩生情,互相愛慕定下終身,故此定要與我成婚,請里正看在我等一片真情的份上,儘快寫了婚書,到縣城衙門去批下來」東方蕪開始編故事了。
「我不同意!」蕭銘怒道。
「你為什麼不同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又不要你出銀子了,你怎麼就不能報答報答我:」東方蕪的怒氣也上來了,氣呼呼的瞪著蕭銘的眼睛。
蕭銘:「」
他也不知為什麼,原本她讓他以身相遇的時候,他心裡還有些喜悅,再聽她說只是假成親之後,他竟這般不悅。
「你們不是最在意禮儀名節嗎,你的全身我都看光了,不應該以身相許嗎?我是為你好,你身份高,我籍籍無名身份卑微,我這蓬門小戶的女子,當不能辱了你的門庭,只是讓你跟我扮扮假夫妻,況且只是在這個小小村莊,你如何不同意?」東方蕪越說越氣,這人怎麼這麼死心眼,還小氣巴拉的,只是假成親又不會損了他的什麼。
蕭銘不再理她,脫掉草鞋便躺在床上,背對著東方蕪,一副誓死不從的模樣。
「蕭銘,我所求不多,只求安安穩穩自由自在的活下去,我心知你看重名節,不過想來,蕭銘這個名字都不是你的真名吧,如此一來又能損了你什麼?」要損也是損她的名節呀!
蕭銘聞言背脊一僵,他告訴了她,他叫蕭銘,她卻是第一次用這個名字喚他,今日更是一語說破,難怪平日里她總是「喂喂喂」地稱呼他,原來她心思這般清明。
既然他不願意,東方蕪只好另想它法,消息既然傳出來了,想必縣衙的人很快就會下村來,東方蕪開始整理屋裡的東西,將掛在屋檐下的蘿蔔乾都取下來,裝進了竹籃里。
她本也沒什麼東西好收拾的,只需要帶些食物熬過這最後的冬天就好,等到開春了想必日子就會好過些吧!
蕭銘暗自生著悶氣,東方蕪一言不發,卻時不時弄出細碎的聲響,他心中煩亂,轉過身便看到她屋裡屋外的收拾東西。
見蕭銘轉過身來,她從那個灰色包袱中拿出一件棉衣,道:「我得離開這裡一段時間了,你傷還未好全,這件棉衣就留給你了,我走了之後你須得自己做飯,從院子出去向右拐,走到頭就能看到土河,那裡有水,米面都在矮桌下面的筐子里。」
東方蕪又指了指堆在牆角的那一小堆,道:「牆角還有一些木薯、山藥和紅薯,木薯一定要削了皮在水裡泡一會兒,再蒸著吃,不照做,毒死了你可別怪我啊!」
想到什麼,她整理包袱的手一頓,看著蕭銘道:「記得,你回去之後一定要給我寄銀子啊!你要是敢不寄,我詛咒你菊花上長痔瘡,一瀉千里!」
這什麼跟什麼?蕭銘見她忙不停的收拾東西,又不忘惦記著銀子,心中又是氣惱,又有些慌亂,忙道:「你要去哪兒?」
「我不是說了嘛,離開這裡呀!」東方蕪頭也不抬,繼續整理。
蕭銘突然起身,蹣跚著走到東方蕪面前,扣住了她不停動作的手,道:「我答應娶你就是,你無需離開!」
東方蕪停下動作,轉頭看他,不明白他在發什麼神經,前一刻他還不願意,生怕自己辱了他名聲的模樣,現在怎麼又答應了?
「我真名叫秦蕭,字彥卿,今年二十一,南國京華人;家母已過世,我答應娶你,你無需離開!」秦蕭字字鏗鏘道。
「誒,你放手,疼啊!」秦蕭說的一臉認真,東方蕪卻被捏得眉頭緊皺,忍不住痛呼出聲。
秦蕭聽她痛呼,果真立刻鬆了手,東方蕪的手腕被他抓的紅腫起來,她忍不住嘀咕:「你是牛嗎,這麼大勁,切!」
雖然她聲音很小,卻一字不落的聽進了秦蕭耳中,他笑道:「還不快些去找里正。」
「嗯!那好吧!」東方蕪放下手上的東西,立刻出了門。
待她剛出得門去,卻有一人輕飄飄自竹林中飛身而下,推開茅屋的門快速進去,又關上了門。
「,屬下來遲,請將軍贖罪!」那人激動萬分,屈膝半蹲半跪在地,沉聲道。
「朝中情勢如何?」見到來人,秦蕭絲毫不覺驚訝,似乎早已發現此人,背對著那人問道。
「將軍失蹤的那天,汪太尉上了一道摺子說將軍身受重傷,自知對皇上無法交代,投河自盡了,皇上迫於無奈,也只好不了了之,秦家軍現由景深與曹成兩位將軍統領,兩位將軍都盼著將軍早日回去!」那人突然頓住。
秦蕭挺直的脊背一僵,雙拳緊握,半晌才聽他道:「太子呢,可有找到?」
「將軍失蹤后,太子便回宮了,也洗脫了將軍的罪名;不過沒有將軍在,他如今在朝中獨木難支,眾臣以太子無德無半分功勛為由,迫使皇上改立太子!」那人不敢抬頭。
哼!一群勢利小人,為了自己的那點兒蠅頭小利,將南國社稷放在何處?罷了罷了,如今我身殘志堅也沒用,一個身殘的武將,又能如何?
秦蕭皺緊了英秀的長眉,又是半晌才問道:「靈秀她還好嗎?」
此問一出,只聽地上那人有些吞吞吐吐,道:「傳出將軍的死訊后,夏家便在侯府門外,當眾撕毀了婚書,又在皇上面前與秦家撇清了關係!此後靈秀姑娘與二皇子走得頗近,一月前二皇子納了靈秀姑娘做了側妃!」
聽到這個消息,秦蕭卻沒有覺得心痛,竟只是有些悵然若失,他突然覺得累了,不想再過那勾心鬥角的日子。
此前他心中只有那個女子,他與她青梅竹馬,她希望自己的夫君是個大英雄,他便讓自己變成了大英雄,什麼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那個女子,想讓她成為自己妻子,與她共度一生。
離別時,他記得她說要等他的,可她竟然嫁了人,還是二皇子;也對,二皇子位高權重,說不準往後就做了皇帝,比起他這種刀尖舔血的人,真是好太多了。
之前,他還想著等傷勢大好就回去,快些回到她身邊,可現在,他唇角漫上一絲苦笑。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過是為了在那個權力漩渦中站穩腳跟,讓自己有能力保護她,給她撐起一片天。
現在,她大概是不需要了!
沉默了片刻,他道:「你回去吧,去幫景深和曹成,就當我已經死了,莫要將我的消息告知任何人!」
「舒亦誓死跟隨將軍!」聞言,他突然一驚,遂斬釘截鐵道。
「皇上雖年邁,身體每況愈下,但有他在,太子不會有事的。我不想再參於權利爭鬥,我想過平凡的日子,從此我便是鄉野村夫,若你跟著我便是沒了前程!」秦蕭轉過身,蹣跚著走到舒亦身前,將他扶起來。
靈秀既然已經找到了好的歸宿,況且靈秀也當他是死了吧,他再回去只會給她增加負擔。
也好,他便留下來,以身相許,報答東方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將軍,你的腿」舒亦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面上浮現出沉痛之色,覆跪下去,道:「末將不走,秦家軍有景深與曹成帶著就夠了,我要留在將軍身邊,將軍上陣殺敵,末將願為將軍鞍前馬後萬死不辭,將軍為鄉野村夫,末將願為將軍看家護院!伺候將軍!」
「何必呢?你有你的錦繡前程,我給不了你了」他有些無奈。
位高權重,高高在上,勾心鬥角,這些原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的性格隨母親,不喜權勢,只求平淡安穩。
「我只知道將軍是我的主子,我的命都是將軍的,在我心中什麼都沒有將軍重要!」
他爹曾經落難時為秦老爺子收留,那時他爹已然病入膏肓藥石無醫,而秦蕭自小便得老爺子喜愛,遂他便被秦老爺子安置在了秦蕭身邊,秦蕭便成了他的主子。
聽聞主子遭難,外界都傳秦蕭已死,可他始終不信,尋著蛛絲馬跡披星戴月找了三個多月,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找到了他,他自責沒有保護好將軍,讓將軍造此大難,現在又變成這般模樣,這都是他的責任。
「如此,你便過幾日來,如此這般」秦蕭知道再多說也無益,只是他有些擔心,舒亦這般突然出現一定會嚇到東方蕪,便只能讓舒亦來的合理些。
又與舒亦交代了一些細碎瑣事,秦蕭才讓他離去,舒亦前腳剛走,東方蕪就拿著里正寫好的婚書回來了,一臉掩飾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