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牛心村的走陰人
謝廣才的旱煙袋從不離身,而且村子里,他是唯一一個還在抽旱煙的人。
李林跟我喊出他的名字,都覺得有些不敢相信,謝廣才年紀大,村裡好賴還有點威望,但平日里看起來,他就是個老實巴交的放羊老倌。
劉國柱回村后,他威望遞減,村裡人背地裡都罵他狗腿子。
「丁寧哥,我看那黑符能封住鬼臉,謝廣才會不會是怕我們鬥不過那東西,偷偷過來幫忙?」
李林還幫謝廣才說話。但我篤定的說:「不可能!要真是這樣,劉大伯的屍體就不會攻擊我們。這個謝廣才不簡單,他鞍前馬後的伺候著劉國柱,恐怕是想做黃雀,結果劉國柱沒把事情辦妥,他只好自己親自出馬了!」
我的話不是無中生有,他們都想進陰村,而要進陰村,就得有路引。從劉國柱做的事來看,要有屍魄引路,紅棺開道才行。
而鬼臉可以替代屍魄,我可以替代紅棺,如果謝廣才殺了劉老太爺偷走了紅棺,那他現在缺的就只有一具屍魄或是鬼臉,偷屍也就成了必然。
李林比我小了點,想不到這些,但我說出來,他也能做判斷。問我說:「丁寧哥,那現在咋辦?告訴我阿爹和你二叔?」
「暫時不要讓他們知道,免得打草驚蛇。紅棺那麼大,謝廣才藏不住,等劉家的事處理了,明天我們就盯著他。肯定會有線索!」
抓壞人找兇手,那不是我們的事,而且我們的推測做不得證據,鄉里來的人也不會相信。
李林跟我決定下來,兩人攙扶著爬起來,把劉大伯的屍體抬回堂屋,我不放心,在他眉心抹了一點燈血,順帶其它七具屍體也抹了一下,繼續用紅線把手腳給捆上。至於院子里的爛攤子,我們也懶得去收拾。
可能是剛斗過凶屍,又經歷過清水村的事,李林跟我心也變大了,用鋸木屑畫了一個圈,兩人在裡面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劉家的人就過來,看見院子里亂糟糟,臉色都不太好。但他們應該能猜到發生了什麼,進來看到屍體還在,也就沒說什麼,還給我和李林端來雞蛋面,封了一個紅包。
可能是覺得我們小,好打發,紅包里只有兩百塊。
但一人一百塊對於我和李林來說那也是巨款了。要知道在學校里,我一個周的生活費也不過八塊錢,後面二叔坑了劉國柱,才給我花到十五塊,只是好日子沒過幾天,村裡就接連出事,學也沒上成。
天亮后,李叔和二叔幾乎是同時來,二叔手裡還提著我的書包,要送我去學校。
要是以前,我不會有任何猶豫,脫口就說不去上學。但現在不同了,我能理解陳雪說的知識改變命運的意思。
我要是不上學,最後就跟村裡的人一樣,一輩接著一輩,哪怕我學了二叔的本事,也只是山卡卡里的一個神棍。李林也一樣,最多跟他爹一樣,幫人打打棺材。
最後,我們依舊要待在農村,頭朝黃土背朝天,一生都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但以二叔的脾氣,我就算告訴他線索,他也不會去管紅棺。要是他管,紅棺也不會落到劉國柱手裡。
所以我一走,媳婦兒的事就沒人做了。
我看著二叔,心裡很矛盾。念書,我又失信媳婦兒,先不說以後她會不會理我,就是劉國柱他們做的事,恐怕還會傷害到她!
想到這點,我鼓起勇氣,跟二叔說不想去學校。二叔哼了聲,把書包扔在地上,讓我自己去找我媽說。
自從村裡出了事,我就沒怎麼回去過。
我提著書包,出了劉家的門,一路走一路想,到家門口的時候,心裡已經想定了,先不去上學。
我娘幾天沒見我,才進家門就把我摟在懷裡,瞧著我的熊貓眼,心疼得直抹眼淚,拉著我到我爹面前說:「娃他爹,你趕緊給瞧瞧,這娃是不是撞邪了!」
「哼!」我爹橫了我娘一眼,不冷不熱的說:「這不都是你作的?非得把那紅棺刨出來。」
我娘一下就恍然了,瞧她的樣子,好像知道紅棺是怎麼回事,也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不但不著急,還笑盈盈的拉著我躲到屋裡,偷偷問我是不是見過媳婦兒了。
她都這樣問了,我也沒隱瞞,有些害羞的點點頭。
我娘臉上一下就樂開花了,摸著我的頭,悄悄問了句讓我臉紅的話。我急忙搖頭否認,說媳婦兒只是吸了我兩口陽氣。
清水村的事我沒說,怕她擔心,只是說劉家把紅棺丟了,媳婦兒囑託我去找回來。正好把暫時不能去學校的事說了。
沒想到我娘都沒猶豫,直接就同意了,還說會讓我爹去一趟鎮上,給我請個長假,到時候在辦個留級,讓我在念一遍初二。
我一聽,欣喜的答應下來。
好久沒回來,我娘留我在家裡吃飯,剛拿好碗筷,李林就來了,跟我說他爹也同意他暫時不去念書。這小子聞到肉香,腳就挪不動了,死皮賴臉的留下來吃飯。
我媽很熱情,只是我爹板著臉,時不時看一眼李林,弄得李林跟我都有些尷尬,匆匆吃完,我拉著李林就跑出門。
路上李林說劉家請的走陰人和鄉里的人都來了,不過鄉里的人要先去清水村,下午才會過來。
我聽說鄉上的人來了,心裡還咯噔了一下。因為那些人在,肯定不會讓劉家走陰,現在他們去清水村,正好給了劉家時間。
李林和我雖然鎖定了謝廣才,但如果劉家走陰能問出兇手,到時候也是謝廣才的話,他們一鬧,我拿回紅棺的機會就大了。
撒歡的衝到劉家,走陰已經要開始了。二叔也在,我得意的跟他說我娘同意了,不讓我去上學了。他哼了聲,什麼都沒說。
劉家的走陰人是從鎮上請來的,四十來歲,穿著一件灰白色的中山裝,看起來特別精神氣派,李林跟我都覺得他是一個有本事的人。
村裡的人聽說要走陰找兇手,全都聚了過來,一來看熱鬧,二來也是想證明自己不是兇手。
畢竟這事鬧得人心惶惶,這會不露面,會給人背後說閑話。
劉家人都抄起了傢伙,大有兇手一指認,立馬就給拿下的架勢。
我看了下,謝廣才也在,一臉平靜的抽著旱煙。這讓我有些狐疑,照理說他如果是兇手,現在應該要很緊張才對。
劉二伯跟走陰人交流了兩句,走陰人就進了堂屋,關了門。
走陰是不能有其它人在場的,有話要問死者的亡魂,也只能由事主隔著窗子跟走陰人說。
劉二伯守在窗子外面,一臉緊張和焦慮,時不時從窗子縫裡偷瞄一眼。村民們也都是焦心的等著,可這一等就是半個多小時,屋裡的走陰人都沒問一句話。
這時劉家的人也不淡定了,農村走陰是常有的事,我也知道規矩,通靈的時間最多就是三五分鐘,不會拖著那麼長時間。
據說是時間長了,走陰人的靈就會被陰曹小鬼給發現,回不來,人也就死了。
可這次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走陰人才推開門出來,站在門口拉了拉中山裝的豎領,臉色凝重的跟劉二伯說:「借一步說話!」
結果兩人到一旁沒說幾句,劉二伯一下就怒罵道:「放你娘的狗屁,給我滾!」
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見那走陰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想發火又發不出來的樣子,學者電視里的古代人甩了下袖子,錢也沒要,氣沖沖的就走了。
好奇的村民這才七嘴八舌的問劉二伯。劉二伯臉上怒色未消退,很生氣的說:「這就是個水貨,說什麼他們的魂都被打散了。放他娘的狗屁!」
劉二伯罵咧著走到二叔跟前,態度很好的說:「世龍,你說咱們村有走陰人,我咋沒聽說過?要不,你幫忙?」
二叔嗯了聲說:「我們村是有一個走陰人,只是來頭不小,我不敢保證能請到,只能說去試試!」
村裡的人基本都在這裡了,聽了二叔的話,都是左看右看,想把那個走陰人給揪似的。
我一直留意著謝廣才,他聽到二叔要去請走陰人的時候,臉色才有了少許變化,但很快就恢復正常。見他依舊很鎮定,我有些懷疑中山裝的話是真的了。
如果是魂飛魄散,那走陰人下到陰曹,也見不到他們。
李林這時拽了拽我,小聲說:「丁寧哥,你二叔說的走陰人,不會是你爹吧?」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的確,全村人好像就我爹和我媽沒來。但這也不奇怪,一家人,到場一個就行。見二叔出門,我沒理會李林,急忙跟了上去,結果到門口被他瞪了眼,不讓我跟著。
雖然沒跟著去,但我還是遠遠瞧著二叔離開時走的方向,果然是朝著山裡去的,難道李林猜的是真的,我爹是走陰人?
其實要真是也沒什麼,而且我還有些期待,希望真是我爹!
二叔一出門,劉二伯就過來找我和李林,拉著我們到堂屋裡,問我們昨晚的事。
我和李林早就商量好了,詐屍的事如實說,偷屍和鬼臉被我們抓住的事都瞞了下來。
劉二伯聽完,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國柱這孩子……唉!」
他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過我和李林也不會去問。問了聲沒有別的事了,我們就跑了出來,盯著謝廣才,然後眼巴巴的看著門口。
其實不僅是我們,村裡人也都很好奇誰是走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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