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禁地之物
鬼推磨每個人都聽過，但真正是怎麼一回事，說起來就複雜多了。
簡單的來說，石磨的磨盤分上下兩塊，上面是陽面，下面是陰面。陰陽兩面合在一起的部分，有很多磨齒。
而磨齒的排列是有講究的，刻得不好，磨出來的東西就不細，就不是一個好磨。
鬼推磨，就是跟磨齒相關。農村裡，老一輩的石匠都不會說做磨輪的，而是叫陰陽輪。
人在推磨的時候是順時針，那樣才能把下料給磨碎，同時也暗合道家陰陽之理。
但鬼推磨，原本就是擾亂陰陽的事，若是跟人一樣順時針，石磨會產生陰陽之力，陰魂是無法承受的。
我探頭的第一眼，看到老太婆就是在逆時針推磨，而且她身上有一股陰氣，以我現在的體質都能察覺到，可見那陰氣已是極強。
可惜我剛反應過來，身體就不能動了。不過此時我整個人都是清醒的，李林和我一樣，同樣沒能逃脫，木偶一樣跟在後面進來。
磨坊里，大石碾上點著一照馬燈，把碾坊照得昏黃，那老太的樣子也很清晰。
她頭上的黑色套頭，就像一個平攤開來的大花捲，身上是玄黑的老式斜扣衣服。原本在慢悠悠的推著磨盤，我們一進去，她的頭就抬了起來。
那是一張皺巴巴的臉，此刻卻十分祥和的沖著我和李林笑了笑。
如果是在田間地頭碰上，她的笑很正常，可是在廢棄的碾坊，昏暗的油燈下，那笑容就說不出的詭異和嚇人。
我相信李林跟我一樣，都快尿褲子了。
老太婆停下推磨，笑盈盈的拿出兩個紅繩套，沖我招了招手說：「乖孩子，來，來，讓阿婆給你戴上。」
她的動作很緩慢，笑容很慈祥，可聲音就像是用一張砂紙打磨一塊生鏽的鐵板，異常的刺耳。
我見到她手裡的紅繩圈，瞳孔都在不停的跳動收縮。
農村有個傳說，上吊自殺的人，在他們上吊的繩子上，就會有一個普通人看不見的紅繩套。
它就像是擁有魔咒，被盯上的人就能看到它，能誘惑著人把脖子伸進去。所以有些上吊自殺的人被及時的救下來后，他們會說自己根本不想死。
那就是因為他們被紅繩套迷了心智。
老太婆現在手裡拿著的，就是那種紅繩套，農村人叫它索命繩。
我拚命的掙扎，不停的想要後退，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靠了過去，低下頭，把自己的脖子往索命繩里鑽。
另一隻紅繩套對著李林，他跟我一樣，都是不受控制的把脖子往裡面鑽。在他眼裡，我能看到跟我一樣的驚恐。
可我倆來的時候都沒什麼防備，直接就中招了，燈都來不及點。
完了！完了！
我腦海里只有這兩個字，大人這會都在劉國柱家，忙著安排明天的事，而且鄉里的人下來，這樣大的熱鬧，他們不會錯過。
就算他們不在劉國柱家，也不會有人來這地方。
想著，我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媳婦兒的手都還沒拉過，我還不想死，但現在又能有什麼辦法，銀項鏈我還戴著，可媳婦兒。回了陰村，不可能來救我了。
眼看著我腦門過了紅繩圈，我依舊沒放棄掙扎。可是那禁錮的力量，就像是一頭大象踩在身上，在用力都於事無補。
而且我猜出來，老太婆用索命繩來套我，主要是想把我的魂給拉出去。到時候自己死了，還要害了媳婦兒。
但不管我多用力，身體還是不聽自己的，眼看下巴就要滑進去的時候，磨坊門口突然衝進來一個黑影，我低著頭，看不清是誰，黑影一進來，反手就灑了一把什麼東西。
那東西落到地上，就像是點燃的火藥，嗤嗤的跳動著無數火花。有一些灑在老太婆身上，同樣火花四濺。
老太婆慘叫一聲，但身體卻是往前傾，想在最後一刻把紅繩圈套在我脖子上。
黑影冷哼一聲，縱身跳上石磨，大鵬展翅一樣，同時抓住老太婆的雙手，一時間，老太婆被抓住的手上青煙大冒，她吃痛的想往後抽，奈何抓著她的那雙手十分有力，只是讓她把我們頭上的索命繩移開，接著老人就用力一拉，把老太婆拉了回來。
借著老太婆被拉回來的勢，石磨上的人猛的一腳揣在老太婆的胸口。凄厲的慘叫聲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老太婆體內要被踹出來一樣。
紅繩套一離開腦袋，我和李林同時恢復了行動自由。只是我兩都被嚇懵圈了，心裡只有害怕，一能動，轉頭就往外跑。
但這時救我們的人吼道：「丁寧，點燈！」
他一出聲，我才認出來是李叔的聲音。李林聽到他阿爹的聲音，急忙停了下來，同時把我拉住。
我這會也緩過神，慌忙把包里的玉燈拿出來，也顧不上怕疼，把中指放到嘴裡，狠命的一咬，直接咬了一小塊肉下來，刺痛下鮮血淋淋。
李叔這會也沒閑著，他的雙手就像鋼鉗一樣，死死扣著老太婆的手，同時不停的踹她的腹部。
剛才的角度看不見，但現在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李叔每踹一腳，老太婆的後背就凸起一大團東西，像是要飛出來一樣。
李叔見我的玉燈沾了血，急忙說：「等會我把它逼出來，你用玉燈滅了。」
「李旬，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聽了李叔的話，老太婆急了，罵了李叔一句，那聲音完全不是從她嘴巴裡面說出來的，而是從身體里發出來，瓮聲瓮氣。
我心裡一緊，難道說這老太婆體內有鬼臉？
而此時玉燈剛好點亮，我想幫李叔一把，急忙用燈光去照。結果對付鬼臉無往不利的玉燈，這次卻沒起到作用。
李叔看出我的意思，忙說：「你退後，這不是陰村裡出來的，是禁地里的東西！」
禁地？陰村？
李叔果然是知情人，但現在也不是問這些的時候，我收回玉燈，調整自己的姿勢，確保那東西出來后我能第一時間彈出燈火把它滅掉。
但李叔這會已經踹了十來腳了，以他的力氣，是個活人的話，雙手都能給扯下來了，可那東西依舊纏在老太婆身上，感覺每次都是差那麼一點力氣。
李叔意識到靠自己的力氣沒法把那東西踹出來，回頭喊李林說：「開七星棺！」
李林忙手忙腳的去腰間的袋子里掏七星棺，掏到一半才想起來裡面還關著一個鬼臉，哭喪著臉喊道：「阿爹，七星棺里有個鬼臉，一開它就出來了。」
李叔有些急了，罵道：「你們兩個小子，真是不怕死！」隨即又喊道：「用木符！」
老太婆現在是被李叔死死壓制，可時間一長還沒解決，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李林也有些慌了，在身上一陣亂摸。李叔一看，罵道：「你個慫包，木符在老子身上！」李林被罵醒，急忙跑到李叔後面，從腰間拿出一塊有紋路的黑色木牌。
木符到手，李林幾乎沒有停留，從李叔咯吱窩下鑽過去，舉著符就往老太婆臉上貼。
老太婆見到木符，眼裡頓時露出驚恐，嘴裡嘶嘶亂吼，原本蓋著牙齒的嘴皮子，突然裂開，露出一口鋒利的獠牙，沖著李林咬去。
李林嚇得一個哆嗦，抬著的手硬是沒敢落下去。
「慫貨，給老子砸下去。」
李叔大罵，我這時也是緊張得不行，一直在調整自己的位置，生怕等會燈火歪了，打不中。
但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我用手彈燈火才幾次，完全沒準頭。
李林被吼了一聲，閉著眼睛把木符砸在老太婆臉上，觸碰的瞬間，木符發光，伴隨著一聲驚雷炸響，李叔也同時發力，再次一腳踹了出去。
嗤的一聲，老太婆一分為二，體內的東西飛了出來，那是一個像猴子一樣的東西，黑灰色，有手有腳，被踹得砸在磨坊的土牆上。
幾乎是同時，我一口氣彈出三道燈火，可是那東西砸到牆壁上，像壁虎一樣貼在強上，瞬間移動，避開了我彈出的三道燈火。
此時李叔還抓著那老太的手，只是那已經不是人手，而是一張青色的皮，李叔見我失手，動作極快的把那青色的皮卷了起來，放到磨盤上，從腰間抽出一張木符壓在上面。
我三次失手，心一下就慌了，加上那東西的速度太快，彈出去的燈火更是失了準頭。但好在密集的彈出去，也把它堵在了磨坊里，一時間接觸不了李叔。
李叔壓了青皮，拉著我和李林退到門口，堵了門，李叔才鬆開我們，從兜里抓出一把黑色木屑，用它在地上畫了一張符。
牆上那猴子一樣的東西見狀嗖的一聲落到石磨上，伸手就去抓李叔壓在上面的青皮，剛要碰到，木符就發出一道藍光，它尖叫了一聲，快速把手縮了回去，但很快又再次伸過去。
這時我已經反應過來，也給玉燈添好了血液，都沒時間去瞄準，瘋狂的彈射燈火。飛出去的火苗說是燈火，其實就是我的血，只是那血彈出去就像燈油一樣被點燃。
而李叔這時已經用鋸木屑在地上灑出了一道完整的符，側頭對我說：「丁寧，把木屑點燃。」
我不知道有什麼用，只是第一時間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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