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黑龍衛
我無法去體會一個父親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殺死,心裡是怎麼樣的一種絕望。
而且在生死的邊緣,我也沒有感覺到恐懼。那一刻,大腦里都是空白的,什麼都沒法去想。
唯一的念頭就是怕疼!
會很疼!
但對於一個父親來說,那是最殘忍的一種煎熬。
正是那種絕望,讓李叔撕下了胸口的黑符,那像是一個封印,封印之下,彷彿是一頭等待蘇醒的猛獸。
我和李林都離李叔最近,能看清那是一個黑色的龍頭紋身,我感覺它像是活著的,特別是那一雙眼睛,透著陰冷的凶光。
月色下,空氣里突然充斥著一股尿騷味。茅山三傑直接被嚇尿了,眼神恍惚的念叨著:「黑龍衛,是黑龍衛!」
白須老道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讓他從恐懼中掙扎出來,像是抓住了希望,激動的說:「不是,不是,黑龍衛三十年前就死絕了,你是假的,是假的!」
黑龍紋身失去黑符的壓制,李叔身上就多了一股冰冷的氣息,我和李林都忍不住退開了幾步。
「你說的沒錯,我是早就該死了。」李叔言語冰冷,回頭看向我,那目光里的冰冷才稍微收斂,帶著幾分慈祥的說:「我能活下來,多虧了丁雲山。」
我一下恍然,難怪李叔一直在幫我,李林跟我親近,恐怕也是他的授意。
李林突然想到什麼,憤怒的問道:「阿爹,我娘是不是他們害死的?」
李叔長長的吐了口氣,眼神里多了幾分傷感,對著李林輕輕點了點頭。李林一聽就怒了,咬牙切齒的撿起地上的匕首說:「阿爹,我要給我娘報仇。」
胖子這會緩過來一些氣,爬起來好心的勸說道:「茅山三傑雖然只是普通的茅山弟子,但茅山有弟子三千,極為護短……」
噗!
胖子一句話都還沒說完,李叔突然一指點向白須老者眉心,月色下,白須老者整個頭顱都蠕動了一下,下一秒臉上表情凝固,李叔一收手,他的頭直接插到地上,血水順著砂土快速蔓延。
「哎呦,我去!胖爺今晚是被你們害慘了!」胖子哭喪著臉,急忙招呼我說:「趕緊幫個忙,把屍體扔到陰河裡!」
我憤怒的時候是想殺掉這三個老傢伙,可真殺的時候,我手腳都有些發抖。李林跟我一樣,捏著匕首的手都在抖,沒了剛才的氣魄。
畢竟眼前是人,不是一隻雞。
李叔出手極快,每人眉心點了一下,三人都來不及說話,臉上的表情還處於驚恐中,生命就已經流失了。
胖子拽著屍體,喊了好幾遍,我和李林才回過神,手抖腳抖的過去幫忙。
李叔拉起衣服,遮住了胸前的黑龍。眼神有些飄忽,像是回想起了太多的過往。
在他眼裡,我彷彿看到了二叔的影子。
也許,李叔是想起了李林阿媽的死。除了仇恨,恐怕還有一些後悔。
我和李林在搬屍體的時候,問王胖子什麼是黑龍衛。
胖子知道的不多,說黑龍衛一共有九個,全是十四五歲的少年,在三十年前橫空出世,個個實力強悍,攪得整個玄門腥風血雨,有幾個有名的門派甚至差點滅門。
但三十年前在陰村一戰,黑龍衛突然就銷聲匿跡,有傳聞說他們被大派里的隱世高手斬殺,也有人說他們是進了陰村。
玄門顧及臉面,從那以後也沒人會在正式場合提起,只有弟子們會私下討論,黑龍衛的來歷,也就成了一個解不開的謎。
李林比較關心他阿爹,追著問:「胖先生,黑龍衛也是要進陰村?」
胖子對李林的這個稱呼有些不滿意,瞪了他一眼說:「三十年前胖爺我也還沒出生,那知道那麼多。不過肯定是跟陰村裡的東西有關。可惜進過陰村的人屈指可數,還都已經過世了,現在的傳聞,都只是世人的猜測,做不得數。」
李林有些意猶未盡,只是拋完屍,回到李叔身邊,胖子不敢說話了。
回憶太過傷人,李叔神情有些憔悴,我們過來他才聲音沙啞的說:「走吧,去陰村!」
但就在我們準備抬紅棺離開的時候,小山坡上又飛來一個黑影,一蹦就是三米多高。
是謝廣才的兒子,陰魂不散,又追來了。
胖子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咬牙道:「這玩意有點棘手,刀槍不入,沒有道家克屍的法寶,不好對付。你們先走,我在這裡攔住它!」
但李叔一聲不發,身子一弓,猶如離弦之箭,速度極快的迎向老僵。
果然,黑符壓制了李叔的力量,現在的他,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
我們都沒看清動作,只聽嘭的一聲,老僵在空中就飛了出去,落到地上還沒等起身,李叔閃身落到它後面,一手兜著老僵下巴,一手壓著太陽穴,用力一掰,老僵的頭就歪從一邊,嘴裡吐出一團黑氣,才飛出來就被李叔一把捏成氣霧。
李叔一鬆手,老僵就爛泥一樣軟在地上。
「我去!」胖子驚了一聲,瞳孔都在收縮。
李林跟我則是激動、興奮。難怪二叔讓我想辦法拜李叔為師,恐怕他早就知道李叔的身份了。
只是我有點不明白,二叔讓我拜李叔做師父的之前,還說我爹是爛泥,扶不上牆。
給我的感覺,好像我爹才是第一個選項。
李叔收拾了老僵,回來後跟胖子一前一後,抬著天棺,帶著我們朝陰村走。途中胖子看了下時間說:「凌晨一點,到明天七點還有六個小時,這一路不會平靜。」
「現在來的都是些雜魚,到晚上壓制最強,到時候才會有強者出現。」李叔話語中透著擔憂。
胖子說:「今晚我們就處理好天棺,到時候他們來了,大不了暫避鋒芒!」
李叔說:「王家也是玄門大族,你應該明白,陰村的壓制變弱,有些人不需要路引就可以進去。」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心裡是越來越擔心。
胖子有些樂觀的說:「那些老傢伙,不是所有的人都不顧大局,像我們家老爺子,早早就下了命令,任何門人都不得參合,我也是借口拜訪齊老道,偷偷摸來看個稀奇。」
張爽提過王家,聽起來有些忌憚,只是他們沒把胖子放在眼裡。
走在路上,四下無聲,李林跟我輪番提問。李林問玄門有幾個門派,胖子說:「這就沒辦法統計了,炎夏有少年的歷史,玄術就發展了多少年,到如今雖然凋零,但數量也不少。所以說玄門深似海,指不定路邊蹲著的叫花子,就是一個頂尖高手,是真正的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胖子說著偷瞄了李叔一眼,可能在他眼裡,李叔就是那種老叫花。
李叔贊同的點頭,也沒有做補充。
我接著問起齊老道。這次不等胖子回答,李叔就說:「齊老道跟你爺爺一樣,都是奇人,可惜……」
李叔沒有說可惜什麼,但我似乎能明白。
胖子見李叔沒多說,只是補了句,清水村死的張大先生,就是齊老道的世俗弟子。
說完,胖子和李叔都沉默了。
我們走了三四里路,身後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老太婆和謝廣才那一伙人追了上來。
李叔把棺材尾交給我和李林說:「你們抬著先走,我很快就會跟來。」
「阿爹!」李林有些不放心,但胖子催促道:「別擔心你爹了,今晚在場的人,沒幾個能打得過他!」
李林一步一回頭,走出十來米才定下心。
我的力氣有些小,而且左手又有傷,即便是跟李林共同抬一頭也非常吃力,一路走得踉踉蹌蹌,右手五個指頭更是要斷一樣的生疼。
走了七八百米,我就受不住了,急忙喊胖子停下來休息。
胖子一聽,急道:「我的小祖宗,我們這一停下來,指不定又招來各路神仙。而且我們要在天亮之前把天棺送到陰村外的陰河裡,讓它漂進去,不然被人抬進陰村,麻煩就大了。」
我們搶到紅棺的時候,我想把天棺抬回家裡,李叔就說了這個事,還說陰棺進了陰河,我媳婦兒就自由了。
但現在我的手疼得扣不住棺材,端不起來。李林說:「你用肩膀扛,我用手托!」
李林個頭比我高,我扛在肩上,他就只能用手托著,那樣他會很費力。可現在也沒別的選擇。
扛在肩膀上,就不存在抓不住的情況,至於重量和肩膀的痛,我可以忍。
只是才走了幾步,張爽兄弟和劉國柱那伙人就追了上來,他們是沒和謝廣才那伙人斗出高下,各自脫身了。
胖子見到張爽兩兄弟,怒道:「你兩害死了張大先生,就不怕齊老道找你們算賬?」
他們身上背著人命,都比較兇惡。張爽冷笑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操心別人?」
我肩膀斷了一樣的疼,被堵住后情緒緒有些浮躁,大聲吼道:「你們就算能拿到紅棺又能怎麼樣?到了陰村外面,還不是給別人做嫁衣!」
張朗冷聲說道:「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話音落,他直接就撲了過來,後面跟著的七八人也一起動了。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何況他們練過氣,力氣比普通人大得多。
我和李林見他們撲來,急忙跳到棺材上,他扔木符,我舉著玉燈,不停的彈出燈焰。
可惜我能力有限,無法做到黑衣人那樣,燈焰可以穿體裂石。而且我彈出的燈焰速度也不快,很容易避讓。
如此一來,只能拖時間,起不到決勝的作用。
胖子也是豁出去了,變成了一個靈活的胖子,跟張爽張朗兄弟斗在一起。
劉國柱見四五個人都被我和李林逼得近不了紅棺,怒道:「一群廢物,給我讓開!」
那幾人急忙退了下去,劉國柱拿出油燈,輕輕一晃,血紅的火苗頓時點燃,都不見動作,燈焰上就撲出數道火焰,攔住李林和我打出的木符和燈火,把我們弄得手忙腳亂,從紅棺上掉了下來。
後面的人見狀,一窩蜂的撲來,把我和李林按住。
劉國柱出手狠辣乾脆,都沒有任何猶豫,抹了燈油就朝我和李林眉心壓來。
血紅的燈火靠近,我感覺整個人都在搖晃,魂魄要飛出體外。
但就在劉國柱的手要落到我眉心的時候,玉燈的火焰瞬間變成綠色,劉國柱手裡的燈和手上的火苗一下就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