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本將心向明月
對於離桑來說，如果那萬分之一的概率是一個夢魘，那麼醒來不是人間，而是更深的地獄。
逃！
這是離桑第一個想法。
她想逃離這個地獄，想遠離這個惡意的人間。
看著那個偉岸、滄桑而又孤獨的身影，她又不舍，也不忍。
沒有自己的陪伴，他又該怎麼辦？一夜弦斷幾回？
難道四年的相知相伴，還敵不過最初的一絲悸動？
也許真的敵不過。
因為他是蕭別離！
無論敵得過又或者敵不過，離桑最終沒有選擇逃離。
逃，不是她的風格。也不是處理問題的正確方式。
如果是地獄，也不教人間見白頭！
離桑是一個強大的人，否則她也沒資格站在蕭別離身邊，更沒能力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走吧，看看秦叔今年又準備了什麼驚喜？可別白費了秦叔一翻心意。」
離桑含笑挽著蕭別離的手臂，沒有過分親熱，也沒有過分生澀。
一起走進麵館，一起走進地獄。
地獄只是她一個人的，天堂才是蕭別離的。
我在地獄送你入天堂！
秦叔笑呵呵地看著這一對璧人，他們是商界的精英，也是商界的金童玉女。
他見證了這兩人的奇迹！
陳雪依見到走進來的蕭別離與離桑，也不得不心生感慨。
蕭別離與離桑征戰商場多年，行走間自有氣度，那種成功的自信，儼然來自靈魂深處。
她有些艷羨離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和阿光也能像對方一樣。
等等……
那位所謂的「蕭大哥」……
怎麼看上去那麼眼熟？
如果對方摘掉黑邊眼鏡，頭髮弄亂一些，再年輕一些，再邋遢一些，再……
不是老蕭么？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無論如何，她也無法把四年前不學無術只會空談的蕭別離與眼前的「蕭大哥」聯繫到一起。
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雪依，四年未見，可還好？」
蕭別離微微一笑道，也許是長時間未笑，他的笑容顯得很生硬。
果然是他！
陳雪依內心五味雜陳。
現在的蕭別離已非往日吳下阿蒙，就這氣度也非尋常之人能有。
「四年後，若你未嫁，我未娶，我們便雙宿雙飛。」
「好，我答應你。」
「聽說你們那裡至少要二十萬彩禮，我給八十萬。」
「你現在多少錢了？」
「不到八塊。」
「好好努力。」
……
四年前與蕭別離分別時的話語，迴響在陳雪依耳際，若非見到蕭別離，恐怕她此生再也想不起來。
那只是一個玩笑！
各自都有了情感歸宿，又何必在意昨日笑談。
陳雪依看了一眼離桑，如是想到。
也許她從未想過要與蕭別離發生點什麼故事，他們只是朋友，最多也就是比好朋友更好一些的朋友。
當年他們一個在小工廠認識，一個就讀於名牌大學，一個只是路邊阿飛，他們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什麼時候來的北京？」
「北京生活還習慣么？」
「為什麼不找我？」
……
蕭別離已經在極力剋制了，但是今天的話，已經超過了往日一天的總量。
離桑主動與蕭別離拉開了一點距離，給蕭別離空間，靜看這一場別離四年的重逢。
上蒼給她開了個惡意的玩笑，但是這個玩笑並沒有想象中的可怕。
至少陳雪依對蕭別離沒有感情，一切只是蕭別離的一廂情願。
至少她沒有與蕭別離四年的相知相伴，四年的風風雨雨。
有的只是最初的悸動。
陳雪依也許是過於驚訝蕭別離的變化，也許是突然的相逢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總之，她只是木然地凝視著蕭別離。
一旁的阿光明顯緊張起來，這個所謂的「蕭大哥」，顯然是來者不善。他對雪依的關心，已經超出了對普通朋友的關心。
「你好，我是阿光，雪依的男朋友。」
阿光為了化解陳雪依的「尷尬」，也為了宣示自己的主權，介入了蕭別離與陳雪依的對視。
阿光沒有稱呼蕭別離，也沒有要真正與簫別離認識的打算。
這些行為落在離桑眼中，只有兩個字的評價——一般，這已經是很客氣的說法。
宣示主權，是弱者的表現。連正視蕭別離的勇氣都沒有，還談什麼競爭？
阿光，配不上陳雪依！
對離桑而言，儘管陳雪依是情敵，但她依舊有屬於她自己的光環。
哪怕現在的陳雪依很落魄，也不可小覷。
要戰勝對手，首先要正視對手。
四年來她與蕭別離，從無到有，再到縱橫商場，戰勝了無數對手。
商場如此，情場又有何不同？
蕭別離沒有搭理阿光，只是神色複雜地看著陳雪依。
他可以不在意阿光的人，但是不能不在意阿光的話。
在阿光說陳雪依是他女朋友的時候，陳雪依並沒有反對。
此時的蕭別離雖然依舊站得筆直，但是他的內心已經崩塌。
四年的努力化作流水，四年的堅守付諸東風。
如果沒有當初的承諾，他壓根兒不會踏足北京。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四年後，他還是他，而她已不是她。
相逢何必曾相識！
這個世界對他也開了個惡意的玩笑。
此時只有離桑最能明白蕭別離的心情，此地也只有離桑最為了解蕭別離的秉性。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蕭別離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只有離桑知道他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蕭別離是這世上最堅強的人，也是最脆弱的人。
離桑不知道該如何拯救不斷墜落的蕭別離。
四年的堅持，一朝化為烏有。信念崩塌，此等傷痛，不是三兩句安慰之語就能撫平的。
如果還有人能止住蕭別離心口之血，這個人一定是陳雪依，而不是她離桑。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陳雪依不了解蕭別離，也不會為了蕭別離作出犧牲。
因為她對蕭別離沒有感情。
此時離桑恨透了阿光，哪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阿光是她的戰友。
但是阿光傷害了蕭別離！
哪怕阿光是為了斷絕蕭別離對陳雪依的痴望，但是他不能傷害蕭別離！
不能以這種殘酷而又愚蠢的方式傷害蕭別離！
「原來你們認識呀，那就不用我介紹了。」秦叔打破了僵局：「大家別傻站著，先吃飯再敘舊。」
「今天是阿離與小寶的生日，阿離又是他鄉遇故知，可謂雙喜臨門。」
秦叔永遠是那麼熱情。
他鄉遇故知么？
天堂地獄兩重天吧！
離桑無奈感嘆，她知道蕭別離是一個執著的人，卻沒想到如此執著。
陳雪依明顯對蕭別離沒感情，可是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