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結婚證啦
「你、你要做什麼?!」連惜先是一驚,隨即用力掙紮起來,纏著白色紗布的手腳亂蹬著,冷不防一下踢到了葉文彰的頭。
葉文彰開始見她這麼鬧騰只覺得心中煩亂,本來都停住腳步想嚇唬吼她一下了,不料被這麼一踢,脾氣也打斷了,怒視她片刻,看著丫頭滿臉藥膏塗得看不見皮膚,就剩一雙眼睛還黑亮地瞪著自己,一時竟忍不住笑了出來。
「幹嘛?小毛驢要尥蹶子了?你可小心著點,本來都毀容了,要是再摔到地上弄個大餅臉出來,可就更沒法見人了。」
「你!」連惜只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活像舌頭突然被凍住了一樣。
她原本是心灰意冷的,『毀容』兩個字簡直成了心底的一道傷,不敢碰也不敢提,想想都生疼。卻不料,此刻居然被葉文彰就這麼輕描淡寫,彷彿玩笑一般地說了出來。
容貌這種皮相類的東西本就是給別人看的,可現在葉文彰這個看的人都不介意,連惜反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暗暗咬緊牙,恨恨地別過頭去,不出聲了。
葉文彰瞧見她彆扭的樣子,只是無聲地一笑,將她又往懷裡緊了緊,大步就朝外走。不想一出門便碰上了徐伯。
這倒不是湊巧。因為先前他跟連惜起了爭執,屋裡噼里啪啦的熱鬧得很,徐伯心裡擔心,所以一早就跑到走廊里裝成沒事做一樣溜達著。
「先生,您帶連小姐出門啊?她……她現在好像不適合出外呢,有什麼事您交給我去辦。」徐伯一見他懷中的連惜就疾步走了過來,深深凹陷的眉骨間難掩焦急。
葉文彰漆黑的眸子一閃,趁著徐伯未走到近前時,低下頭,用氣在連惜耳邊輕輕吹出一句話:「看到沒?我說什麼來著,他老人家心裡疼你得很呢。」
連惜乾脆閉上眼,不看不聽。
葉文彰也不以為忤,抬起頭,視線在徐伯身上淡淡地一掃,長腿便再次朝下邁去。
他腳步不停,嘴裡卻說道,「徐伯,這事你代勞不了,拿上連惜的證件跟我走。」
徐伯原先就下意識地跟著葉文彰往前走呢,眼睛的餘光一刻都沒有離開受傷的連惜,這會兒聽了葉文彰的話,過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噢,先生這是允許他名正言順的跟著了。不過要連惜的證件做什麼?
他心中疑惑,可是看葉文彰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得將問題壓回心底,駐足應了聲是,便反身趕緊去尋連惜的身份證了。
下早停了幾輛車,葉文彰將連惜抱到中間那輛白色的高級房車裡,小心翼翼地放好,隨後又圍著車轉了一圈,好像在沉思什麼。
「劉嬸,叫花園的人過來,往車頭掛一排花。不用太牢靠,有那個意思就行。」他的語氣分外輕快,聽起來心情居然不錯。
連惜再也忍不住了,咻地睜開眼,就著大敞著的車門朝外便喊開了:「葉文彰,你到底要玩什麼花樣!我都成了這個樣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把她放在中間的車裡,顯然是前後幾輛車都要跟出去了。而且還要在自己的車上加花束,這到底是要幹什麼?馬戲團遊街嗎?!連惜心裡的火一拱一拱往上竄。
葉文彰偏頭朝里看了一眼,在原地站了一下,好像才意識到連惜是在跟自己說話一樣,笑眯眯地慢步過來。
「有事?」
「廢話!我問你要幹嘛?!葉總,葉先生,算我求求您行不行?你就讓我安安生生自己呆著可以嗎?」
「這……」葉文彰皺緊眉,神情凝重,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幽深的眸子里波紋流轉,似乎真在思考了。
連惜的心倏然提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幾秒鐘后,葉文彰逗夠了她,臉上漾出一朵笑,露出細白的牙,吐出乾乾脆脆的兩個字:「不、行。」
連惜一口氣沒提上來,幾乎要生生厥過去!
葉文彰看著她的樣子只是笑。
金秋時節,大片大片的燦爛陽光下,只見那個從來都眉目冷峻的男人,這時竟如大家隨意勾勒出的水墨丹青一般——風流、俊雅、溫和,讓連惜包括周圍所有人都看呆住了。
而那個男人的眼中卻分毫都容不下別人,他只見到小惜不若先前那麼自閉和抗拒了。這就夠了。
看來自己在心理醫院隨手翻閱的無聊雜誌還是有點用的。
——睿智冷靜的男人會吸引到熱情如火的女人,開朗健談的男人可以抓住青澀懵懂的女孩,而死皮賴臉的男人卻能拿下天底下所有的女性。
……他葉文彰就死皮賴臉這一回了!
葉文彰打定主意,不禁彎腰俯身,對車裡的連惜露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隨後趁著那丫頭還沒回過神,便砰的一下關上了車門。
隨著那一聲,連惜的身體一震,人也回魂了,立時又叫罵開了:「葉文彰!你有病?!放我出去!放我……咳咳咳——」
她沒說幾聲就再次牽扯到了嗓子的熏傷,難受得咳嗽了起來,車後排的人馬上低頭走了過來,蹲在她身邊為她倒了一杯溫水,輕手輕腳地喂她喝。
連惜這才發覺車裡還有別人,覺得臉都要紅了,幸好都是葯,也看不出來。
但這會兒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鬧了,意思著抿了口水,便咬牙切齒地注視開外面。
外頭葉文彰正舉著手機在打電話,不知談的什麼,神色間居然滿是愉悅。
連惜看著看著,竟不知不覺地收了怒色,眼中滿是悵然若失。
當葉文彰收線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失了魂的樣子,不禁有些擔憂:「怎麼了?想什麼呢?」
他說著話,眼神有些凌厲地往後瞥了下。後面的隨從簡直要冤枉死了,天知道,他可就給這位大小姐餵了口蜂蜜水啊!
連惜又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慢慢垂下眼瞼,搖搖頭,再沒了吵鬧的興緻。沉默片刻后,她輕聲問道,「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葉文彰低頭在她的鬢角一吻,其實就是親在紗布上了,臉上還是樂呵呵的。
連惜瞧見了禁不住嘴角又抽了抽,真不知這人高興什麼呢。
等徐伯拿著一個檔案袋出來了,葉文彰便命令車隊開車,除卻中間一輛高級房車是白色的外,前後各有四輛黑色轎車開路和斷後,搞得活似國家領導人出巡一樣。
連惜心知葉文彰不是一個愛弄排場的人,見他這回出門的架勢越發奇怪,想問,但是也知道他肯定不會告訴。
她就這樣帶著疑問走了一路,直到車子停到一個地方。抬頭看了眼那燦金的招牌,閃亮的三個字在連惜的腦海中爆出了「轟隆!」一響。
——民政局。
「你、你、你,我……」她嚇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讓葉文彰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什麼你啊我啊的。」男人低頭把那小小的人兒從車裡抱出來,看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憐愛更甚,一時情不自禁,竟在大庭廣眾之下俯首輕啄了下那露在外面的殷紅的唇。
「連惜,我們結婚。」伴著唇與唇的摩挲,柔軟與溫暖在兩個之間飛速蔓延,他像是嘆息一般地將這句話吐了出來。
原本這幾個字在路上就徘徊於他心中許久了,他猶豫著不知怎樣才能合適地將它說出來。可沒想到,真到了地方,葉文彰才發現這根本沒什麼好思考的。
他跟連惜,本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們就該結婚,就該一直生活在一起的。
他這邊理所當然得正好,連惜回過味兒來卻簡直氣急要笑。她這輩子頭一次聽說,結婚可以這樣的!
提前不告訴新娘,到了民政局門口才臨時通知,還是在新娘綁了一身繃帶的情況下!
荒謬,這、這實在太荒謬了!
「葉文彰!你滾你!要發瘋自己去瘋!好好的結什麼婚?!我才18歲!18你懂嗎?!」
「懂,怎麼不懂。」葉文彰嘴角向一側勾了勾,一臉無辜地說:「放在古代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是後院即將進入冷宮的老人了。」
老人……
孩子的媽……
連惜再次感到眼前一黑,差點翻了眼白!
「你嫌我老就找年輕漂亮的去!我不要跟你來這兒丟人!放我下來!你放開我!」
她就如同一個蠶蛹一般,在葉文彰身上拚命扭動,也不怕自己會掉下去,嘴裡嘰里呱啦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顯然是氣瘋了。
偏偏葉文彰還嫌不夠熱鬧似的,稍稍一愣過後,居然朗聲大笑出來:「哈哈哈,不用了,你這個年紀剛剛好,再小我可吃不消了……」
「你!你個老流氓!不知羞!混蛋!」一口老血悶在連惜喉嚨里,她吼得嗓子都要啞了。
葉文彰瞧著她眼睛都紅了,終於不敢再耽擱,示意徐伯將檔案遞給工作人員后,便自己走了進去。
連惜被葉文彰抱了進去,嘴裡兀自叫罵不休,空曠的大廳里,只聽到一個沙啞的女孩在叫喊,還有迴音。
這民政大廳她沒來過,但感覺也不該這麼安靜才對。連惜左右看看,竟沒有一對新人在,只有幾個穿著制服的人大眼瞪小眼地瞧著自己。
饒是她再生氣,當著這些生人的面,現在也有些抹不開臉,又嘀咕了幾句后便收了聲。
耳邊馬上響起一句帶著笑意的調侃,低沉富有磁性,吹得她耳朵里痒痒的。
「臉皮這麼薄,還想學人罵街?」
一股火氣咻地竄上胸口,連惜忍不住橫眉怒目,要不是看現在有人,她真想用自己的「大餅手」拍到男人臉上去。
真是活見鬼了,明明是她在爆炸案中受了傷,怎麼看起來葉文彰的腦震蕩更厲害?!
葉文彰將她放到正中央的藍色椅子里,他自己便坐到了旁邊,一手握著她的手,另一手隨意地搭在膝上,對面前的人道,「開始。」
連惜無意識地也朝前看去,卻見到一個明顯跟在外面看到的工作人員不一樣的人。他穿著灰色的西裝,胖胖的,頭髮油光鋥亮,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不像民政局的登記員,倒像是……坐辦公室的官?
那個瞧著是個官的人一見葉文彰眼裡便冒出了光,嘿嘿笑著直搓手,竟站起身對坐著的葉文彰和她彎了彎腰,「歡迎兩位蒞臨民政局,我真是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哈……」
連惜聽著那話就覺得牙根有點酸,她很想說「蓬蓽生輝」不能這麼用,但覺得現在的重點不在這裡,便忍了下來。也懶得再看那個諂媚的官兒,只側頭對葉文彰壓低聲音恨道,「喂,你快點帶我走,聽到沒有!喂!」
「行了,別說這些廢話。」葉文彰卻不理連惜,只對男人一擺手,蹙眉道,「辦正事。」
「是、是、是。」那男人又是一番點頭哈腰,對後面的屬下使了個眼風,手中馬上就多了兩個小本子。
他坐直身體,裝模作樣地問道,「在二位簽字之前,我一定要問下,你們是雙方自願結合的嗎?」
「當然。」葉文彰沉聲道,說得極為鄭重,短短兩個字中氣十足,好像在心頭跋山涉水過一番才流露出來。
連惜卻想也不想地怒道,「不是!我不要跟他結婚!」
她瞪了葉文彰一眼,眼睛睜得大大的,隱隱好像還能看出火光,隨即又別過臉,傾身向前,對那個男人一字字道,「你聽到沒有?!我、不、結、婚!我今年才剛剛成年,你給我們辦證是犯法的!」
「哦,聽到了聽到了。」那男人笑得跟個彌勒佛一樣,圓圓的胖腦袋直點,連惜以為他明白了,總算稍稍放下心來。
誰料到,那男人緊接著便喜氣洋洋地說道,「既然兩位是自願結成夫妻,那麼我代表廣安區民政局恭祝兩位新婚愉快,早生貴子。」
連惜:「……」
而另一邊,葉文彰卻頭也不抬,徑自拿過藍色制服的女人雙手遞過的筆,在男方處龍飛鳳舞地簽下大名。
等到該女方時,連惜本來都做好了寧死不屈的準備,誰想到人家根本沒打算強拉著她的手寫名,居然一人分飾兩角,兩邊名字自己都簽了!
呵呵……呵呵呵,連惜都要笑出聲來了,你見過這麼體貼的新郎嗎?連名字都替媳婦簽了!
她簡直能聽到自己磨牙的聲音。
那領導模樣的人拿起兩個小紅本看了眼,笑得比他們這對新人還喜慶,具體樣子完全可以比照春光燦爛豬八戒里的那頭豬。
豬對旁邊的人道,「行了,蓋章,蓋章。」
葉文彰望著那明亮的顏色,眸子里也閃過一絲柔和,回頭將筆交換給身後的女職工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他心情不錯,回頭竟對人家禮貌地笑了下。
那女孩的臉轟得一下燙了。她才20歲,剛來這邊工作不久,正是做夢的時候。在外面看到葉文彰奢華的氣派本就春心萌動了,不料進來還有機會跟男人「親密接觸」,一時慌得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竟舌頭打結著冒出一句:「一共……一共十四元。」
「十四?」葉文彰略微一愣,隨即便明白結婚也是有個手續費的,對女孩微微點頭道,「等下我叫底下人拿進來。」
「不用不用!」那個領導卻慌神了,連忙擺手,頭上都冒汗,「今年……今年是我們民政分局建立二十周年,結婚免費,免費哈……」說著話,還怒瞪了眼那不識相女職工。
拆台她?!找葉文彰要十四塊錢?!
民政局居然也有店慶促銷啊?而且不是打折,直接免費哎!連惜強忍著笑沒說話,卻聽到旁邊徐伯對葉文彰小聲提醒道,「先生,按規矩該給他們喜糖的……」
「喜糖?」葉文彰偏頭,看臉上的神色便知道沒有準備了,「你現在出去買。」他沒怎麼遲疑便吩咐道。
畢竟是一輩子一次的事,他不想馬虎過去。
誰想到民政局那人竟立刻出來阻止了,「不用不用的。」
他從桌下拿出一盒包裝極為精美的禮品糖果,雙手呈遞過來,諂笑道,「啊,今年是我們民政分局建立二十周年,喜糖免費,免費的……」
葉文彰神情有些淡泊,似乎也對這人過於露骨的巴結有些反感,可看著那大紅色的糖盒又感覺挺吉利的,最終還是面無表情地接了過來,道了聲謝。
那男人又慌得趕緊說不敢,直到看出葉文彰不耐煩了,才趕緊進行下個環節。
「下面,兩位可以交換戒指了。」
戒指?
連惜忍不住去看葉文彰,他好像沒有準備?
果然,葉文彰臉上露出了難色。糖果可以叫徐伯臨時去買,戒指總不好叫管家挑。
真夠討厭的,這都誰訂的破規矩?戒指不該是在婚禮現場戴嗎?怎麼民政局也要?
他心中不悅,表現在臉上便是一片冷霜,誰想那民政局的官員真是個活寶,竟嘿嘿著又冒了出來。
「怎麼?兩位沒準備鑽戒嗎?沒關係啊,今年是我們民政分局建立二十周年……」
作者有話要說:
鑒於前面一直有童鞋喊著太虐了,我就寫了這麼歡快的一章,跟前面的風格可能略有脫線,純粹是為了放鬆大家心情的。
不知道大家更喜歡我哪種風格的文字?是像前面那種比較正經緊張的,還是這章活潑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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