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5
隧道里屍骸遍地,死去的人何止數千,如此殘忍的殺戮竟不止一次。
「你們確定殺死你們的人和這些人穿的衣服是一樣的?」玄炫問。
「我們不會認錯的。」
那是他們曾經的夢魘,只要一想到當時的慘況仍然會恐懼,那血腥的屠殺就像一個永生永世的烙印烙在了他們的記憶之中。
「是同一伙人么?」玄炫又問。
那隻鬼回頭和其餘的鬼交流了一會,答道:「應該不是,我們是10年前遇害的,當時看那些蒙面人的體型估計都是青壯年,現在這些人也是青壯年,如果說是同一伙人不太可能。」
「10年前?你們詳細說說當年的情景。」
根據那些鬼的敘述,10年前他們遇害時的情景竟和玄炫他們此次的遭遇如出一轍。
同樣是去了小山村,同樣是陷入一連串的幻境。先是看到哀鴻遍野的戰亂景象,接著列車裡和月台上的乘客被殺;然後看到紫電在雲層中穿梭,荒蕪的農田、倒塌的房屋,接著又是乘客被殺和月台上的殺戮,兩次殺戮之後就是滿是浮屍的奔騰大江,再度重複殺戮,最後列車就進入漆黑的隧道,出了隧道后是一個破舊的月台,與前面三次不同的是這個月台上沒有等待的人群,有的只是那些蒙面屠夫,把列車上剩下的乘客全部殺死。要不是玄炫破了幻境,估計這次的乘客都難逃被全部屠殺的命運。
說到最後,那鬼嘆道:「可惜我們那時沒有遇到像你這樣的人,所以我們只能無一列外地被殺死,連個像樣的墳也沒有。」
聽到這裡,月羽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問玄炫:「你那時突然跳出去,是不是找到了幻境的出口?」
玄炫本不想理會他的,但因為趙瑞也望了過來,他不便表現得太過明顯,於是便道:「當列車上的乘客被殺死後,列車就會到達一個月台,列車和月台相貼的那段車身都會有刀伸出來對月台上的乘客進行殺戮,那片刀光就是出口,只要你膽子夠大敢往刀圈裡跳就可以跳出幻境。」
聽著簡單,然而若是判斷錯誤,就等於把自己脖子往刀尖上送,有多少人能有這份自信和膽識,趙瑞自問比不上玄炫,他問:「你是如何發現列車是藏在隧道里?」
「出了幻境后,要再次進入幻境,就要等到那片刀光再次出現,也就是說要等到他們再次對月台上的乘客進行屠殺的那個時刻。這隧道上方有路軌經過,不遠處還有一個月台,聯想到他們殺了列車裡的乘客后還要再次殺死月台上的乘客,我猜想列車必定是在附近,因為要製造一個幻境並非易事,可是若是有真實景物作為一個布景,那就相對簡單得多了,如此一來,列車的所在範圍就可以進一步縮小,當處在真實和虛幻的臨界點時,要把列車找出來就不是難事了。」
趙瑞默然,玄炫說來簡單,可是實際並非如此,單是要算準那個時刻就已經很困難了,更不要說在極短的時間內從這片荒野中精確地找出列車的所在,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頭?這樣的道術高手為何從來不曾聽聞過他的名字?……
「你坐這趟列車是不是有目的的?」玄炫似乎沒有看到趙瑞神色之間的驚疑,自顧自地道:「你給我的感覺你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臉色變了數變,趙瑞據實相告:「這事可能和四大家族有關。」
「列車長也是四大家族的人?」玄炫立刻問。
趙瑞苦笑,這個人的感覺真敏銳,「有可能。」
玄炫道:「你說有可能,那就是說有可能不是,據我所知四大家族對於斬妖除魔這個宗旨還是堅持得不錯的,」他指著遍地的屍骨,「如此濫殺無辜的行徑不像是他們所為,何以你會覺得這事和四大家族有關?」
「因為我伯父的失蹤。」趙瑞抱著張俊坐了下來,他理了理思緒:「七十年前,四大家族其中一支在雲南定居,後來日軍侵華,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中印緬邊境戰火連連,因此有部分人建議遷移到他地暫避戰禍,有部分人覺得不應該輕易拋棄祖宗基業,堅決不遷移,以青龍一族為首主張遷移,而我們玄武一族卻主張留守,因為意見不合造成了隔閡,青龍一族帶著其他三族願意遷移的人離開了,我們玄武和剩下想留守的人留在了昆明。當年我的伯父也離開了,後來因為戰火蔓延,我父親他們也不得不暫時撤離昆明。
伯父離開后就失去了聯繫,父親嘗試過各種各樣的方法希望可以聯絡上伯父,可是卻如石沉大海消息全無。父親以為伯父可能是在戰亂期間遭遇了什麼不幸已經不在人世,直到去年父親才偶然得知其餘三族中那次跟著離開的人全部都失蹤了,不是死亡,是離奇失蹤,若是只是一兩個人如此不足為奇,可是那次離開的人至少也有200人,其中不乏道術高手,全部罹難的可能性極低……」
月羽道:「為什麼斷定是失蹤?在那個戰亂年代,一個炮彈擲下來,即使是道術高手也未必就能逃過一劫。」
「你雖說得沒錯,可是當時昆明的戰況還不是很激烈,加上伯父他們選擇的路線是相對安全的,所以父親才會認為伯父他們不是死了而是失蹤了,若是真的不幸身亡,伯父的魂也會回來報喪,而且——」說到這裡,趙瑞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古怪起來,「而且伯父他們離開的時乘坐的就是這輛N014/N144列車。」
玄炫目光微閃,「同班次的列車不能說明什麼,這輛列車不可能是70年前的那一輛。」
趙瑞反問:「可是你不覺得這一系列的死亡事件恰好能說明什麼嗎?」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本來已經有些明朗,可是現在卻又重新變得模糊起來。
當年四大家族的人是不是遭遇了什麼離奇事件以致他們全部失蹤了?或者他們其實並沒有失蹤,只是生活在某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又或者他們根本就是死了,他們的魂沒有回去報喪是因為在他們死亡的那一刻魂魄俱散,魂飛魄散自然也就不能回去了。
然而按照趙瑞所說,當年離開的那些人當中有不少道術高手,在同一時間魂飛魄散似乎不太可能,若是真的,那殺死他們的該會是什麼人?誰人能有這樣的能力?
玄炫覺得這團線越繞越亂了。
月羽道:「70年前的事情太遙遠,要解開真相有些困難,我覺得我們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困境。那些村民為什麼要屠殺乘客?列車長和村民之間有什麼關係?若是那些村民只是單純的變態殺人魔,那他們為何要設置一系列的幻境,我覺得這些幻境是有含義的,他們彷彿是在按步驟進行殺戮,還有這些人似乎不怕死,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一言驚醒夢中人,玄炫一拍腦袋,自己怎麼就失了主次了?若是四大家族的人真的是因為乘坐同班次的列車出事了,那他們當年的遭遇是否和他們今天的遭遇一樣……
想到這裡,玄炫對其中一隻鬼道:「你先從這個人身上離開,我有事問他。」
那隻鬼點了點頭,鬼魂離體后被附身的那個村民臉上先是一片茫然,玄炫還沒有開口問他事情,這個村民便反手抽出一把匕首插入自己心臟,當場倒地身亡。
如此壯烈的情景,讓玄炫他們都不禁愣住了。
月羽忍不住道:「這些人為何如此迫切求死?」
玄炫擰眉,從一開始這些村民就沒有想過要活命。
站著覺得累了,玄炫想找個地方坐下稍作休息,邁了一步,眼前忽然一黑,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他身旁的月羽急忙扶住他,「沒事?」
玄炫揉了揉額角,「感覺有些乏力,不礙事。」
月羽眼中閃過一抹擔憂,他沒有說什麼,扶玄炫坐下。
目光狀似不經意地從月羽手臂上滑過,那傷口仍未包紮,甚至根本沒有處理過,玄炫抿了抿唇,惱怒地想:他也不著急了,自己又何必替他擔心。
玄炫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身體在休息,腦子卻在飛速運轉,玄炫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理了一遍。
他上了列車后,在半途另外一輛昆明-大理向的列車發生了事故,那列車上的乘客都上了他所在的這輛列車,兩輛列車是不同方向的,為何那些乘客會願意上來這趟列車?而不是等待相關部門來處理再或者是在原地等待救援?
說起來,那輛出了事故的列車上的乘務員和列車長似乎沒有露過面,那些人是不是和他乘坐的這輛列車的列車長是一夥的?那個陰沉的列車長到底是什麼人?起初見到他的時候,自己並沒有看出他是鬼,只是覺得這個人殺氣太重,現在想來,會不會是他殺氣太重以致掩蓋了他的陰氣?
哀鴻遍野的戰亂景象,屠殺,月台,屠殺;荒蕪、漆黑的郊野,屠殺,月台,屠殺;遍布浮屍的奔騰大江,屠殺,月台,屠殺……為何每次一定要在月台上把人殺再一次,總感覺這當中似乎隱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這些人並不是單純地在殺人,他們想幹什麼?幻境里的月台,真實中荒廢的月台,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著什麼關聯?
玄炫忽然又想到父親寄給自己的那張奇怪地圖,進而他想到了那座神秘的祠堂,那祠堂四周瀰漫的殺氣遠勝於陰氣,冥界的符咒究竟鎮壓著什麼東西?人?鬼?怪物?這一連串的殺戮是否和那樣被鎮壓的東西有關?
……
生還的乘客遠遠地坐在那裡望著玄炫他們這群人,他們盯著那些村民的目光簡直就想活生生地吞了他們,仇恨的目光凍得那些鬼直往玄炫和趙瑞身後躲。
見狀,月羽不由得覺得好笑,「你們是鬼,為什麼會怕人?要是那些乘客圍毆你們,你們從這些村民身上出來不就沒事了。」
玄炫哼了一聲,「他們可不想出來,做了十年鬼終於可以做人,又怎麼願意輕易放棄一個軀體。」
其中一隻鬼生前大概是比較活潑之人,聽到玄炫這樣說,他笑嘻嘻地道:「我們被困在隧道里10年都快被悶死了,難得被你放出來,肯定要好好享受一下,反正這是仇人的身體,折騰壞了也不會可惜。」
「我從來不做虧本生意,別以為我是無償幫你們。」
玄炫的話意思很明顯,那隻鬼愣了半天,小心地問:「你想要什麼報酬?」
「財。」
直截了當的答案讓月羽和趙瑞大跌眼鏡,玄炫看著不食人間煙火,飄然淡雅,突然開口要財,那種感覺就像一朵潔白高雅的雪蓮突然被渡上了一層金箔——俗了。
「財?有的,有的,」那隻鬼一個勁地點頭,「我給你財,那你可以幫我挑個好人家投胎么?」
「那就要看你能給多少了?」玄炫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你等等。」那鬼樂顛顛地跑走了。
過了一會兒,鬼跑回來了,邊抖開衣兜邊道:「你看看這些夠不夠?」
衣兜里璀璨奪目,竟全是金銀首飾、翡翠瑪瑙。
玄炫隨手拿起一個翡翠雕刻的荷花燈盞端詳了一會,問:「這些東西你哪來的?」
「我曾祖父的遺產。」
「晶瑩剔透,是玻璃種的翡翠!」
「識貨!」那隻鬼翹起了大拇指。
玄炫很滿意,這一兜子古董至少值100萬。
「你想投胎在什麼人家?」
「家中富有是必要的,其次我要做一個帥哥。」鬼要求。
「這個簡單。」
「我要有個哥哥疼。」
「行。」
旁邊的月羽道:「作為弟弟,有個姐姐不是比較好么?」
那隻鬼看看月羽,又看看玄炫,搖頭:「不,哥哥好,最好是像你們兩個這麼俊的哥哥,看著真養眼。」
玄炫冷笑:死鬼!居然敢占我便宜,死膩了!
鬼腦門冒汗,「我、我還是不要哥哥了。」
玄炫哼了一聲,「算你識趣,不然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與惡鬼做兄弟。」
那鬼驚出一身冷汗,算了,自己還是不要打帥哥的主意了,免得再死一次。
「東西上繳。」玄炫命令。
不敢有異議,鬼乖乖地把寶物雙手奉上,小心翼翼地問:「那我的要求?」
「哥哥改成姐姐。」
「我還是做獨生子好了。」鬼苦著臉道。
「隨便你,沒有其他要求了?」
「沒、沒有了,謝、謝。」
其他鬼本來也想賄賂玄炫的,可是看到那隻鬼的慘狀便紛紛打退堂鼓,他們囊中羞澀,實在請不動這位天價的天師。
收了一大堆寶貝,玄炫心情好了不少,他的目光在那些鬼身上掃過,看得那些鬼汗毛直豎,直打哆嗦。
「怎麼會這樣!?」正在觀察那些鬼有沒有壓榨可能性的玄炫忽然叫了起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