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這爺三一進門兒就吸引了眾人的視線，眾人見林愛國手裡拎著個竹籃子，眼中閃過瞭然。

有人把林愛民叫了過來，林愛民走到林愛國面前。

林愛國擠出一絲笑，把手中的竹籃到林愛民面前，笑著說，「老三，這是咱娘好不容易攢了這麼多雞蛋，聽說五丫考了大學，咱爸咱媽都很高興，讓我把這些雞蛋帶過來，給五丫補補身子。」

林愛民早就被那一家子傷透了心，看著眼前的竹籃子，林愛民輕聲道，「大哥，咱媽咱這些雞蛋也不容易，你拿回去吧，讓咱爸咱媽補補身子。」

見林愛民不要，林愛國頓時有些急了，忙勸說道，「咱爸咱媽身體好著呢，這是兩位老人給五丫的，這兩位老人的一片心意，你快拿著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林愛民本就不是個心硬的，他吃軟不吃硬。

見林愛國如此低聲下氣，他嘆了口氣，就收下了，而後道，「明天我去看爸媽。」

見林愛民收下了，林愛國臉上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林長富和林長貴也連連向林愛民道喜。

林愛民笑著點點頭，然後對林愛國說，「大哥，你吃飯了嗎？」

林愛國有些不好意思道，「還沒呢。」

林愛民就說道，「那一會兒一起吃吧。」林愛國自然不會拒絕。

林愛民拎著一籃子雞蛋走進廚房，把雞蛋遞給了趙亞楠。

廚房裡還有村民在，趙亞楠也沒說什麼，接了過去。

怕趙亞楠生氣，林愛民拉著趙亞楠走出廚房，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

林愛民對趙亞楠說，「你放心，我這不是原諒他們，只是他們畢竟是我爸媽，我也不能做得太絕了。」

不等林愛民說完，趙亞楠就說道，「我懂你的意思。」

林愛民見趙亞楠沒有生氣，心裡這才鬆了口氣。

接著林愛民就去招待村民，趙亞楠繼續去做飯。

不一會兒飯做好了，眾人圍著火堆，在外面吃了一頓豐盛的飯，吃飽喝足眾人也就離開了。

林愛國帶著倆兒子回到了老林家，林老爺子見了忙問，「老三怎麼說？」

林愛國說道，「爸，您別擔心，老三把雞蛋都收下了，還留我們吃了飯。」

林老爺子聽了，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模樣，林老婆子坐在一旁，低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句話沒說，只是冷哼了一聲。

林老爺子對林愛國說，「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們去睡覺吧。」

林愛國就領著倆兒子回屋了。

可讓林音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林老爺子就來到了他們家。

林音一家人正在吃飯，見老爺子來了，林愛民只好客氣道，「爸，您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點兒？」

林愛民這話，真就是客氣一下，可沒想到，林老爺子直接就笑著答應了，「那行，我還沒吃飯呢，正好跟你們一塊吃。」

林音等人愣了愣，誰也沒說話，低頭吃飯。

趙亞楠只好站起身去廚房，又拿了一副新的碗筷，林愛民讓了位置，讓林老爺子坐在桌邊兒。

見四個孩子，沒有跟林老爺子打招呼的意思，林愛民故作不高興道，「沒看到爺爺來了，快打招呼。」

兄妹四人這才不情不願的喊了聲，「爺爺...」

林老爺子笑眯眯的，看著十分和藹，也不在乎是個孩子對他那敷衍的態度，笑眯眯道，「行了。」

然後看向林音，一臉欣慰道，「五丫，你可真有出息，是咱們老林家最出息的一個孩子，你能考上大學，爺爺為你高興啊。」

林音心中撇了撇嘴，面上卻只能笑著點了點頭，不想跟林老爺子說話。

林老爺子也不在乎林音的態度，臉上露出愧疚之色，「以前都是爺爺不對，總覺得你是女孩子，將來要嫁人，為了咱們老林家，爺爺就把出人頭地的希望放在了你長富跟長貴哥身上。」

「可惜呀，你長富哥跟長貴哥學習上不如你，你現在出息了，連縣裡的書記都來看你，希望你以後有了出息之後，不要忘了咱們老林家。」

「咱們都姓林，雖然分家了，但血脈相連，都是一家人，以後有機會，還希望你能夠多多幫助你長富哥跟長貴哥。」

林音聽到林老爺子這一套，心裡就有些膩歪。

看著林老爺子，說話一點兒也不客氣，「爺爺，就算我將來有出息了，我要幫也是幫我三個哥哥，沒精力也沒時間去幫林長富跟林長貴。」

「您老可能忘了，林長富跟林長貴欺負我的事情，但我沒忘。」

聽到林音的話，林老爺子臉色變了變，最後只能訕訕道，「五丫，我知道長貴哥跟常富哥以前對你不好，但他們以前不是年紀小嗎？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

「他們現在年紀大了，對你也只有愛護，你以後若是被人欺負了，就告訴他們，讓他們幫你出氣去！」

「不用了。」林音立刻拒絕，「我不用他們幫我出氣，我有三個親哥哥呢，用不著他們」

林長平三兄弟，立刻放下碗筷，一挺胸膛。

林長平作為大哥，開口道，「五丫說的沒錯，她若是被人欺負了，我們三兄弟自然替她出氣。」

林老爺子此時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接連被林音懟。

林老爺子覺得自己身為長輩，已經夠低聲下氣了，可林音這丫頭不知好歹，得寸進尺，不就是考上大學嗎，看把她給囂張的！

自己可是他爺爺，連長輩的話都不聽，沒教養！

這些話，林老爺子自然不敢當著林音的面說，但是他的臉色已經拉了下來。

對林長平三兄弟說道，「你們三個還小，若是有外人欺負了五丫，還是讓你長富跟長貴哥出面比較好。」

林長平輕哼一聲，語氣有些不屑，「爺爺，你怕是不知道，林長富跟林長貴根本就打不過我們，若是真有壞人欺負了五丫，找他們兩個也沒用。」

林長青忍不住，跟著說道，「大哥說的沒錯，林長富林長貴不欺負我們就算了，讓他們幫著五丫出氣，他們怕是不願意呢！」

林老爺子被懟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剛要開口說話，旁邊的林長安就已經開口了，「長青說得不錯，五丫就算被欺負了，也用不著他們。」

林愛民和趙亞楠在一旁看著，見老爺子接連被懟，也沒有開口訓斥四個孩子。

林愛民心中更加失望，他本以為老爺子是來緩和關係的，可沒想到林老爺子才說了幾句話，就原形畢露了。

他來不是真心想要恭喜林音的，只是想讓林音出去了，別忘記林長富跟林長貴。

林老爺子見四個孩子絲毫不給自己面子，頓覺有些下不來台。

想要開口訓斥，又想到如今，三房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

且不說林愛民成了粉筆廠的廠長，就說林音可是省狀元，連縣裡的書記都來看他，以後可是要做大領導的，不能得罪。

林老爺子深呼吸了好幾次，臉上才勉強擠出一絲笑來，對四兄妹說道，「你們應該都聽說過這句話，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長富跟長貴可是你們的親堂哥，你們都姓林，都是老林家的血脈，萬一以後出點什麼事兒，還是自家兄弟更可靠。」

林老爺子長篇大論的說著，四兄妹坐在旁邊，低著頭吃飯，不時撇撇嘴，一臉的不屑。

這話，林老爺子若是在他們還沒分家的時候說，公平對待他們三房，那林音說不得還真的會幫一幫林長貴跟林長富。

可如今，想叫她提拔幫助林長貴跟林長富，根本不可能。

林音這人愛憎分明，可沒有以德報怨的高尚節操。

林老爺子見四個孩子不說話，也覺得沒意思，說著說著自己也就不說了。

趙亞楠把碗筷放到林老爺子面前，說了句，「爸，吃飯。」

林老爺子笑眯眯的點頭，一臉欣慰的看著趙亞楠，誇獎道，「老三媳婦兒啊，你做的不錯，幾個孩子學習好，將來肯定都有出息，但你也不要忘了，您現在是老林家的人。」

「長富跟長貴以前雖然犯過錯，但他們倆是這幾個孩子的堂兄，都是一家人，你要跟幾個孩子說，讓他們以後互相幫助。」

不等林老爺子說完，趙亞楠就有些不耐煩道，「爸，以前我們沒分家的時候，長貴長富就經常欺負他們，也沒見您那個時候說大家是親兄弟，互相幫助。」

林老爺子呼吸一致，抿了抿唇，有心想要摔下筷子就走，擺擺長輩的威風，可想到三房今時不同往日，只好憋下了這口氣，拿起筷子吃飯。

拿起筷子之後，林老爺子這才發現，老三這一家生活水平可以呀！

喝的是玉米粥，玉米面磨得很細，玉米粥熬的時間應該很長，味道香濃。

吃的是白面饅頭，桌上擺了半碗切成細絲兒的鹹菜。

一個碗里還放著七八個顏色略深的雞蛋，應該是咸雞蛋。

還有一個碗里是辣椒炒白菜，白菜油光水滑，想來放了不少油。

還有一個碗里是煎豆腐，豆腐兩面煎到金黃，散發著濃郁的香味兒。

林老爺子臉色立刻拉了下來，不悅的看著趙亞楠，指責道，「老三媳婦兒你怎麼這麼不會過日子？一大早就吃這麼好？」

「咱們農家百姓，早上能喝口粥，吃口鹹菜就行了，特別是這冬天，又不用下地幹活，吃這麼好不就浪費了？」

「老三讓你管家，是信任你，你怎麼能這麼不會過日子呢？」

「知道你家養了很多雞，雞下的蛋可以拿出去換錢，換了錢之後可以買一些鹽，醋，醬油...」

「或者給幾個孩子留著，讓他們上學用。」

「可你看看，你竟然用油煎豆腐，這辣椒炒白菜裡面你放了多少油啊？」

「這雞蛋隔幾天吃一個，那就不錯了，你一頓吃這麼多雞蛋，你這是想把家裡吃窮還是咋滴？」

見林老爺子把怒火發到了趙亞楠身上，林愛民忙開口道，「爸，我跟亞楠這麼多年的夫妻了，亞楠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

「以前我們三房的日子不好過，她跟著我吃糠咽菜，現在我們家的日子好過了，吃的好點怎麼了？我們家又不是吃不起！」

林愛民此話一出，林老爺子恍然發覺，三房的日子跟他們老人家可不一樣。

他們老人家錢跟糧食都燒光了，房子也沒了，現在住的地方，還是村裡的糧庫呢，更別提為了給倆孫子找個好工作，還欠下了幾百塊錢的外債。

老三家呢？林愛民每個月有60塊錢的工資，趙亞楠在家裡養了很多雞，四頭豬，三房的日子可比他們富裕的多。

他們每天能有鹹菜吃就不錯了，三房養了那麼多雞，人家就算是天天吃，那也吃得起。

林老爺子幾次三番的被懟，終於忍不住了，啪的一聲把筷子放到桌上，冷著臉對林愛民說，「我知道你們家日子好過，你也不用跟我炫耀！」

「你爹我剛才說那些話，還不是為了你好？」

「讓你媳婦兒別大手大腳。」

「你家的日子雖然好過了一些，可若是像現在這麼吃法，還有四個孩子上學，你們供得起嗎？」

「再說了...」林老爺子眼圈一紅，「你們三房倒是發達了，可老三你有沒有想過，你爸跟你媽過得是什麼日子？」

林老爺子開始訴苦，「自從家被燒了，我跟你媽現在還住在村裡的糧倉里住著呢。」「我們連個家都沒有，更是每天吃鹹菜，你媽好不容易養了幾隻雞，下個蛋，都給五丫頭送來了，我們自己一個捨不得吃。」

「老三啊，你出息了，別把爸媽給忘了呀！」

林音詫異的看了眼老爺子，沒想到這林老爺子竟然開始哭窮了。

以前的林老爺子還要點臉，現在這算是徹底不要臉了。

林愛民卻不為所動，語氣低沉道，「爸，我凈身出戶的時候，咱們就立個協議，每個月每年該給您多少錢，都寫得清清楚楚，我一分沒少。」

林老爺子自然清楚，但是他覺得林愛民發達了，家裡有錢了，林愛民給的那點東西他看不上了，他想要的更多。

於是林老爺子繼續哭訴道，「老三啊，當初讓你凈身出戶，是爸不對。」

「那也是沒辦法，家裡就那麼點東西。」

「你大哥將來要給我，還有你媽養老的，自然該給你大哥多留一些，可誰能想到，一把火把家給燒了呢...」

林老爺子抹了把眼淚，繼續說道，「爸也是沒辦法，才向你開了這個口。」

「你現在不是日子好過了嗎？你隨便給爸一點兒，就能讓我跟你媽的日子，好過一些。」

林音四兄妹，還有趙亞楠，齊齊看向林愛民，就怕林愛民心軟答應了。

這一家人就跟吸血鬼一樣，林愛民若是這次心軟了，下次他們會索要更多。

林愛民看了眼老婆孩子，哪裡不明白他們的擔心。

林愛民沖林音他們安撫的笑了笑，然後才說道，「爸，大哥要給你養老，我明白，所以當初我凈身出戶了。」

「可是爸你應該也明白，凡是疼愛子女的父母，絕對不會讓親兒子凈身出戶的。」

林老爺子神情一滯，隨即老淚縱橫的看向林愛民，「老三啊，聽你這話，你還是怨我跟你媽呀？」

林愛民看著林老爺子，直言不諱道，「爸，我不該怨嗎？」

「我是個人，不是根木頭，別人對我是好是壞，我心裡清楚。」

「我知道，您和我媽更喜歡我大哥，想把家產都留給我大哥，讓他將來給你們養老，我理解。」

「但是你們讓我凈身出戶，若不是有我老丈人家幫襯，我跟老婆孩子都得喝西北風，我們怕是要餓死了，我理解，但我不能不怨。」

「而且吧，這麼多年來，我任勞任怨，給家裡掙了多少工分，您心裡也清楚，您但凡心裡有我這個兒子，就絕不會讓我們一家的凈身出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