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對不起
桑抬起頭望著鳳翎,倒是有些茫然不解,救陳子孟,那便只能是從他的命理下手,此刻改變命理失敗,桑已行至末路,再往前走,她已是無路可行。
鳳翎眼中有一道銘文升起,腳下泛起光暈,是一種桑從未見過的奇異波動。
有些好奇,伸手抹了抹眼淚,桑站起身來走到鳳翎身前,兩人對視一眼,鳳翎口齒輕啟。
「這是我的辦法,我們,再試一次,好嗎?」
桑低下頭,視線落在鳳翎的腳下,只見泥土之中忽然有一條金色觸鬚生長了出來,觸鬚微搖一下,隨後便有一個金色花苞在觸鬚頂部冒出。
伴隨著一縷鳳凰涅火,花苞一下子綻放,一朵金色繁花帶著鳳凰涅火的熾熱於天地間微微搖曳著,煞是好看。
而後便是以鳳翎和桑兩人為中心,無數的觸鬚破土而出,一朵接一朵金色繁花盛開。
四周百里之地,無論是山崖還是溪澗都長滿了金色花朵,身處花海之中,桑感應到了不一樣的鳳凰涅火。
眼中多了一絲明悟,桑卻微微搖頭:「稍有不慎,你會死的!」
「鳳翎,你是這世間最後一隻鳳凰,但陳子孟不是,他就算能夠與你相互融合,他也無法調動全部的鳳凰涅火,更何況,危及你生命的事,他怎麼會做?」
鳳翎想要反駁,但是桑再度搖頭,神色冷漠:「我答應過哥哥,照顧好你們,我沒能把他救回來,所以我決定用自己畢生的力量守護好你們,鳳翎,這個世界就快要成熟了,這個世界就是哥哥,我不能冒險,用你的命,去進行一個不確定的賭!」
不等鳳翎再說什麼,桑便自顧自轉身,一躍飛下懸崖,她打算繼續在這個世界走一走,反正除了鳳翎,雲夢澤內再沒有一個認識她的人。
她會在寧秦蘇醒之後回去一趟,因為陳子孟有話帶給寧秦,她也在惆悵,不知道到時候該說什麼。
鳳翎喊她,喊的聲嘶力竭,臉上更是淚如雨下,她哭著喊著,希望桑能幫她。
單靠她的修為,她做不到!
但是桑沒有理會,她施法凝聚了一面竹筏,然後順著那條蜿蜿蜒蜒的小河向著遠處而去。
這個世界已經開始有了動物的身影,是一些體型很大的猛獸,哪怕是一隻蟲子,也比人要大得多。
桑就這樣沿河而下,抱膝坐在竹筏上,頭埋在膝蓋里,埋得很深很深。
不知道漂了多久,也不知道過去了幾天,太陽升起又落下,白天去了又回來。
每每臨近傍晚,桑總是會抬起頭望著天穹,慢慢等待著天空暗淡下來,然後望著天穹之上,那一縷一縷匯成彩帶銀河的星光。
鳳翎在幾天前追了上來,邊追邊哭,不斷哀求,而現在,桑回頭看了看,再不見鳳翎身影。
也許死心了吧?
就跟她一樣……
目光放回前方,小河到了盡頭,那是一條江!
很寬闊,江水也不算太急,於是桑在想,繼續沿江而去,會不會進入海中?
應該是會的吧?
桑繼續埋下頭,小小的竹筏載著她,就這樣漂在江面上,偶爾遇見大一點的風浪,竹筏總是上下顛簸著。
時間就這樣過去,胚胎世界就這樣即將成熟。
有一天,一道很是虛幻的聲音傳向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只有一句話,帶著一絲欣喜。
「吾之界名,森!」
森界,這是胚胎世界即將成熟前為自己定下的名字,而這個名字,肯定來自於陳子孟的一絲意念。
森界已經誕生了天道意志,並且這天道意志肯定跟雲夢澤內,躲在滄軒額間來到這裡的,那曾經的納葉世界天道意志有著難解難分的關係。
陳子孟的存在超於天道,他是另一種「天」,桑不知道這該是幸事還是不幸,只是在她覺得,不該如此!
那便是不幸了!
桑嘆了一口氣,神識蔓延於天地間,但是她沒有找到天道意志的存在,天道不過是冒出來說一下自己這個世界的名字,接下來,它最多的時間裡,肯定是沉睡。
所謂的老天爺,往往都是睡著的!
桑嘆了一口氣,想起了一句話: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這所謂的有常,大概就是無法憑著自己心意去更改世界運行,只能選擇日復一日沉睡來消遣度日的天道,拿來裝裱自己的措辭。
糊弄眾生,似乎也不是糊弄!
桑想了很多,卻是沒有一絲笑容,凌駕於這層所謂天道之上的陳子孟,其實還不如這天道。
陳子孟的存在太獨特了,桑既然沒能救回他,那以後的日子裡,陳子孟便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存在。
他可以掌控這個世界的一切,因為他就是這個世界,在他面前,天道只是一個僕人。
他的世界里,他可以任意改變,這個世界的一切軌跡,歲月,包括生活孕育於這個世界所有的生靈命理,他都可以更改。
只是他無法蘇醒!
在以前的鴻蒙界,諸天萬界這一些世界里,是只有天道意志存在的。
如陳子孟這般的「天」,需要格外的造化。
森界有這番造化,只是桑不高興。
桑沿著江流漂去,也許有一天,他會入海,只是入海又能如何?
鳳翎最終是沒有再追上來,桑心中暗自想到:也許她不會罷休吧?她還是會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嘗試一番,儘管明知靠自己做不到。
桑抬起頭,覺得有些寒冷,江面上有風吹過,江面下有暗流緩緩滋生。
視線落在江面,又隱下江去,江底有很猙獰的初代生物,以後的它們,會慢慢演化為桑以及人族都很熟悉的那類魚兒。
江底下的這些傢伙靈智未開,它們張著大嘴,一口鋒利且寒光咧咧的牙齒,它們把桑當作一塊肉,渴望著一口吞食。
很多大傢伙發動了攻擊,但是在桑的竹筏下,有一堵透明的牆,大傢伙身上鼓盪著強大的能量,但相比較桑,它們什麼都不是。
桑依舊平靜地順著江面漂下,而天氣變換著,有一天,正埋著頭的桑感覺到有雨滴落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抬起頭,果然下雨了!
沒有雷聲,天空也不陰沉,這場雨很小很小,由依舊很明朗的天空之中滴落大地。
一陣潮汐聲,桑轉頭望向遠處,微眯著眼,於下一刻桑看見了海。
距離自己不遠,桑到海邊了!
站起身來,瞧了一眼腳下的竹筏,森界初開,怕是還沒有竹子吧?
腳尖輕點,竹筏沉入江水之下,桑的身形則是向著高空緩緩飛去,她的眼裡,海洋越發寬廣起來,同時,江水下的竹筏化作了點點微光,消散不見。
桑轉身,在見到海的這一刻,她沒有原路返回,而這一次,她走入了一處平原。
平原這樣的地形,最是適合孕育生命,水草豐茂,土地平坦,就算是有山一般也不會太高。
桑行走在半空,然後看見了一群走獸,它們體型龐大,行動遲緩。
說是遲緩,應該是悠閑!
桑落下,走在平原上,如她這般身形嬌小的生物很少見,環顧四周,她也只是發現幾隻而已。
森界正中心,一道紫色的光圈炸開,化作紫色的潮汐散向四面八方,桑遠遠有所感應,駐足看去,神色微嘆。
森界徹底孕育,這個世界,已經成熟了,在以後的日子裡,它將會慢慢演化一切,包括文明。
她自平原上消失不見,向著雲夢澤而去,雲夢澤內還活著的那些人,會在往後的日子裡逐漸蘇醒。
而在桑回來的時間裡,雲夢澤內,很多人隱隱間恢復著意識的同時,鳳翎清理了一塊區域,構建了一個很古怪的祭壇。
鳳翎自己搬著材料,每一塊磚石都是她親手鑲嵌,而祭壇告成的這一天,恰是森界孕育成熟的日子。
沒過多少時間,桑回到了雲夢澤,她也看見了鳳翎搭建的祭壇,只是駐足望了好一會,她只是搖著頭離去。
來到了寧秦的身前,桑忽然看見,在寧秦的靈魂深處,有一縷微不可查的鳳凰涅火在燃燒著,內心一動,隨後便是暗淡的神情。
蹲在地上,靠近著寧秦,寧秦臉上的血色在緩緩回歸,脫離彼岸世界,斬斷因果禁錮,她是成功的人之一。
寧秦的意識在緩緩復甦,而她的右手,放於身體之外,曾經,她與陳子孟是牽著手的,而現在,陳子孟已不見。
桑望了許久,神色暗淡,眼神茫然,鳳翎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瞧著她,神色憔悴。
桑將額頭與寧秦的額頭貼在一起,有紫藍色的微光在兩人之間閃爍遊走,陳子孟想對寧秦說的話,桑想告訴寧秦的話,全部都在這紫藍色微光之中。
寧秦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臉上好不容易有的血色緩緩褪去不少,她在掙扎著以最快的速度醒來,然後去望向身側的愛人。
呼!
寧秦終於張開了雙眼,桑已經消失不見,而望向身側,空空如也。
一下子哭了出來,眼淚順著臉頰不停地流,寧秦起身四處張望,不斷呼喊,但云夢澤內,卻沒人回應她。
一瞬間崩潰了,寧秦語無倫次地喊道:「你騙我……你騙我……」
一陣微風吹過祭壇,吹起了寧秦的髮絲,似乎有一聲呢喃在天地間回蕩。
呢喃聲中,只一句:對不起!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