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緣滅

鼻腔里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唐靜秀眉輕皺，身體的疼痛讓她緩緩睜開雙眼，看著周圍的擺設，她有些恍惚。

這是哪？醫院嗎？她，怎麼會在這兒？

後腦勺突然傳來一陣疼痛，讓唐靜倒吸一口冷氣，她伸手附上紗布，一雙滿是疑惑的雙眼漸漸暗淡下去。

吱呀…

有些老舊的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一位短髮姑娘。

此時她雙眼通紅，見病床上的人已經睜開雙眼，忙上前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還疼不疼？」

唐靜空洞的雙眸漸漸回光，她把目光落到短髮姑娘的身上，沙啞著嗓子開口，「欣兒…」

「你別動，你別動。」蔣夢欣制止她想要起身的動作，又在抽屜里找出醫用棉簽沾了水，一邊擦拭她乾澀的雙唇，一邊憤憤不平地說，「楊錚就是一個渣男，你懷孕了他不捧著哄著，還敢下這麼狠的手！」

「現在孩子沒了，他那個媽，還要倒打一耙說是自己你摔的，這口惡氣，我一定要為你出了才行！」

「哪天我就套他們麻袋，狠狠錘一頓！」

「你說什麼？我，我懷孕了？」唐靜死死地抓住蔣夢欣的手，一雙桃花眼裡滿是錯愕。

看著好友的神情，蔣夢欣有些狐疑地開口問道，「你，你不知道自己懷孕的事？」

唐靜緩緩閉上雙眼，整個人如同掉入冰窖一般，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樣懲罰自己？

吱呀…

房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人，是在走廊徘徊好一會不敢進門的揚錚，他看著床上的妻子，有些虛心地開口：「你…」

「離婚吧…」唐靜打斷他的話，強忍著淚水開口。

楊崢：「……」

蔣夢欣：「……」

「不行！我不同意！」一道尖銳的聲音從楊崢身後響起，此人正是楊崢的母親，李愛萍。

「你想分我們家的房子和財產對不對？你休想！」

「昨天是，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孩子才沒有的，不關我們小崢的事！」說完還惡狠狠地瞪病床上的人。

唐靜扯了扯嘴角，無視她的撒潑，轉頭對著好友說，「欣兒，麻煩你幫我把這老虔婆請出去，太吵了…」

蔣夢欣練過跆拳道，力氣又比一般的人大些，而且還是一個暴脾氣的姑娘，重要的是，她早看這老虔婆不爽了，給病床上的人留下「你放心」的眼神后，擼起袖子就要推搡李愛萍出門。

楊崢想要攔住她，就她一副你敢動手，我連你一塊丟出去的架勢后，張了張嘴說，「媽你先出去，我來解決。」

李愛萍「……」

「你幹什麼？你這是目無尊長！唐靜，我可是你的婆婆！」李愛萍瘋了似的尖叫著。

唐靜：「你很快就不是了。」

李愛萍：「……」

楊崢：「……」

房門被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吵鬧聲，病房裡一時靜的嚇人。

唐靜不想仰視這個男人，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坐起來，「我不會要你一分一厘，我只要你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楊崢看著病床上的妻子，他的心情有些複雜，妻子以前是那麼的優秀，當初自己為了追求她，沒少費心費神，可當他們一起生活久了，他漸漸發現自己的妻子有些枯燥乏味，她不在撒嬌，不在打扮，更不會像其他女人那樣哄得他開懷大笑，但真走到這一步時，他害怕了！

楊崢不敢直視她，微低著頭，「昨天是我對不起你，我給你道歉，我那也是一時氣憤，孩子，孩子沒了我們還會在有的。」

「夠了！」

唐靜不想聽他這些所謂的道歉，更不想從他嘴裡聽到有關自己孩子的事，比起身體的傷，她心裡的傷才更痛，看著男人這副嘴臉。

自己是豬油蒙了心？才會愛上這樣的人渣？

「我現在還能心平氣和的跟你談協議離婚，如果換作我的父母，那就不是這樣了。」唐靜目光平靜的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楊崢想起自己的岳母，心裡有些犯怵，他的那個岳母是個脾氣暴躁又及其護短人。

這事真要被她知道了，楊崢覺得對方能拿刀砍自己，可他又不甘心這樣放棄，於是開始和稀泥，「你先消消氣，把身體養好，我保證今後在也不和她聯繫，離婚的事我們以後再說，你先休息，我去給你買些吃的，你應該餓了…」

「你覺得和稀泥還有用嗎？」

楊崢：「……」

唐靜側了側身子，嘴角彎起一抹譏諷，「你大唐里的兄弟們，應該很樂意聽聽，他們會長家的八卦吧？」

這句話讓楊崢握著門把的手悄然收回，他不敢置信的回過頭去，「你就這麼無情，就這麼想和我離婚？」

無情？

唐靜既沒發現眼前的男人，能把倒打一耙練的如此出神入化！

也是，有什麼樣的母親，自然就有什麼樣兒子，唐靜眼神輕蔑地看著他，嘴角譏諷的笑容更盛。

妻子臉上的輕蔑，刺痛了楊崢，他雙拳緊握，強忍著怒意咬牙道，「好，你別後悔！」碰的一聲，房門被重重關上。

看著重新被關上的門，唐靜像被抽了干力氣一般，癱軟在床上，蒼白的雙手撫上心口，淚水奪眶而出。

是心累，是身累，亦或是哭累了，病床上的人兒，捲縮起身子漸漸入睡。

這一夜，唐靜睡得很不踏實，時而皺眉，時而哭泣，直到第二天早晨醒來，身邊只有自己的好友蔣夢欣和柜子上的離婚協議書。

唐靜拿過協議書，想也沒想就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遞給好友，「還要麻煩你幫我跑一趟。」

蔣夢欣忍著淚水接過，輕聲回應，「你放心，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把身子養好。」

唐靜扯出一抹乾澀的笑，「離婚和孩子的事，先不要告訴我爸媽。」

蔣夢欣欲言又止，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輕嘆一聲，道了聲好。

唐靜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從此，她和楊崢在無任何關係。

……

結束了這段苦澀回憶，唐靜有些茫然地看著周遭的一切。

行人匆匆，全不知路上發生過的悲歡離合，沒有誰會為誰駐足。

是啊…

沒有誰會為誰而駐足。

唐靜長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才走出醫院的大門。

望著遠方的天空，她突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

包里的手機一直在響，唐靜停下腳步，猶豫了一會，才滑動接聽鍵，即時，話筒里傳來一陣咆哮聲。

「我的姑奶奶！不是說好了等我來接你的嗎？」蔣夢欣撲了個空，這會急的在病房裡團團轉，她胡亂地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珠，「你在哪？」

聽著話筒里好友關切的聲音，唐靜嘴角微微彎起，「我沒事，本來想一個人散散步，不知不覺就走遠了。」

唐靜告知對方自己的位置，就將電話掛斷，在原地等待。

「哎呦，可摔壞我老婆子了。」一位年過七旬的老人跌坐在地，身邊散落剛買的水果。

路上行人只是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又匆匆繞開，沒有人敢上前，生怕自己好心扶起來的是碰瓷勒索的事。

「我的橙子，我乖孫喜歡的橙子喲。」老人不顧身上的疼痛，嘴裡一直念叨滾落到馬路上被壓壞的水果。

唐靜只是看了一眼，便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過去將老人扶起，又幫她拍打掉身上的灰塵，「老人家我幫您撿，您在這兒休息一會。」

「閨女，真是謝謝你了。」老人伸出滿是皺子的雙手，輕輕拍了拍唐靜的手背，笑的一臉慈祥。

唐靜含蓄地點了點頭回應對方，就奔著散落的橙子去。

除了那些被壓壞的，一共撿回七個，唐靜將它們裝回袋子里，又見老人腿腳有些不便，應該是剛才摔的那一跤引起的，心下有些不忍，她給蔣夢欣發了一條信息，便開口說，「我送您回家吧。」

老人微笑著點頭，唐靜一手拎著袋子，一手扶著老人。

突然。

馬路上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和喇叭聲，一輛轎車衝出本來行駛的軌道。

唐靜眉頭一皺，她轉頭看去，就見那輛黑色的車子已經撞破防護欄，朝著她們的方向衝撞過來。

一句『小心』還沒來得及喊出口，車子已經到了眼前，唐靜下意識就將老人往旁邊推了出去。

「砰…」的一聲，唐靜的身體向斷了線的風箏，飛了出去。

車子直衝到路邊的花壇，才被迫停下。

「閨女…」

「快，快打120。」

嫣紅的血液隨著滾落的橙子流淌，唐靜覺得自己的身體漸漸失去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