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抉擇

「你……」安常呼吸一滯，有那麼一瞬間都不知道該跟唐軼說什麼才好了。

唐軼嘆了口氣，把安常之前隨手放下的茶杯拿起來再次放到他手裡，慢條斯理的說道：「我第一次發現揚州城有假幣流通的時候也像你剛剛那麼激動，真的，我氣的差點把翠玲他們家給拆了，可是後來我就慢慢的變得冷漠了，不是因為我不氣了，而是因為值得我生氣的事情太多了，我氣不過來。」

「安常，你能體會我那種無力感嗎？那是一種……特別特別難受的感覺。以前我在京城做皇帝的時候，我總覺得只要我打了勝仗，擴充了大唐的疆土，我就是大唐歷史上最好的皇帝。但現在我發現我錯了，總是打勝仗不是一個好皇帝該做的事情，讓更多的百姓過得穩定富足才是。」

「皇上……」安常握緊了拳頭，喃喃的叫了唐軼一聲。

唐軼失笑的拍了他一下，輕聲提醒他道：「你喊錯人了，我已經不是大唐的皇帝了，現在在京城等著你回去幫他看奏摺的那個人才是。」

「是啊，我怎麼給忘了呢？你已經不是皇上了。」安常狠狠的甩了下頭，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唐軼一臉溫和的看著他，等到他重新恢復正常了，才又接著他之前沒有說完的話題繼續說道：「安常，你知道我剛剛為什麼要跟你說我來揚州城后的感觸嗎？因為我想告訴你，我覺得我不做皇帝的決定是正確的。我發現了，我不做皇帝后，可以去很多地方，看很多以前我看不到的東西，幫助更多的人，我現在真的很好。」

「至於你，你也沒必要再為一兩個壞人而生氣了，你現在已經是輔國榮親王了，你要跟我一樣慢慢的學會喜怒不形於色，只有這樣，你才能更好的治理好大唐的天下。」

說白了，他就是不想跟他回京唄。

聽唐軼說到這裡，安常總算明白唐軼是什麼意思了，他知道，他從進門開始的每一個行為都被他看穿了。

是的，沒錯，他是故意拿著結果氣沖沖的來找唐軼的，他想讓唐軼為揚州知府的惡行生氣，也想讓他為自己的不成熟擔憂，只有這樣，他才會下定決心跟他一起回京城，重新去做皇帝。可惜，他失敗了，唐軼並沒有落入他的圈套之中，唐軼說他不憤怒，他說他在民間比皇宮剛好。

「我很累。」安常挫敗的閉了閉眼睛，揉著太陽穴對唐軼說道，「兄弟，既然你知道我想說什麼，那我也就不隱瞞我的情緒了，我實話實說的跟你講，我真的很累，我需要你。」

「你不需要我，你需要的是你現在輔佐的皇帝，他比我更能讓你施展你的抱負。」唐軼平靜的看著安常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對他說道，「別喊累，我相信你，你可以戰勝壓力的。」

「呵呵，你這話說的真輕鬆。」安常翻了個白眼，在唐軼旁邊四仰八叉的坐了下來，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又緩緩的問了一句，「在外面真的有這麼好嗎？你真的就一點都不想皇宮？一點都不想你兒子？」

「皇宮不想，可是出來的這段時間裡面，我經常想起你和我的孩子們。」唐軼攤了攤手，在這方面倒是沒有做任何隱瞞。

安常知道他心裡還是挂念著他和孟靜言孩子的，頓時眼神一亮，扒在他旁邊的桌子上看著他的眼睛誘惑他道：「既然你想你的孩子，那你就回去啊，皇宮裡很多人都在等你回去。」

「可靜言不想回去，雖然我跟她從來沒有詳細的討論過這件事情，但是我看的出來，她不想回宮。」這一次，唐軼沉默了很久，久到安常都以為他要改變主意了，他才狠狠的抹了把臉，再次拒絕了他的提議，「安常，我已經把我的上半輩子獻給大唐，獻給天下了，下半輩子，我想和靜言在一起。」

江山社稷比不上孟靜言，萬水千山也比不上孟靜言，總之，在唐軼眼中，什麼都沒有孟靜言重要。他現在真的把一切都看開了，他什麼都不想要，就希望以後的幾十年裡，孟靜言能一直像這段時間一樣開心。

「靜言在京城的時候，過得太壓抑了。」想到過去的種種，唐軼的喉嚨便有些發緊，「只要我還是皇帝，我對靜言的寵愛，就是致命的毒藥，我越愛她，有人就越想殺她。安常，我捨不得讓靜言時時刻刻都處在危險之中，你明白我的感受嗎？」

明白，他也有愛的人，他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感受呢？

安常拍了拍唐軼的肩膀，拿起那份調查結果一言不發的往門口走去。

唐軼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他的背影，目光中有愧疚，有釋懷，也有哀傷和懷念。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和靜言在外面玩累了，其實是可以回家休息休息的，我會安排好一切，不會讓人發現你和靜言的行蹤。」走到門口的時候，安常聽了下來，他用力的握了握門口，表情因為太過難受而變得有點扭曲。

唐軼笑了，用手撐著下巴靠在桌子上笑著說道：「好啊，你要記得你說的話啊，榮親王，以後我和靜言就勞煩你照顧了。」

「好說。」安常調整好了心態，晃了晃手裡的調查報告，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但我希望你和靜言以後能不要再為這種事情向我請求照顧了。」

真的很嚇人，天知道他之前聽到周大牛跟他說他和孟靜言很有可能會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有多著急。

唐軼為難的歪了歪腦袋，沒有答應安常這個要求，只是一臉正氣的說了句：「為民除害，我義不容辭啊。」

「去你的。」安常待不下去了，邁開步子頭也不會的走了。

一個時辰之後，孟靜言端著一碗雞湯走進了房間，也沒有問唐軼跟安常之前都聊了什麼，直接開門見山的感慨道：「你那麼直接的拒絕安常，安常會很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