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意外之人
「裴書白?裴書白?」滅輪迴念叨了兩遍,接著便是一聲冷笑:「想我六道之主,平生只收了三個弟子,無一不是武學奇才,沒想到臨了收了這麼一個怪小子。」
裴書白搖了搖頭:「我並沒有說你是我的師父,只是得惠於驚蟬珠罷了,至於你說的殺掉他,本就是我要做的事,倒和你為師父報仇無關。」
滅輪迴冷哼一聲:「終歸是要殺他,隨你怎麼說。你想知道當年的事,我便告訴你,我魯家本是龍湫一夢窟之人,自祖上起便在那龍湫生活,一百多年前,魯盤從龍湫出走,來到這中原武林,為了躲避龍湫的追殺隱姓埋名,終是和公輸茜結了連理,魯盤入贅,憑藉一身奪天工之才,讓公輸派名聲大噪,自然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蹤,故而龍湫沉寂多年的追殺又開始了,只不過彼時的魯盤一手神禁術,根本不懼龍湫,龍湫派出的高手,悉數死在公輸派的手上,無奈之下,龍湫出了個損主意,讓魯家的人出走龍湫殺掉魯盤,魯家人自然不願意同門操戈,故而遭到了龍湫的毒手,一門一百三十口,除了我之外再無活口,而我之所以能活下來,全因為我師父,是她看出了龍湫的險惡用心,在魯家遭劫那一日,帶著我離開龍湫,不然我也活不下來。」
裴書白聞言一愣,心道這滅輪迴竟然也有如此悲慘遭遇,原以為他也和自己一樣,飽受滅門之痛。念及此處,裴書白心下竟有些同命之感,只是面上卻沒有半點顯露:「這和息松道人有何關聯?」
滅輪迴微微一笑:「自然關聯極大,我師父帶著我逃出龍湫,龍湫自然不能饒過她,師門也因此遭到龍湫施壓,派出了我師叔,給了他一個選擇,把我師父和我帶回來,活要帶人,死要帶屍,如此才有了他來到這中原武林。幾年之後,他找到了我們,師父自然不願意跟他回去,只不過我師父根本沒有想到,他竟然撕破了臉面,見我師父不從,竟是下了毒手,師父受了重傷,仍在拚命抵抗,只是為了給我爭取時間,讓我好從他手上脫身,師父終是遭了他的毒手,我連屍身都沒有找到,就被他帶回了龍湫復命,此後我隱姓埋名苦練功法,創立六道,便是為了有朝一日打回去,將龍湫那幫人殺了。」
裴書白心中唏噓不已,不光是滅輪迴的遭遇和自己十分相似,更讓裴書白好奇的是,龍湫一夢窟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當初第一次聽聞此地,還是從顧寧口中得知,那時顧寧被熬桀用元神出竅奪舍,熬桀說出自己的雀喙放在了那裡,還說要極陰之時,龍湫的入口才會在梅花澗的某一處打開,再後來通過天機閣的斷天機試煉之後,天機先生也提到了龍湫一夢窟,想要給晴兒治眼睛,非得龍湫不可,雖說現如今已經知道天機先生所言,並不是十分可信,但終歸是說出了這個地方,如今又從滅輪迴這裡聽到了更多龍湫的事,裴書白越發覺得,這個世外桃源一般的神秘之地,並是不當初想象的那樣,而是也充滿了殺戮和殘害。
裴書白緩了緩神,又問道:「可是,你師父這些事和魯盤也沒什麼直接關聯,她不過是為了救你才得罪了龍湫。他既然是奉命來殺你師徒,得手之後自然回去復命便可。然而這百年以來,他都在操控中原武林?你說魯盤神禁術堪比神明,他和魯盤是不是有瓜葛?他到底是誰?」
滅輪迴笑了笑:「他嘛,他不過是龍湫里一個....」
不等滅輪迴說完,息松道人忽然近身,朝著滅輪迴就是一掌,饒是裴書白反應急速,卻還是慢了半步,息松道人一掌拍在滅輪迴肩頭,滅輪迴吃不住這磅礴之力,身子仰面躺倒,只得抬起手臂擋在胸前,息松道人一腳踏住滅輪迴一臂,硬生生踩熄了滅輪迴手上的火焰,接著兩指一併,探入滅輪迴口中,滅輪迴苦於只有一臂,只得任憑息松道人擺布。只見息松道人兩指捏住滅輪迴舌頭,指尖真氣迸出,頃刻間滅輪迴口中鮮血長流。
裴書白這才趕至息松道人背後,小神鋒斬落,息松道人背後凝起的赤色屏障應聲而碎,不過也抵消了大半聚鋒式,待得無鋒劍氣及身,也只是在息松道人後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息松道人冷笑一聲:「魯延,當年就是你亂說話,暴露了你師父的行蹤,這都過去一百多年,還是改不了,今日你師叔我抽了你的口條,幫你改掉這個臭毛病!」
滅輪迴疼急昏死過去。息松道人一腳踹翻滅輪迴,轉過身來看著裴書白:「你壞了我的大計,殺了你未免太便宜了你,我要一點一點折磨你,不然難泄心頭之恨!」
裴書白雙腳頓地向後一躍,和息松道人拉開距離,二者相距丈余而立。
此時,公輸瑾和公輸瑜二人早已被這場面嚇得屁滾尿流,加之又困又餓又乏,幾近虛脫。公輸瑾見先前那個輕而易舉就殺了病公子的人,被息松道人一招拔了舌頭,更是瞧的肝膽俱裂,心下也有了逃跑之意,當即四腳並用朝前爬去。
公輸瑜見大哥忽然有了動作,便知公輸瑾要逃,之所以爬著走,倒不是擔心被人瞧見,只不過是因為嚇破了膽,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反觀自己也沒有比大哥好到哪裡去,想要站起身來,只覺兩股顫顫,也只能效仿公輸瑾,跟在其身後緩緩爬行。
裴書白望著息松道人,冷冷說道:「你到底是誰?」
息松道人也沒有著急攻上,復又看了一眼不遠處散落一地的神天八物碎片:「你也配知道我的身份?你們這些螻蟻之輩,在龍湫眼中,魯盤也好,滅輪迴的師父也罷,逃出龍湫,來到這裡的人,都是自甘墮落!那魯盤還和螻蟻有了子嗣,端得污了龍湫血脈!」
裴書白搖了搖頭:「你在說謊!」
息松道人聞言一愣,一雙赤目死死盯著裴書白,顯然這個年紀不大的裴書白,已經不那麼容易誆騙了:「裴書白,你已經有了公孫憶的樣子了。」
裴書白微微一笑:「你也配提我師父?」
息松道人收了笑容:「之前我說過,我佩服的人中,公孫憶算半個,他智謀有餘武功太弱,若是武功如陸凌雪一般,也不會死在四剎門。你說我誆騙你?你還不夠資格。」
裴書白朗聲笑道:「滅輪迴說你是龍湫派出來殺他們的殺手,說你不顧同門之情,殺了他的師父,這些想來也不是信口亂說,不過他這裡頭有太多說不通的地方,你方才也道,龍湫出走來到中原武林的,都是自甘墮落,然而你卻在這裡待了一百多年,你窮盡心力聚齊神天八物,雖不知到底目的是什麼?但勢必也是為了對付龍湫,加之你一身神禁機關術,總不能說和魯盤半點關係也沒有,到如今你還假意站在龍湫的立場說我們是螻蟻,不是說謊是什麼?」
息松道人聽完,狂笑三聲:「裴書白,你當真是我千算萬算沒算到的意外之人!倘若當初知道你會給我帶來這麼大的麻煩,也不會讓李純風告訴你爺爺,滿門留一人這樣的鬼話了。」
裴書白搖了搖頭:「你所做的事,實在是倒行逆施,不管你想做什麼,你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害了無數人的性命,即便不是我,也會有人站在這裡。四絕在世之時,我爺爺也好,我師祖也好,陸前輩、鍾前輩也好,已經瞧出端倪,若不是你暗中扶持四剎門,又弄出來一個極樂圖,攪得武林不得安寧,讓四絕被極樂圖的事困住,無暇顧及其他,想必今日之景,早在四絕時代,就已經發生了,又怎能等到今天?你自然知道,一旦四絕發現你的陰謀,你絕不可能敵得過四絕聯手,無奈之下,你只有讓天機閣以斷天機試煉為契機,對四絕一一暗示,加之鐘家人早就在你的局中,成了你的棋子,由鍾家人說出六道之事,自然會讓其他三絕深信不疑,無形中契合了天機先生的話,你操控四剎門,攪得武林各大門派群起,搶奪極樂圖,逼得四絕召開武林大會,師祖公孫烈死在紅楓林,自此一閣二門三大家,除了藏歌門早頹,四剎門暗自壯大之外,雪仙閣和鍾家、裴家、公孫家全都沒落,天機先生又在四絕那裡蠱惑七星聚義之說,引得陸前輩和我爺爺相繼為了七星聚義自絕,你的險惡用心已經達到,至於滿門留一人,只不過是天機先生信口之言,沒想到一語成讖罷了,和我殺不殺你無關。」
息松道人冷哼一聲道:「就憑你也想殺我?你不過是誤打誤撞吞了驚蟬珠,借著滅輪迴的兩世真氣一次次活了下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這武林一兩百年都做不到的事,你為何如此自大?」
裴書白再度摸了摸腹間,感受著驚蟬珠的轉動:「你錯了!這驚蟬珠裡頭雖說有滅輪迴的兩世真氣不假,但它有的遠不止此,便是這些足以讓我殺了你。」
息松道人輕蔑道:「想殺我的人多了,龍湫做不到、四絕做不到、你師父這些人做不到,你一個人怎麼殺我?更何況你知道我是誰?我在哪嗎?方才我和滅輪迴之間的對話你也聽到了,他說的不錯,這老雜毛只不過是我一具傀儡罷了,你便是殺了他,也不會傷我分毫。」
裴書白眉間漸鎖,先前聽到滅輪迴和息松道人的交談,已然知曉了息松道人是被人操控,雖是心下替赤雲道人釋然,然而更大疑問也隨之而來,耳聽得對方此時也承認了,一時間裴書白也沮喪不已,即便是自己能殺了站在面前的人,又能改變什麼呢?
息松道人伸出手來,指尖真氣閃耀,在胸門輕輕一劃,登時一道血口出現,一道七彩符咒赫然出現:「小子,這叫兩心咒,息松道人還是道童的時候,我便捋走了他,在他身上種上了這個,自那時起,息松道人便在我操控之下,兩心咒顧名思義,便是長了兩個心,就好比身子里有著兩個截然不同的人,這和元神出竅、千里經絡圖都有不同,息松道人根本不會知道有人操控他,就這樣我用他的身子做了許許多多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也通過他知道了許多我想知道的消息,可惜的是,息松本心愚善,為了救五仙教的人,不惜身中劇毒而死,不過這麼一來反倒是省了我的事,不然每一次用兩心咒行事,都要在完事之後回到原處很是麻煩,死了也是一了百了,可憐那赤雲道人這個蠢徒弟,臨到死還不知道他師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也不能怪他,畢竟連息松自己也不清楚。」
裴書白心如刀絞,這兩心咒顯然要比千里經絡圖惡毒不少,更讓裴書白氣憤的是,這躲在暗處的神秘人壞了息松道人的名聲不說,也讓赤雲道長死不瞑目。
息松道人見裴書白沉默不語,旋即道:「你不知道的事實在太多太多,即便是你師父,雖是能看出來許多旁人看不到的細節,但是虧在他活的太短了,無法窺破全貌,更不提你一個毛頭小子了。照你們看來,滅輪迴用借壽還陽功活了兩世,想來近兩百歲,也看不透我,你就算是今日拼盡全力殺了我,恐怕也無法通曉全局。」
裴書白不去理會息松道人,腦中靈光一閃的一個念頭,讓裴書白心下激動不已,一個有一個念頭裴書白腦海中不斷閃回,借壽還陽?借壽還陽?忽然,裴書白腦中一個大膽的猜測迸出,已然隱隱猜到對方的秘密。心念動處,裴書白突然發力,背後蟬翼法相凝結,身子猱身而上,法相八臂各凝無鋒劍氣,悉數朝著息松道人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