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等用了午膳。
蕭無珩等人便被天子派來的內侍請走了,道是有事相談,原先熱熱鬧鬧的大殿因為他們這一去也驟然變得冷清了起來。
其實原先這殿中說話的也只有蕭無琢和王珺兩人……
蕭無珩慣來是個冷淡的性子,平日縱然面見天子也說不了幾句話,先前在屋子裡也只不過是默不作聲得坐著,倘若不是他身上的氣勢太凜冽,只怕眾人都該以為他不存在。
而蕭無珏身為皇長子,雖然心中對王珺有意,可這大庭廣眾之下,明眼人都能瞧見王珺對他沒有意思,他自然也沒有這個臉面和自己的弟弟當眾去搶,失了風度。
至於蕭無瓊兩姐妹……
她們兩人更是沒好臉色,原本今日她們舉辦這場宴會,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兄長有個接近王珺的機會,沒想到這一路下來,王珺卻是半句話也不曾同兄長說,反倒是和蕭無琢言笑晏晏。
平白給了蕭無琢這樣的一個好機會,她們哪裡還有這個心情說話?
殿中靜悄悄的,幾個宮人上了茶點便都先行退下了。
王珺仍舊端坐在椅子上,她的手中正握著一盞宮人先前剛奉上來的茶,茶是今年新春剛進供的雨前龍井,甫一揭開茶蓋便是一陣撲鼻的清香之氣。她慣來好這一口,此時便微微垂下眼帘飲了一口盞中茶,餘光卻是朝對側坐著的兩人看去,眼瞧著她們眉目緊擰,一副神色不好的模樣,眼中的譏嘲卻是又多了些許。
她也未曾說話,待飲完茶后便把那青花瓷的茶盞置於一側,而後是握著帕子拭著唇角,仍是一副儀態萬千的模樣。等拭完唇角,王珺才淡淡道:「先前多用了幾杯酒,倒是有些睏倦了,兩位公主若無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因為先前王珺只對蕭無琢和顏悅色,蕭無瓊兩姐妹此時的臉色可謂是難看至極。
蕭無瓏心中本就對王珺不喜,她一個普通的國公之女就算得了封號也不過是個郡主,可偏偏宮裡宮外,旁人竟是都對這王七娘禮讚有加,那股子風頭卻是把她們兩個正經公主都給比下去了……若不是王七娘還有用,她早就想撕開臉皮了。
因此如今聽得這話,她卻是再無先前喊王珺過來時那副親昵嬌俏的模樣,只是沉著一張臉什麼話都不曾說。
蕭無瓊年長些,倒還算會掩飾。
這會耳聽著這話,倒還是和先前沒什麼差別,就連語氣也很是柔和:「長樂可要人陪著你回去?」
「不必了……」王珺的聲音仍舊有些冷淡,等握著帕子輕輕掃了膝蓋便就勢起了身,而後她也未曾多言,只是朝兩人行了一禮便往外退去。
她這幅模樣,落在蕭無瓊兩人的眼中,更是讓她們心生不喜。
等到這殿中沒了王珺的身影,蕭無瓏是再也忍不住,氣道:「母妃和兄長還讓我們對她客氣些,可你看她算是個什麼樣子?」她說這話的時候,雙眸添著未曾遮掩的怒火,聲音也是頗為氣憤:「她不過是一個郡主,卻半點都沒把我們放在眼中,真是混賬。」
蕭無瓊聞言也未曾說話,她只是消沒了面上的溫婉,目光沉沉得盯著王珺離去的方向,卻是過了有一會,她才淡淡道:「如今她對我們還有用,你便是再不高興也得給我忍著……」
王珺雖然只是郡主,可她是王家的嫡女,更是未央宮那位的親侄女,就憑這兩點,已是她們比不了的。
更何況如今他們還需要她,以及她身後的王家。
「等以後她嫁給了兄長,你想怎麼磋磨她都行。」只是現在,還不可以。
這個道理,蕭無瓏自然是明白的。
「可是她今天這幅樣子,擺明著對兄長無意,倒是對五哥……」蕭無瓏一面說著話,一面是輕皺著一雙眉,腦中回想著先前王珺對蕭無琢那副溫柔的模樣,這位王七娘平日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可今日在大庭廣眾卻獨對蕭無琢溫和。
這樣下去,可不好。
雖然兄長在朝中有著不少擁護他的大臣,可蕭無琢外祖家的背景強大,若是再有王家幫持,日後這朝堂上的局面只怕會傾斜不少。
到得那時……
哪裡還有他們的事?
蕭無瓏想到這,更是緊鎖著眉,道:「阿姐,我們該怎麼辦?」
蕭無瓊耳聽著這話,臉上的神色較起先前卻是又沉了許多,她搭在案面上的手逐根收起,卻是過了有一會才冷聲道:「馬上就是春日圍獵了。」
春日圍獵?
好端端得,阿姐突然提這個做什麼?
蕭無瓏聽得這麼一句果然面露怔忡,口中也是吶吶一句,卻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阿姐想做什麼?」
「原本是想好生供著她,捧著她,可她既然如此不給我們情面,那麼我們自然也只能另闢蹊徑了……」蕭無瓊說完這話,臉上的神色卻是更加沉了許多,就連眼中也是一片幽深的模樣。
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麼也就怪不得他們了。
……
而此時早已走出宮殿的王珺,感受著外頭的大好春日,心情卻是頗好。
她獨自一人行走在這小道上,和風徐徐,兩側是春柳拂花,端得是一副鮮活模樣。而她便這樣緩步慢移,任由暖風拂面,直到走到一處桃林,眼瞧著那處桃花灼灼的模樣才止了步子。
王珺想起剛醒來的時候還是早春時節,金陵崔家也有這樣一座桃園,只是那會伴隨著那綠油油的新葉,也不過能在那枝丫上尋見幾個含苞未放的花骨朵,沒想到這一轉眼的功夫已至三月,而這桃花也開了滿園。
或許是桃花灼人,她倒也想摘一枝,放於屋中賞玩。
王珺想到這,便邁步往前走去,等走到那桃樹前,她便想伸手摺一枝。
只是原先站得遠倒不覺得,如今離得近了才發現這桃樹長得很高,她縱然踮起腳尖也夠不著,王珺剛想收回手,便瞧見頭頂有一隻手伸了過來,正好把她先前想折的那枝桃花折了下來。
身後驟然出現了一個人,縱然是王珺也免不得被嚇了一跳。
只是目光在看到那隻手的時候,她這心中的慌亂卻又被平復了不少,頭頂的那隻手骨節分明,手腕上還套著一串佛珠,因為向上抬的緣故,那佛珠底下掛著得那隻貔貅正懸在半空,被日頭一照折射出淡淡的光芒。
這宮裡,戴這樣佛珠的也只有一個人。
只是,他怎麼會在這?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中存了疑惑,王珺的手竟還懸在半空未曾收回,等到有風拂過,那桃樹上的花瓣砸到手背上才回過神來。
她忙收回了手,而後是轉身朝身後的男人看去,剛想同人請安便聞到了那人身上淡淡的沉木香。也是這個時候,王珺才發現兩人如今實在是離得太近了些,她忙往後退了有兩、三步,而後才朝人行了一禮。
等行完禮,她才開口問道:「王爺怎麼會在這,先前陛下不是傳話讓你們過去嗎?」
她這話說完,還不等蕭無珩說話,自己卻已先反應了過來。
齊王不得陛下喜歡是眾所周知的事,就算朝中有什麼大事也從來不會與他商量,王珺想到這一時也覺得頗為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
蕭無珩倒是不在意,他只是把折得桃花朝人遞過去。
王珺眼看著面前這枝桃花卻有些出神,還不等她說話便聽得蕭無珩已淡淡開了口:「你先前不是想摘?」
耳聽著這話,王珺倒是也未再猶豫,只是接過那枝桃花,朝人輕輕說了聲「謝謝」。
等說完,這處便又是一片安靜。
此地本就偏僻,平日也只有洒掃的宮人會到這處來,這會王珺手捧著桃枝,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等到目光瞧見他腕上那串佛珠的時候,倒是開了口問了一句:「您信佛?」她記得這串佛珠,蕭無珩一直戴著,就連前世被人壓著離開的時候,他也未曾摘掉。
想來也是覺得有趣,這樣一個征戰沙場不知沾了多少鮮血的人竟會戴佛珠。
「不信。」蕭無珩負手而立,聲音仍舊很淡。
王珺想著以他的性子也不會信這些,只是見人一直戴著,便難免有些疑惑:「那你……」
「故人所贈,他說我身上煞氣太多,恐傷及身邊人……」
蕭無珩的聲音和先前並無什麼差別,只是在說到「身邊人」的時候卻是輕輕停頓了下,目光也朝王珺那處看去一眼。
這一眼看起來似有若無,卻讓人難以忽視。
王珺也不知怎得,竟在這一道視線下覺得心下一跳,她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每每遇見蕭無珩,也不知他是不是身上的氣勢太過強大,總讓她有些失措。看來日後,還是少與他接觸為妙……她想到這便收回了目光垂下了眼,口中是跟著一句:「多謝王爺的花,我先……」
只是她這話還未曾說完,蕭無珩便打斷她的話,率先開了口:「你喜歡無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