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嬌嬌,你怎麼了?」
王慎眼看著王珺低垂著頭,也不知她在想什麼索性便擱下筷子溫聲問道,崔柔和王禎聞聲自是也循聲看來。
王珺察覺到那三道視線便又凝了凝神,等平復了面上的神色,而後才抬眼朝人看去:「沒什麼,只是好幾日未吃家中的菜,有些懷念。」
幾人耳聽著這話卻輕輕笑了起來。
崔柔更是柔聲道:「你這話若被你外祖母聽到可該傷心了,你在金陵那幾日,你外祖母可是全把心思放你身上了,你那幾位表哥、表姐還吃了你不少醋呢。」
屋中幾人因為這一番話,自是又笑了起來。
王珺眼中也平添了些笑意,她也未說什麼,只是握著筷子吃了起來。
王慎也重新握了筷子吃起了菜,口中是道:「前幾日我聽陛下的口風,倒是有把長豈調回京中的意思。」
長豈是她的舅舅,也是武安侯。
這些年他一直在外任職,若是她不曾記錯的話,應該不用兩個月,舅舅一家就能回來了。前世蕭無珏在登基后就尋了個名義把舅舅調走了,有時候想想,若是舅舅在的話,一定不會縱容林雅和她母親那樣進府,也不會放任她不管。
王珺想到這,握著筷子的手便是一頓。
「我在金陵的時候也收到哥哥的來信了,靜閑年歲也大了,那外頭的人總歸尋不好,等她回來,我倒是要替她好生相看一回……」崔柔是個溫和的性子,連帶著說話也是溫溫婉婉的,只是想到自家嬌嬌的婚事,她面上的笑卻是又消了些。
王慎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如今兒子女兒都在,倒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輕輕握了一回她的手。
崔柔察覺到手上的熱意便側目朝人看去,待瞧見那六角宮燈照映下,王慎那張溫文儒雅的面容,眼中卻是又浮現了幾分笑意。
只是想著屋中這麼多人,臉上卻是又起了些羞赧。
屋子裡丫鬟、婆子低著頭,王珺兩姐妹卻是瞧了個真切,倘若是以前,王珺看到父母恩愛自是開懷,可如今心中摻著事,到底也只是低著頭什麼都不曾說。
……
幾日後,外院。
王珺攜著連枝朝二哥王祈所住的清平院走去。
她昨兒夜裡聽說二哥回來,因此等給母親和祖母請完安便徑直過來了。如今府中成年的也只有二哥和三哥兩人,只是三哥前段日子在外遊學還未曾回來,因此如今這外院住著的也就二哥一位主子。
清平院坐落在外院靠北的一塊,門前栽著幾棵梧桐樹,外頭也沒什麼人,瞧起來倒的確很是安靜。等穿過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道,那院中的景象也就顯露了出來,院子里靜悄悄的連個洒掃的人都沒有,倒是長廊下有個身影,正是王祈的近侍,名喚笑白。
笑白見她過來卻是一怔,等回過神來便迎了過來朝她拱手一禮,喚她:「七小姐。」
王珺等他行完禮便點了點頭,道:「我來尋二哥……」她這話說完察覺到笑白臉上的躊躇,略一沉吟,便又問了句:「二哥有客?」
她這話剛落……
還不等笑白答,裡頭卻傳來了一道清越的男聲:「七妹來了?快進來吧。」
笑白聞聲倒也恢復如常,只是躬身請她進去。
王珺雖然心中還是有所疑惑卻也未再多言,只是舉步往裡頭走去。
笑白替她推開了門,裡頭的光景也就顯露了出來,相較王珺屋中那副奢華的模樣,王祈的屋子委實是太過樸素,她的目光不動聲色得滑過屋中的光景,眼瞧著除了二哥之外再無旁人也就收回了視線朝人福了一禮,而後是笑道:「我沒打擾二哥吧。」
「我今日賦閑在家,正是清閑之人,哪來什麼打擾?」
王祈年有二十,也是生得一副好模樣,目光清潤,身形挺直,等說完前話便伸手替人倒了一盞茶,口中是跟著一句:「昨日阿瑛就與我說起你有事尋我,我還想著遣人去問你一回怎麼了,倒是先把你盼來了。」
茶已倒好,王祈推到人前,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王珺接過茶自是又謝了一回,而後是從荷包裡頭取出一張字條遞給人:「我知道二哥在姑蘇有認識的人,便想請你幫我尋一個人……」她這話說完見人已打開字條,便又繼續道:「我只知道此人是在姑蘇行商,名喚林儒,想請二哥的朋友幫我查查他和他家中的底細,還有他……是否還在人間。」
她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音有些微沉。
林儒是林雅名義上的父親。
前世林雅母女來到長安的時候是戴著孝的,那時她也曾向林雅問起過她的身世,只是每每提及,林雅都是一副垂淚傷懷的模樣,她未免人傷心自然也不好多問。
如今想想,林雅那個性子又豈會為此傷懷?她來長安本來就是有備而來,目的就是要成為王家的貴女,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對於她而言可是一塊攔路石。
他死了,她們母女才更方便行事。
如今林雅既然已經來到長安,周慧自然也快來了,她想讓二哥遣人去細查下,一來是想打探下林雅母女近些年的底細,與誰來往過,二來是想看那個叫林儒的商人是不是真的已不在人間。
王祈握著紙張,心下雖有疑惑,到底也未做多問。
他只是朝人點了點頭,口中是道:「七妹放心,此事便交給二哥了。」
王珺見他應允,心下便是一松,此事有二哥幫忙,她自然不必擔心。她握著茶盞用了一口茶,等到茶香入喉,思及一事便又開口問道:「還有一事,我想問問二哥,當日表哥落馬,真得是意外嗎?」
王祈耳聽著這話,飲茶的動作便是一頓,只是也就這一瞬的功夫,他便回道:「七妹怎麼會這麼問?」
王珺聞言,卻不知該怎麼說,太子墜馬自是大事,早在出事後,天子便已著人徹查……可她也不知怎得,總覺得此事不簡單。她垂眼看著盞中茶水輕晃,卻是沉吟了一會才開口問道:「我聽說那日圍獵,魏王也在?」
「當日魏王的確在,還是他先尋到了太子,為了尋太子,聽說魏王也受了傷,這幾日還抱恙在家……」王祈這話說完,看著王珺臉上沉吟的模樣,心神一凝,連帶著聲也輕了許多:「七妹以為此事與魏王有關?」
王珺不知道此事是不是真得與蕭無珏有關,只是蕭無珏的野心太大又偽裝的太好,這讓她不得不起疑。
因此她也只是輕聲回道:「我只是想,若是表哥出事,眾皇子中,魏王必定是受益最大的那一個。」蕭無珏無論在朝堂還是在外頭都賢名在外,也是時下朝堂之中,眾人以為最能坐上儲君位置的那個人。
王祈聞言,卻遲遲不曾說話,待又過了一會,他才擱盞道:「此事我私下會再去查探一番,只是如今陛下已發了話,何況這又涉及到皇家的事,七妹縱然心中有疑也切不可與外人說道,免得再起紛爭。」
這個道理,王珺自然是明白的。
倘若在她面前的不是王祈,她也絕不會如此說道,因此耳聽著這話,王珺自是點了點頭。所差的事已同人說了,她也未再久留,只是臨來要走的時候卻朝那繪著梅蘭竹菊的座屏投去一眼,她總覺得好似有一道視線在看著她。
王祈見她止步便問道:「七妹,怎麼了?」
王珺聽著身後傳來的這道聲音便說了一句「沒什麼」,而後她是收回視線,重新提起步子往外走去。
等到房門重新被合上,卻有一道身穿石青色圓領長袍的男人從座屏後轉了出來,他的模樣俊美,只是鳳目微沉、面容淡漠,讓人不敢直視。這會他便負手,透過那白紗看著外頭那道硃色身影,眼瞧著人穿過小道出了院子才重新回了座位。
王祁看著他先前那副樣子便道:「你上回在城門口行的事,如今朝中可眾說紛紜,你也不怕你那個幾個弟兄忌憚你?」
蕭無珩耳聽著這話也只是淡淡道:「隨他們去吧。」
王祈知他性子,便也只是笑笑給人倒茶,而後才與人說道:「你若真對我那妹子有意就該想法子,如今東宮出了這樣的事,我聽說宮裡那幾位主子的動靜可都不小。」
蕭無珩聞言,雖然未曾說話,只是神色倒也不似先前那樣事不關己了。他低垂著一雙眼摸著佛珠下的那道疤痕,想著記憶中那個一口咬在他手腕上的丫頭,卻是過了一會才說道:「剛才她說的,你去查查。」
王祈驟然聽得這一句,卻是一怔:「什麼?」
「魏王。」
蕭無珩淡淡說了這兩字,而後是取過桌上那張字條,眼看著上頭的娟秀字跡,等握於手中才又一句:「我有位副將是姑蘇人,這事便交給我了。」等這話說完,他也未再理會王祈,只是舉步往外走去。
王祈看著他這幅模樣,卻是好一陣錯愕,等回過神來便又覺得好笑,他無奈得搖了搖頭,到底也未說什麼,只是看著人越行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