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197章
福余回了宮中,甄好便如自己所說的,時常遞信進去。福余在她面前說的那些話,讓她心中也擔憂不已,生怕福餘一個孩子在宮中會多想,便每回在信中說上關心的話,並不要求他什麼,言語中也帶著開導之意。只是甄好見他的機會少,也不知道他究竟聽進去了沒。
她猜想福余在宮中或許待得並不高興,要不然也不會時時想要出宮來看她。只是福余是皇上的親弟弟,他的身份特殊,就算是甄好有心想要做什麼,也無能為力。
她猜想福余在宮中,又得皇上寵愛,應當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他,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底下人也全都小心謹慎不敢怠慢。只是過的好不好,也就只有福余自己清楚。
福余雖然年幼,可當今皇子也應當稱呼他一聲皇叔,按照輩分,哪怕是還年幼,也應當是要出宮建府,只是皇上憐惜他,心疼這個弟弟,才特地把人留在宮中,只等著福余成年了,才把人放出去。
皇上是一片好心,他想要兄友弟恭,可福余卻並不想要。
甄好心中擔憂,可也只能數著日子,等著福余到了年紀出宮建府,猜想到了那時,福余或許可以高興一些。
福余出宮的機會很少,每次一出宮都得隔上好幾個月的時間,小孩長得快,他每回出宮來,裴昀都像是變了個模樣。
等到裴昀能跑能跳能說話時,他也快到能夠出宮建府的年紀了。
回了京城之後,裴慎也沒有再升過官職,他這個年紀,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京城裡頭大官多,沒挑出錯處來,上頭的人也挪不了。裴慎的官職高了,來往的人情就更多了,這些事情,正好早就已經做的十分熟練,與其他夫人聚了好幾回,關係也比先前融洽了不少。
裴淳與福余是同樣的年紀,在福余快要可以出宮建府的時候,裴淳也樣忙著考科舉的事情了。
前兩年他便已經考中了秀才,身為裴慎的親弟弟,他本來資質就不算差,又有裴慎親自教導,還有甄好這個嫂嫂盯著他上進,每當他想要放棄時,甄好便要提起徐大人家的小女兒,裴淳便苦哈哈的,想要不認真讀書都不行,最後考出來的成績竟然也不算差。今年便是準備著要去準備考秋闈了。
臨到秋闈,裴淳便更是被關在家中,除了書院之外,便是在家中用功讀書,福余年歲漸長之後,出宮的機會就變多了,可每一回過來,都是看見他在用功。
裴淳平日里出不了門,也就只有他來了之後,才好向他大倒苦水。
「明明我哥從前參加秋闈前,也不是日日都在家中讀書,那時候他還經常去家中鋪子里幫忙呢,此事你也是知道的,可輪到了我,就變得被拘著每日上進,想偷懶都不行,這家裡家外所有人都聽我哥的,要是我敢偷懶,等我哥一回來,就會有人去找他告狀。」裴淳苦不堪言。
福余說:「我上回見到你的時候,你還說要娶徐姑娘,你要是不考出些名堂來,徐姑娘都不一定願意嫁給你。」
裴淳這一見鍾情,鍾情到如今還沒忘記呢。
現在他可與從前不同了,從前是他單相思,如今卻是過了明路的。
過了幾年,不但他長大了,可以考科舉了,徐家的小女兒也到了可以說親的時候,他一早就看中了,甄好自然也給他盯牢了,長嫂如母,早早便登門拜訪徐家,互相見過面,雙方都滿意不已,才與徐夫人定了兩人的親事。如今徐姑娘可是他正兒八經的未婚妻。
就算裴淳沒考出個什麼名堂來,徐姑娘也還是會嫁給他,只是裴淳卻是有些不甘心,想著要爭一口氣,至少帶著功名,風風光光的把徐小姑娘娶回家。
想起自己那未婚妻,裴淳又美滋滋了起來。
「到時候我大婚的時候,你可一定要來。」裴淳高興地說:「日子早就訂好了,就是在明年春天,若是我能一舉考中春闈,考出個一官半職來,那我可就更風光啦。」
雖然他心中忐忑,可想想他哥,裴淳又覺得自己能行。
他哥那是什麼人物?三元及第!當初穿著狀元府遊街的模樣多風光啊!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再怎麼著,他應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就算是考不出什麼三元及第,能考中進士,在朝中混個一官半職的,也讓徐小姑娘有面子!
裴淳說著還有幾分激動。
「還有你,再過幾個月,你也可以出宮建府了。」裴淳說:「我等了這麼久,可總算是等到了,等你出宮之後,我就有的是機會可以見到你,你來京城這麼久了,京城好玩的地方,你都還沒見全。」
福余笑了笑,應了下來。
裴淳不禁面露八卦:「你瞧,我明年都要與徐姑娘成婚了,那你呢?」
「我?」
「是啊,皇上難道就沒有給你定下親事?」
福余頓了頓。
皇后自然給他挑了不少人選,都是京城裡的世家貴女,那些畫像他都看過,可卻都生不出什麼興緻。
朝中諸位皇子,大多出宮建府時就娶了王妃,那些王妃也多是世家出身,更多的是帶著利益關係,只是福余不想這樣。
他一直在宮中,出宮的機會寥寥無幾,出了宮也是到裴府來,宮裡頭除了后妃就是宮女,裴府里更沒有其他人了,甄好可不會無緣無故便將其他人帶到家裡頭來。
而他見過的,不管是裴慎甄好也好,還是帝后二人,又或者是眼前的裴淳,前兩者恩愛無邊,後者也是出於喜歡才想娶徐姑娘,福余見的多了,也難免受到一些影響,不想要隨便娶自己不喜歡的人。
好在皇帝也不會逼他,就算是逼了他,他也可以用靖王搪塞過去。靖王原先花名在外,可自從把府中大多美人趕出去之後,竟是比之從前還收斂了不少,兢兢業業在朝中辦事,可直到現在,也還是沒有娶靖王妃。
比起靖王,他的年紀小了不少,就連皇后,也只是催著靖王更多一些。靖王府中的美人雖然多,可卻一個孩子也沒有誕下來,眼看著其他王爺府中都有了子女,連小裴昀都已經能跑能跳,見著了皇帝還會行禮,靖王府中卻是空蕩蕩的,讓皇后著急的不得了,太醫都派了無數個過去,讓靖王也頭疼不已。
福余說:「我也不著急,誰像你一樣,好幾年前就惦記著徐姑娘了。」
裴淳嘿嘿笑了一聲,很是不好意思,他厚臉皮地說:「這看中了,我也沒辦法,你說是不是?」
福余白了他一眼。
「不過等你出宮了,就該找些事情做了。」裴淳又道:「可你也不用擔心生計,想要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總算是等到出宮,是不是想要四處玩一玩?」
福余搖了搖頭,道:「我已經和皇兄說好了,等我出宮建府之後,就會在朝中謀一個職位。」
裴淳一愣。
他撓了撓頭,有些困惑:「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著急?」
「是啊,你看你,年紀也不大,我想要考科舉,那是因為我要成家立業,等我成親之後,我還什麼也不會,還要靠我哥養活,那多丟人啊。可你又不著急成親,這麼著急做事做什麼?」裴淳說:「要我是你,定要先玩夠本了,然後再考慮這件事情。」
「若是能早一些入朝堂,自然是最好的。」福余說:「早一些能有實職,就可以做很多事情。」
裴淳撓了撓頭,雖然有些不解,可看著他已經做好了決定,也就不多說什麼。
福余難得出來,他自然是想著要帶福余好好的玩,特地帶福余喬裝打扮,去外頭玩到了快黃昏時才回來。梁公公已經等在府外,趕在天黑之前把人帶回去。
等把福余送走了,晚上用晚膳時,裴淳才再提起這回事。
他納悶不已:「福余才多大,就已經想著做這麼多事情了?」
裴慎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自然是不像你,書放到眼前了也不願意讀。」
裴淳:「……」
他沒想到自己隨口提句福余,都要被兄長懟,連忙低下頭扒飯,不敢多說話。
甄好也吃驚:「福余竟然想要入朝做事?」
「是呀,嫂嫂你說奇不奇怪,他一個小王爺,悠哉的日子不過,上趕著找罪受。」
甄好也不禁瞪了他一眼:「你以為都與你一樣,連讀書這種事情都不願做,平日里看書都要我三催四請的,福余在宮裡頭讀書用功,如今還未出宮,就已經想著要做實事,你不與福余學,還埋汰他做什麼?」
裴淳:「……」
裴淳繼續低頭扒飯。
甄老爺打圓場道:「我看裴淳平日里也用功,這不是還考了一個秀才回來,他這個年紀就能考中秀才,已經是很了不得了,等今年秋闈過了,說不定還能考個舉人回來。」
「是啊是啊,我哥那麼聰明,我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裴淳連忙點頭,又問旁邊的小裴昀:「乖侄子,你說是不是?」
小裴昀正在努力與碗中的蝦肉丸子做鬥爭,忽然聽到他叫自己,頓時茫然的抬起了頭來。
「什麼?」
裴淳剛要說話,裴慎便先淡淡道:「繼續吃飯。」
小裴昀應了一聲,又乖乖低下頭來,拿著勺子與蝦肉丸子做鬥爭。
裴淳:「……」
小孩子睡得早,等用過晚膳之後,抱著小裴昀讀了一會兒書,甄好把小孩哄睡了,想起晚膳時聽裴淳說起來的事情,頓時蹙起了眉頭,擔憂地去書房找裴慎。
她忍不住說:「我總覺得,福余好像有些奇怪。」
裴慎寫完最後一個字,把筆放下,他吹了吹墨,才應道:「福余有什麼奇怪的?」
甄好也覺得是自己想錯了,可她想想福余平日里的一舉一動,又覺得自己好像當真發現了一點不對勁。自從她從懷州……不,在懷州的時候起,福余好像就有些不對了。
他在宮中,除了要去讀書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要忙的地方,可福余平日里好像有許多事情要做,甄好不在宮中,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什麼,可聽裴淳說起福余想要入朝做事,又想起如今愈來愈烈的皇子奪權之爭,便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書房裡無人,她就直接壓低聲音問了:「福余他是不是想要……想要爭皇位。」
裴慎心中一緊。
可他面上沒有透出半點來,仍舊是不動聲色的,反而驚訝地道:「夫人怎麼會這樣想?」
見他一副驚訝的樣子,甄好一下子又懷疑是不是自己猜錯了。
「真的沒有?」
她向來信任裴慎,這種事情,裴慎比她還要更敏感,若是福余當真有這種想法,裴慎肯定能察覺。可裴慎既然說沒有……
裴慎搖了搖頭,道:「福余在宮中呆的久,或許是比較早熟,皇上平日里辛苦,他都看在眼裡,或許才生出了想要為皇上分憂的念頭,其他皇子像他這樣大時,也都已經入朝中做事,福余想要做事,也是為了百姓,他是乞丐出身,最清楚百姓過的如何,或許只是想要做一些好事罷了。」
甄好半信半疑:「真的?」
裴慎笑道:「夫人見著了裴淳,便以為天底下都是他這樣的懶人,福余與裴淳年紀相仿,可想的卻比裴淳多,我像他這樣時,也已經是想著入朝做大官了。」
甄好想了想,一下子真的信了。
說早熟,裴慎可更加早熟,比裴淳更早的年紀,就已經忙著賺錢養家,那會兒她與裴慎成親時,裴慎年紀也沒有多大,可為人沉穩,心思深沉,甚至才剛考中狀元,便已經想著要為天下黎民百姓做事了。
福余自小做乞丐,後來又進了皇宮,比起來,他經歷的更多,心思會比裴淳多,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甄好又埋怨:「好端端的,你又說裴淳做什麼,他每日讀書也辛苦,年紀輕輕也考上了秀才,再過些日子,還要去考秋闈,你這個做兄長的,不誇他鼓勵他也就罷了,竟會說些風涼話。」
裴慎輕哼了一聲:「當初我考科舉時,可沒見夫人對我這樣好。」
甄好不禁睜大了眼睛:「你胡說八道。」
「那時候夫人眼中可沒有我,還整日想著鋪子里的事情。」裴慎說:「不像裴淳,每日偷懶讀書,需要夫人催著,怪就怪在我那時太過上進,也不用夫人惦記,自己就會拿起書來用功,夫人才沒把我放在心上。」
甄好一時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說抱怨的話,還是在故意找借口誇自己。
「昀兒都那麼大了,竟然還要與其他人爭風吃醋,不知羞。」
裴慎莞爾,靠過來將她抱入懷中:「我心悅夫人,夫人若是對其他人好,我當然要不高興,不只是現在,等七老八十了,我也想夫人眼中只有我一人。」
「那時候,孩子都已經成家立業了。」
「那豈不是正好,如今昀兒年幼,夫人才要惦記著他,等以後昀兒成了家,生了孫子孫女,那也有他自己惦記,用不著夫人想著,夫人眼裡就當真只有我一人了。」裴慎壓低了聲音,手掌貼在她的小腹上,輕聲說:「夫人,昀兒都這麼大了,我那剩下的一兒一女,你何時能給我?」
「……」
甄好心中不禁想:口中說著惦記,可最不想見著那一兒一女的,說不定就是裴慎自己了。
她生裴昀是已經十分順利,可還是把裴慎嚇了一跳,這幾年裡一直小心注意著,生怕她會再懷上,再受生產之苦,可慧遠大師說她命中有兩兒一女的事情,又讓裴慎發愁的不得了,偶爾提起來時,都想要去找慧遠大師改改命。裴昀生出來之後就更別說了,最嫌孩子礙眼的就是裴慎,裴昀還不會走路時,就要嫌他會哭會鬧分走甄好的心神,等裴昀會走會說話了,又嫌他性子驕縱太愛粘人,嚴父的面孔都不知擺了幾回,讓裴昀一見到他就犯怵。
心裡頭不想要,可嘴上佔便宜時,又慣會喜歡拿兩兒一女說事。
甄好微微抬頭,迎合他的親吻。
……
先前福余與裴淳提起,等過幾月,他得以出宮之後,果然在朝中謀了個差事做。
他出宮建府,寧王府就選在了裴家附近,多走幾步路就能到,甄好是最高興的,有空便帶著裴昀去寧王府看他。
只是出宮之後,福余就比先前還要更加忙碌了。
過了幾年,他不但長高了,模樣也長開了,就連性子也比從前沉穩了許久,不吭聲的時候,當真有幾分氣勢,又入朝做事,哪怕是甄好隔段時間就要與他見面,一下子都覺得他像是變了個人一般,有些找不到從前愛跟在自己身邊怯懦小心的模樣。
甄好去見了幾回,可看福余實在是忙,也擔心打擾他。
她回去以後,就對裴慎說:「福余如今的變化可真大,到底是入朝做事,看著就與從前不一樣了,性子比裴淳還穩了不少,我去王府尋他,沒坐多久,就見了不少人上門來找他。」
她頓了頓,也說不清心裡頭這點異樣是什麼。
甄好嘆氣道:「許是他們都大了,等裴淳也成親之後,估計也要開始忙碌,昀兒如今還小,可多等幾年,他心裡頭也要裝著其他事情了。」
這一會兒,她心中戚戚然。
小裴昀看著她,眨了眨眼,忽而昂起下巴,奶聲奶氣地道:「我娘天下第一好,我最喜歡娘啦!」
甄好親了親他的臉蛋,說:「你以後記著就好。」
裴慎面上有幾分猶豫。
原先他一直瞞著甄好,可福余出宮之後,他的動作就越來越大,身在京城,也不是平民百姓,就算是想瞞,如何能一直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