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 落園沁雨

章二十二 落園沁雨

()轉眼進入十一月,天氣漸冷,京城下了幾場夜雨,屋檐水像一串珠子似的,不間斷的滴答而下,清晨里聽來份外「叮咚」悅耳。

推開門,子妤換上了稍厚些的夾棉襖子,素色底,有些靛藍的五瓣小碎花,看起來文靜清爽。只是棉衣稍厚,領口又堆得高高的,使其原本嬌小的身子反而像個包子一般,得了阿滿好多次的訕笑。

但子妤生性怕冷,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能為了愛美而挨凍,只好悄悄多吃些米面饅頭,好讓身子早些長得壯實起來。

昨個兒得了消息,十一月初三是好日子,唐虞準備正式收了止卿做弟子。子妤也接到了邀請,止卿讓她和子紓一併過去觀禮。

既是觀禮,自然要送禮物才行。子妤身家清簡,唯一的女紅綉活兒還拿得出手,只好因陋就簡準備做個荷包送給止卿。但裡面的填充物還得多花費些心思,便央求阿滿找大師姐要些干桂花。

阿滿好像有些懼怕金盞兒,推說讓子妤自個兒去求,擺擺手尋了個事由便跑開了。無奈,子妤只好撐了了把油紙傘,冒著淅瀝的細雨敲開了落園的門。

開門的正是大師姐的奶娘,一頭花白的蒼髮,臉上也溝壑叢生,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拿了個斗笠當做雨傘頂在頭上,一身青布衣裳看起來樸素慈祥。

子妤聽阿滿提及過,金盞兒還是個嬰孩時就被人遺棄在了花家班的門口,是花夷收留了她,還給她尋了個奶娘。小時候的金盞兒身子骨極弱,這奶娘倒是把她當親生女兒一般照料,所以等金盞兒斷奶,花夷也沒打發那奶娘離開花家班,就一直任其留在了戲班裡,這也是給金盞兒賣個好,讓她記得當初收留的恩情。

且不說其他,子妤對這個南婆婆很有些好感,因為她和古婆婆生的有幾分相似,均長的很是慈祥。見她親自來開門,忙甜甜笑道:「南婆婆安好?這幾日天冷,可睡的好?」說罷趕忙墊高了腳,想將傘撐在其頭上。

南婆婆雖不高,卻也比之花子妤要多了一個頭,笑著接過傘柄:「你個丫頭,這麼小小年紀倒是會主動心疼人。走吧,老婆子來撐傘。」隨即又道:「對了,這下雨天的,你不在沁園呆著,過來這裡作甚?不會是陪我這個老婆子嘮嗑吧?」

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子妤挽住南婆婆的手臂,撒嬌道:「好婆婆,我想做個香囊,特來找大師姐要寫干桂花,我知道落園一定有的。」

「金盞兒在吊嗓子呢,你先去花廳里候著,等老婆子一會兒。」南婆婆笑眯眯地點點頭,讓花子妤自個兒呆一下,親自去了後院替她取。

看著屋檐水滴滴答答不斷線似的,子妤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覺得有些冷,搓著手不停地跺腳,想讓自己暖和些。

想起金盞兒在後面吊嗓子,花子妤起了心思想要偷聽,便推開窗戶豎起耳朵。

果然,在淅瀝的雨聲后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女聲,似在淺吟又似在清唱,雖聽得不甚分明,但也能品出其嗓音的不凡之處。

「你怎麼在此?」突然間一聲問話響起,花子妤轉頭,便看到庭院中一個修長的身影撐著發黃的油紙傘,迷朦的雨水好像也迷糊了那人的身影。

「唐師傅!」子妤愣了一下,趕緊迎了他進來:「我找大師姐要些干桂花做香囊。」說罷主動提了一旁火爐上的銅壺,替唐虞斟了杯暖茶。

唐虞接過茶盞,看了看庭院兩邊的桂樹:「你倒是曉得哪裡有好東西,不過金盞兒素來冷漠,你不怕這個大師姐么?」

子妤可不是真正的十歲小姑娘,對金盞兒有些淡漠孤冷的性格除了有些不適應之外倒沒有其他,茫然的搖頭:「怕什麼?」

放下茶盞,看著子妤小手痛的通紅,唐虞便替其斟了杯茶遞上:「你確實沒什麼好怕的,即便在班主面前都能應對自如,自然不會顧及金盞兒的性子不善。」

接過茶盞,手不再覺著那樣凍了,子妤揚起笑臉看著唐虞,又想起四師姐吩咐切莫與其親近,心中不免有些為難。

卻說金盞兒聽了南婆婆的稟報,收拾好東西披了件外袍便往花廳而來,偶然聽見唐虞對自己的評價,冷顏之外卻綻放出一抹難得的笑意:「唐虞,你背著我說什麼好話呢?」

面對金盞兒燦若春花的容顏,唐虞泰然處之,淡然一笑:「沒什麼。」

南婆婆也跟著進來了,將一大包干桂花塞到子妤手中:「拿好,這一包夠你用了吧。」

子妤欣喜地接了過來,連連福禮道謝。

南婆婆和顏悅色地道:「謝什麼,做了香囊別忘了孝敬你大師姐和我這個老婆子就好。」

金盞兒對塞雁兒不怎麼搭理,卻對這個小丫頭有兩分好感,端坐在扶倚之上,起唇輕聲問:「子妤,你喜歡做香囊么?」

被金盞兒這一問,子妤倒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答道:「其他東西拿不出手,就這香囊做得還好,要是大師姐不嫌棄,改明兒個我多送幾個過來。」

「好了」唐虞見狀打斷了子妤的話:「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和金盞兒商量。」

「那弟子便退下了。」花子妤還想在金盞兒面前賣賣好,被唐虞這一打斷,只好乖乖退下。可總覺得金盞兒和唐虞之間好像有什麼,悄悄打量了兩人,見金盞兒平素那張涼薄的玉顏透出淡淡緋紅,愈發心中可疑:難道金盞兒和塞雁兒都對這唐虞有情不成?

送了子妤離開,南婆婆也識趣地離開花廳,只留下金盞兒和唐虞兩人說話。

滴滴答答的雨水聲徘徊而進,沒有人先開口,顯得屋中寂靜無比,也略有些尷尬的氣氛。

唐虞神色安然,率先開口對金盞兒緩緩道:「班主身體愈發艱難,讓我過問太后壽辰的事兒,今日來是想提醒你,十日之後便是初審。」

金盞兒一聽,苦笑道:「唐虞,你單獨前來,除了這些話卻沒別的要說了么?」

從扶倚上起身來,唐虞對金盞兒一副哀憐神色置之不理,只道:「班主那裡,你可以去探望探望,順便將準備好的唱段找班主提前出出主意,免得讓塞雁兒搶了先,再討去了太后的歡心。若那樣,以後你便更難在宮裡立足了。」說罷,略微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嘆的什麼,便撐傘而去了。

看著唐虞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雨中,金盞兒的心彷彿一串桂花兒被雨給沁濕了,殘餘的一點香氣也難以為繼。玉顏之上彷彿有著化不開的濃濃愁緒,檀口微張,粉唇半啟,煞那間自言自語道:「快三年了,難道在你心裡,還是只當初那般鐵石心腸?可曾有我,可曾有我一絲半點的位置啊......」

......

唐虞出了落園,卻看到花子妤撐著傘在院門外候著,蹙眉上前:「丫頭,你怎麼還在?」

子妤抬眼,看著濛濛細雨中的唐虞,發覺那一雙漆黑的眸子好像更加閃爍有神了,愣了片刻才回神,嬌嬌然地甜笑:「想問問唐師傅,明兒個止卿師兄行拜師禮的時候,我能不能在一旁觀禮呢?」

點頭,唐虞看著花子妤笑靨如花,一副稚氣未脫的嬌憨模樣,心中也輕鬆了不少:「你為何想觀禮?」

子妤見唐虞表情輕鬆,心想他定是同意了,便道:「以前在後院的時候,止卿師兄對我和弟弟都極為照拂。如今他正式拜唐師傅為師,理應在一旁替他做個見證,也好合著高興高興的。」

唐虞想了想,覺得不對勁兒,突然臉色嚴肅了起來:「你不會是喜歡止卿那小子吧?」

「什麼?」也難怪,這個時代的女子十一二歲多半都許了人家,對於男女之事也是早熟的很,唐虞會這樣問本不算意外,卻有些唐突了,讓花子妤聽的一愣,俏臉「刷」得就變紅了,連連擺手:「唐師傅您怎麼這樣想!」

「不是就好。你可知花家班規矩,弟子之間絕不能有私情。」唐虞見她羞得像朵半開的桃花兒,也覺得自己似乎想過了,略感尷尬,抖了抖傘上的雨水,提步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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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成都終於又出太陽了,好像變成一隻貓咪,懶懶的,蜷縮著,什麼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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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妤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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