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五 夜寒生變
()燕娘提著行燈走在前面,花家姐弟手拉手,四處欣賞著宮中難得夜景,沒一會兒便到了紫宸殿的側殿,發現花家班待的屋子裡已經空無一人,想來是班主讓各人收拾東西回了常樂宮,於是三人又提步往常樂宮而去。
知道這倆小傢伙是諸葛不遜的朋友,燕娘說話也極為客氣,此時走在宮裡四下並沒有什麼人,無聊間不由得出言詢問起來:「花家小娘子,今兒個在台上扮范蠡的那位戲郎叫啥名兒呀?」
子紓在一旁正要答,子妤輕拽了他一下,笑道:「他是我們班主請來撐場子的外地戲郎,為人很是低調。聽說他已經兩三年未曾登台,這次跨刀相助,也不許咱們花家班透露他的消息呢。燕娘姐,對不住了。」
「哦,原來是這樣。」燕娘倒沒介意子妤的隱瞞,點點頭:「怪不得呢,咱們京城的男子鮮少有他那樣纖弱高挺的身材呢,氣質也不像是北人,倒像江南那邊的文弱書生。只今兒個瞧了他的演出,覺得他和多年前那個古竹公子有兩分相似,雖然身量和模樣都變了,但那種氣度,總感覺是同一人,隨意才多嘴問問。」
子妤笑笑,知道多說無益,沒有再接話。想起花夷曾告誡過塞雁兒,不許透露唐虞就是古竹公子的事兒。這次演出,看來那個風流的「范蠡」引起了不少人物的注意,回頭還得問問班主,此事是否要一瞞到底,又該如何向前來探尋之人解釋也要統一一下口徑才是。
此時已至深夜,周遭除了高掛在宮殿檐角的燈籠,就只有燕娘手中這行燈散發出微光。好在今夜月色清朗,銀華如泄,把周遭都照得通透,路上左顧右盼間倒也別有意趣。
都說有月光的時候便沒有夜風,但花子妤裹緊棉衣走在這宮廷之內,還是覺著背後有一絲寒氣不斷地往身子里鑽,不由得跟緊了燕娘,拉著子紓的小手一併加快了步伐。
總算送到了常樂宮門口,燕娘停下了腳步,將行燈放在腳邊,捧著手哈了哈氣,提步過去給宮門口值守的兩個內侍說了些什麼,那兩個內侍連連點頭應諾,動作從容地拉開了宮門。
回頭朝花家姐弟倆一笑,燕娘提起行燈:「這天氣怪的,一絲風兒也沒有卻冷的磣人。你們也趕緊進去歇息吧,奴婢也得回去給諸葛小公子復命了。」
「多謝燕娘姐姐一路送咱們過來。」子妤乖巧地福了個禮,子紓也跟著姐姐恭敬地鞠身算是致謝,一齊目送了燕娘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兩人才趕緊往北院兒跑去。
......
其餘的院子都熄了燈歇下了,畢竟為了今晚的演出,大家都豁出去沒命的日夜練習,一鬆懈下來,自然倒頭就睡,什麼興奮的感覺都得留在夢裡再仔細回味。
可花家班所在的北院此時卻仍舊燃著燈,似有陣陣喧鬧從裡面傳出。子妤和弟弟對望一眼,他有些怕怕地躲在了姐姐後面,小聲地問:「不會是班主看咱們久久未歸,生氣了吧。」
子妤蹙了蹙眉,心想當時燕娘過來請他們過去,那青歌兒應下來說會告知班主一聲,想來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畢竟諸葛不遜可是個不能輕易得罪的主兒,身份尊貴不說,還是貴妃的親侄孫兒,花夷怎麼也會賣這個面子,絕不該等著要責問自己姐弟私自離開之事。可又是什麼原因,這北院的燈火入晝,還隱隱有喧鬧聲傳出來呢?
難道,是大家在連夜慶功?
甩甩頭,子妤也不多想,上前叩開了北院的門,門口的粗使婆子抬眼對望了花家姐弟一眼,神色有些慌張,輕手拉了子妤到一邊,小聲地說:「你怎麼才回來,阿滿這下慘可了,你也趕緊去勸勸班主吧。」
腦中「轟」的一聲響,擔心的事兒終於還是發生了,子妤也不管子紓,趕忙繞過石屏而去。
果然,花家班眾人一個沒睡地都聚在了院子里。花夷端坐在上首,臉色青白,怒意慍慍。而面前則跪著兩個人,看背影,一個是阿滿,另一個,顯然就是在上台之前被花夷叫到外面問了話的如錦公子。
「阿滿,你說你沒有告訴水仙兒實情,只透露了戲名,可有證據?」花夷白面含怒,尖細的嗓子拔高了聲音,卻明顯壓抑下來,好像不遠讓外面的兩家戲班知道北院兒的情形。
阿滿忍不住的垂淚,又是驚又是怕,諾諾地答道:「除了戲名之外,弟子千真萬確並未曾透露其餘細節,甚至連大師姐和四師姐的扮相都沒有說過一句,請班主明鑒啊。」
「啪」地一聲響,花夷顯然是在氣頭上,一把將手中的茶盞給摔了,霍然起身,伸出手指著跪在面前的阿滿,逼問道:「若不是你說,那又是誰?雖然佘家班的唱段內容和咱們不太一樣,可水仙兒易釵而弁演了范蠡,另外一個花旦也扮了東施效顰,這些難道都是他佘大貴想出來的?我花某人還不信了,他憑著一個戲名兒就能這麼推敲出來咱們的全局?他除了會做挖人牆角這等鼠輩之事,難道還有憑空變戲法兒的高才?」
連連一番逼問之後,花夷才總算出了口氣,又跌坐回了椅子上,語氣稍微緩和了些:「阿滿,你老老實實說了,總歸是水仙兒那賤婦使了計謀,我也不會太過責罰與你。」
「我......我真的沒有說啊......」阿滿已經抽泣地上氣不接下氣,連話也說不清楚了,可憐巴巴地趴在花夷面前,嚇得渾身都在發抖。難為旁邊的塞雁兒等人雖然有心上前勸解,奈何此事事關重大,若不是唐虞救場,恐怕花家班的名聲就此給毀了。
反觀唐虞,卻沒有理會阿滿,只是盯著一邊也跪著的如錦公子,神色深沉,眼色探究。
「班主,請聽弟子一言!」
不顧一旁止卿的多番阻止,子妤一把撥開人群,沖了過去跪在阿滿的身邊,伸手一把握住她顫抖不停又毫無溫度的手,使勁一捏,似乎在給她打氣。
阿滿抬眼,看著子妤,雖然知道她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罷了,本不會起什麼作用,但看到她冷靜的眼神,心中不知怎麼的就安心了不少,抬袖使勁兒抹淚,不再哭的悲嗆無力。
花夷看著子妤,臉色又稍稍緩和了些,深吸了口氣,才緩緩開言:「子妤,我知道你和阿滿同為雁兒婢女,定是情同姐妹。可此事干係重大,若不問清楚,將來戲班每場演出都要像防賊一般,豈不後患無窮?你和子紓陪著諸葛小公子賞月,今兒個也累了,還是先退下吧!」
唐虞也看著子妤,正好子妤也下意識地望向了他。
蹙眉,唐虞盯住她,知道她多半要主動捅出來拾到水仙兒香羅帕之事,可先前那如錦已經巧言辯解了,就算這時候再提出什麼也是多餘,便眼神嚴厲地搖搖頭,暗意讓她切莫做了這出頭鳥,以免兩頭不討好,還得罪了如錦那廝。
可子妤心頭自有計較,也不顧唐虞勸阻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稟班主,弟子有一事不明,還請班主解惑。」
「罷了,你說吧。」
花夷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揮了揮手,讓子妤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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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使君比較空閑,準備中午再更一章來回報親愛滴書友們。具體時間應該是2點之前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