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章 求吻
第廿二章求吻
柴雲坐在雕花紅木鑲鐵嶺紅大理石的桌子旁。
桌上擱著的一盞茶水正淡化著熱氣。那是半刻鐘前姬流年親手為自己泡上的。
一隻素手隨意地把玩著腰間懸挂的和田暖玉,柴雲眼望窗外,嘴角噙笑。
那笑,笑不露齒,正是極為端莊的大家閨秀的笑法,也是越來越被季霄羽所詬病的――虛偽。
此來中原,見面的第一個人就是她曾經的發小季霄羽。五年未見,曾經飛揚跳脫的朝氣少女已然變得沉靜如斯,令她不得不慨嘆歲月的神奇。而令人心喜的是,再如何的沉如玉、靜如水,她季霄羽見到自己,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毒舌,以及毒舌之後不變的關切。
「話說,你們兩個,不會還是沒有圓房?」那個雙目犀利有神的女子,甫一見面便如此毫不留情地說道。
柴雲回憶至此,任她再如何的性情沉穩,也不禁微微面紅,然後望著窗外,暗自嘆息。
話說,小年怎地還沒回來?
她的小年最近喜歡上了聽壁角,因著對他輕身功夫所抱有的無上信心,柴雲便也隨他高興了。而且,有時候聽壁角得來的信息也確實很有意思,就比如,在萬利錢莊的時候……
柴雲目光閃動,眼看著窗外悄然飄進一朵去而復返的灰雲――正是剛剛悄然躡著江步月、蘇眉而去的姬流年。
眼睛一看到她的夫君,柴雲的心頭自然而然地升起喜悅之情,面色上仍是波瀾不驚的溫婉如水。
「如何?可有遇到好玩的事情?」柴雲望著她的夫君,笑得一臉風輕雲淡的溫柔,那淡淡的溫柔之中卻不知包含了多少深深的寵溺。
十五年的歲月積累,足以使得他們之間深情植骨,而與此同時也足以讓一切成為習慣,以至……積習難改……
柴雲朝姬流年伸出手去,姬流年便張手握住。
兩雙手,前者因為三年的搜山尋人,後者因為三年的共狼生活,曾經是一樣的粗礪可怖。而如今,自己的手經過細心恢復保養,儼然是天生玉手般美麗,而小年,卻因為需要,而不得不保留著這份可怖和猙獰――那滿滿一手背的狼獸抓痕。
「怎地去了這許久?」柴雲懶倚在夫君的胸前,輕聲相詢。
「沒事……」姬流年的嗓音有些喑啞,據說是因為幼時曾被狼爪抓破過喉嚨。外界傳聞姬家的現任家主沉默少言,口中從未講過一句廢話。而這一點,在她們夫妻獨處之時,正是為姬夫人所皺眉不滿的。
「唔,」做夫君的既然不願多說,做夫人的當然不會生硬地逼問――此為已婚大家閨秀柴氏守則之一。
「你覺得萬貫山莊比之萬利錢莊如何?」柴雲轉移話題。談論生意,歷來是她們夫妻之間最多的話題。
「萬貫乃百年商號,底子厚,路子寬,應是我們的首選。」姬流年言簡意賅。
柴雲靜靜點頭,又問道:「那麼,萬貫山莊的主人江步月比之萬利錢莊柳寄書,又是如何?」
姬流年道:「江步月行商,常有驚世之舉;其為人不古板,偶有駭俗之行。」
柴雲耳聽夫君對江步月的評價竟是「驚世駭俗」四個字,不由笑了:「江步月此人委實有才。想當年她花百萬銀移飛度山,世人都笑她為『愚婆移山』。可是兩年後,那些欺她年幼、嘲笑她不懂生意經的商人們卻都心甘情願地掏腰包付官府通行費,只因為走那條新路可以節省三分之一的貨物流通路程。而這每年數十萬的通行費中有一半穩穩噹噹地流進了萬貫山莊之中。至於,駭俗之行……」
柴雲沉吟著,眸角餘光瞥見自家夫君白得近乎病態的臉上竟然起了一絲可疑的紅暈,不由得偷笑了。
「難道,夫君剛剛就瞧見了什麼駭俗之事……」
姬流年見問,不禁雙眸微掩,但因著他高出柴雲半顆頭,微掩眸卻正巧便對上了他夫人含笑的眼眸。
姬流年微覺窘迫,撇過頭去,眼望窗外,喑啞的話語之中竟帶上了一絲羞赧,聽入做夫人的耳中,竟覺得出奇的……動人。
「那個……江莊主和那個蘇眉……在親吻……」
一句話十三個字,卻是好艱難地從姬流年的唇間吐將出來。
「唔,然後呢?」名為柴雲的大家閨秀偏著頭,好整以暇地問。
室內一時安靜得只聞兩人的呼吸之聲。
柴雲覺得自己所倚靠之處正因主人的呼吸不穩而起伏漸大。
「然後……」姬流年強忍著潑天的羞澀,鼓起了所有的勇氣,凝望著自己的夫人,「我……我也想……和你親吻……」
柴雲心中的驚愕難以形容。她、她從沒想過,在這方面一直太過羞澀甚至於十分排斥的夫君竟然會有主動求吻的一天。
柴雲驚得檀口微張,一時忘了言語,直到那因為大膽求吻而漲得通紅的臉因為自己的沉默而慢慢轉成慘白之色。
天,錯失良機可不是大家閨秀所為。乘勢追擊方是柴氏守則的第一條。
她柴雲好不容易等到蝸牛有探出柔軟觸角的一天,怎肯讓其再縮回去。
她猛然湊了過去,因為沒有掌握好力道,兩人甚至磕碰了下唇齒。
但些微的疼痛怎麼覆蓋得了唇瓣相依所帶來的新奇體驗。
柴雲覺得自己的臉要燒起來了,心臟歡快地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了。
這一吻,似乎就能吻到地老天荒。
當兩人相倚著氣喘吁吁地分開,柴雲才想起來大家閨秀要裝羞澀……
「你、你不喜歡么?」身邊人緊張地抓住她的手問。
你!柴雲本待繼續裝羞澀的,但眼見自家夫君似乎緊張得有些異常,當下便放棄了所謂守則,回握住對方,溫柔地回答:「我自然喜歡。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緊張?」
只聽她的夫君囁嚅道:「那個……江步月說,相愛的兩人會自然而然地想要做這種兩廂情悅的事情……」
江步月?柴雲暗暗咬牙。這個江步月,也太自來熟了?剛剛認識,就敢跟人談到這種事情,而且還是跟個男人。唔?難道,江步月她知道……
柴雲皺眉思索,忘了身邊還有個對她觀察入微的夫君。
「夫人不必為難。我以後,再不會對你做這種事了。」姬流年悄悄地舔了下唇,毅然決然地這麼說道。雖然,剛剛的滋味真的很美妙,但是,如果是夫人不喜歡的,自己是堅決不會再繼續的。
「可我喜歡你對我做……做剛才的事情呀!」這話脫口說出來,柴雲是真的羞澀了。
姬流年看著自己的夫人,那白皙的臉上紅暈漸起的嬌媚樣子,覺得自己心頭滿滿的,好似裝滿了快活。
「原來夫人是喜歡的。我還一直以為,夫人討厭我……」姬流年有些委屈地說。
柴雲鬱悶了:「我什麼時候討厭過你了?明明是你不讓碰……」
啊,說漏嘴了。不過,承認這個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她是一直有企圖碰觸對方的,只是她以為,對方很排斥這個……
所以,她們白白忍了這麼久?
「我以為,夫人厭惡我的……身體。」姬流年的語氣中流露出了多年來深藏的自我厭棄。
原來如此。柴雲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暗暗檢討自己的失職。
她二十五歲了,平常女人該有的**她也有。所以,當晚上躺在自己心愛的人身邊的時候,她總有那麼幾天需要跟對方保持距離,才不會化身成狼而嚇到對方啊。然而,就是這樣的舉動,卻讓心愛之人誤以為是厭惡了。
「夫君,我從來沒有厭惡過你的身體。」這般直白地討論身體的事情,讓柴雲也覺得羞澀難當,但是,這事兒必須在今天說個明白清楚不可,「厭惡這個身體的人是你自己,是不是?」
柴雲看到她的夫君眼色微傷地點頭,心頭也不禁疼痛,主動抱住對方,緩緩說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當年是我出的主意,卻讓你受苦至今。而且,還沒有細心體察到你自我厭惡的情緒,我真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不是的……」姬流年待要為對方辯解,卻被素手掩唇。
「還好我現在明白過來,還不晚。」柴雲溫柔地朝她的夫君笑笑,然後正色地道,「夫君,請不要厭惡你現在的身體,相反,你應該感激這個身體。你也知道,東北這個地方,男尊女卑的觀念有多麼的根深蒂固。正因為有你現在的身體,我們才能活到現在,走到現在,擁有現今的一切。十五年來,雖然困難重重,但我們都攜手挺了過來。」
柴雲鄭重地求懇:「請你再忍耐數年,等我們徹底站穩了,到那時你若想恢複本來的身體面貌,自也由得你,無人能奈何我們。」
姬流年握住她的手,向來冷峻的臉上舒展開來,展顏道:「只要你不厭惡我,怎樣都行。」
「那你、你不想繼續了么?」柴雲羞紅了臉。要死了,大家閨秀才不會說這種話的。自己果然如季霄羽所說,虛偽死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