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
宋游魚,如今,她已然是宋游魚了。
在心中默默的嘆了一口氣,正欲站起來,她方才發現,自己身下的這塊地......好像不是那麼硬。
故而她沒怎麼摔傷,只是磕破了嘴皮子。
她抬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嘴角,傷口處傳來的痛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是她尚且還沒來得及有下一個動作,便覺眼前寒光一閃,緊接著便有一個冰涼的東西瞬間貼在了她的脖頸上,「何人在此!」
宋游魚嚇了一跳,不敢輕舉妄動,不過餘光卻還是能夠瞥見身旁的人好似是個貼身護衛模樣的人。
她不過是翻個牆,都鬧到喊打喊殺的地步了?
心頭正疑惑,卻忽然感到身下那片鬆軟的土地動了動。
宋游魚感覺更不對勁了。她忍不住低頭看去。
身下是一名男子,身著一襲玄色錦衣,頭上別了個白玉冠,神色淡然自若,一雙鳳眸正淡淡的睨著她,半點情緒也無。
一眼,驚嘆,驚為天人。
這位公子當真是好容貌!便說是傾國傾城也當的起。
只是這第二眼,宋游魚便僵住了。
因為她發現......她認得這個人。
此人......此人是......
「怎麼?準備躺到什麼時候?」一道清冷的男聲打斷了宋游魚的思緒。
她看著身下這張熟悉的臉,根本就沒有起來的打算了。
她真是恨不得直接坐下去把此人壓死!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她心中瀰漫起的恨意,幾乎要將她吞噬!
此人是誰?她永遠都不會忘!安慶公主是怎麼死的?坊間傳言是她謀害朝臣被新皇賜死,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些傳言都是狗屁!
她根本就是被身下這個男人害死的!
施言墨!信陽候施言墨!她永遠不會忘了這個人!
……
昭平二十一年四月廿三,是個黃曆本上宜喪葬的好日子。
信陽候端著新皇親賜的毒酒,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面容平靜冷淡,「殿下,請上路吧。」
她穿著一襲大紅色正裝,背脊挺得筆直,定定的直視著面前這個她一貫看不透的男人,接過毒酒,一飲而盡。
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點遲疑。
飲畢,她笑了,「君上,你可千萬要帶著這一身無上的榮光,好好的,永遠的活下去啊!」
這是她最後的遺言。是諷刺,是不甘,帶著她此生此世所有沒有完全的心愿的遺憾,用盡所有的力氣對他的詛咒!
但凡她只要活在世上,她便一定要讓他好好的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
只是宋游魚沒想到,她方才睜眼,重新發現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時,便又再度遇到了他。
她的今生宿敵。
宋游魚看著身下的這張臉,看著他從容不迫的模樣,心中滔天的怒意與恨意讓她下意識抬手就想將此人掐死。就算掐不死,給他點顏色瞧瞧也是不錯的。
只是堪堪抬起手,架在她脖頸間的那把劍卻忽然一緊,在她的脖間劃破了一個細小的口子,「你想做什麼?」
脖子上傳來的疼痛,讓宋游魚猛地回過了神來。
她甫一抬眸,便對上了一雙深沉如古井的眼眸。
她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放在了施言墨的脖頸上。
施言墨面上沒有絲毫慌亂,只是定定的瞧著她,好似她根本對自己構不成什麼威脅。
事實確實是這樣的,她的手再快,也快不過侍衛的劍。
更何況,她剛剛活過來,惜命的很。
宋游魚掂量了一下情況,忽而將手往下,猛的拍了一把施言墨的胸膛,笑的嬌俏明艷,「公子,你真是生的風流倜儻英俊瀟洒,把奴家的魂兒都勾去了。」
那模樣,真是將秦樓楚館里的姐們兒架勢學的十足。
原本淡然的施言墨,在這一刻,冷靜的面具全然碎裂。
他眉頭驟然蹙起,直接從地上撐著坐了起來,抬手便將身上的人一推。
宋游魚被這麼猝不及防的一掌直接推倒在了地上,腦袋順勢磕在了身後的牆上,痛的她差點齜牙咧嘴。
「嘶......」她摸了摸腦袋,隨即委屈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幽怨的看著施言墨道:「公子,你怎得這般粗魯?對待女兒家應當要注重禮儀才是。」
女兒家?
施言墨冷笑,他可沒見過清白人家的女兒家會這般不知廉恥!
宋游魚假意委委屈屈的看著他,藏在袖口中的手卻悄然收緊。
她這醒來,第二個見到的人便是生前有血海深仇的仇人,這還真是孽緣。只可惜,她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根本沒有報仇的機會。
來日方長,既然眼下取不了施言墨的狗命,那她姑且放他一馬。
只要她還活著,以後便有的是機會!
很瀟洒的想通了這一點,宋游魚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對著施言墨笑眯眯的揮了揮手,道:「罷了,公子你生的這般俊俏,我便不與你多計較了。改天再見啊。」
她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明明是她突然出現,把他壓倒在地,怎得這會兒到了她的嘴裡就變成他的錯了?她還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樣。
施言墨有點懵了。
剛回過神來,眼前哪裡還有宋游魚的人影?
「站住!」他猛地出聲喝住正向前狂奔的宋游魚。
可是宋游魚哪裡會搭理他呢?她不僅不站住,還跑的更快了。
她可沒時間跟施言墨浪費時間,再不抓緊,就看不到自己出殯了。
因為是國喪的緣故,整個街道都被清理過了,平民百姓只能圍在兩邊觀看。
紫檀木精心打造的棺槨,四馬並列拉著前行,尊貴無雙,只不過是死後的待遇了。
宋游魚並未在意這些,只是看著為首的那個侍衛高高舉著一番白旗,上面濃墨重彩的寫了兩個字——安慶。
她是真的死了。
她怔怔的看著這一切,恍若夢中,卻又格外清醒。
她從安慶,變成了宋游魚,重新活在了這個世上。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路過的人將白色紙錢拋灑在空中,看著周圍的人晦氣的躲開,聽著四面八方對她的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