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學校里的妖
回到教室已經挺晚了。
同桌李楠直到快上課了才弔兒郎當的走進教室，她將自己的黑色挎包甩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像是榔頭敲擊桌面。
接著她照常和周離打了聲招呼——
「嘿……呃！」
伴隨著一道清細的打嗝聲。
英語晚自習，周離不喜歡英語，拿著書也看不進去，雙眼不由自主到處亂瞄。
全班總共四十七個人，座位按二四二排列，六排空了一個位置。排座位的根據比較複雜，既遵從身高加視力的原則，也遷就同學們的個人意願，當然老師的意志也很重要。總之比隔壁班按照成績先後順序選座位的規矩好多了。
周離因為長得高，視力也好，於是坐在最後一排，最右靠窗的一列。
原先班主任還規定座位每兩周必須平移一次，以保證每個同學都有機會坐到靠窗的那方，但最近兩個月大家都懶得搬了，也就差不多固定了下來。
周離挺喜歡這個位置的，向外能看到窗外的操場，享受透過樹葉灑進來的斑點陽光，朝內能看到整個教室。
可惜他沒有緊挨著窗，而是挨著過道，和窗之間隔著一簇呆毛。
下午大家精力充沛，打鬧的人很多，前桌的陳國花和張秀花就在互相搞偷襲，每每出手儘是些羞於言之處。
幾個剛打完籃球回來的小夥子撩起衣服擦汗，隱隱露出腹肌輪廓。
身旁每五到十秒鐘會響起同桌的一道打嗝聲。
至於窗外，正是黃昏之末，天邊飄著幾朵被夕陽染成金色的雲紗，輕如羽毛。頭頂正中央的一團黑雲也被鍍上金邊，輪廓像是一隻狗。操場上只有零星幾個人還在慢悠悠的往教學樓走，周離可以遠遠的看見那位站在一顆樹旁，龐大的身軀十分顯眼，但他卻一動不動。
那位在這個學校已經很久了，至少比周離久。
他經常呆的地方是小樹林，那個地方算是學校的後院，只有荒廢的教師宿舍，很少有人去。周離覺得他應該算是住在那裡吧，只是他並沒有小屋子或是山洞地洞之類的住所，周離也沒見過他晚上是怎樣過夜的，只在下大雨時見過他往一間廢棄宿舍里鑽。
那天雨特別大，想來即便是他也受不了了。
平常的他就像他的其他同類一樣，如非特殊情況絕不和普通人接觸，碰見了也會主動避開，周離覺得應該有某樣東西在約束著他們。
加上周離從小到大也有了些許應付他們的經驗，平常都會有意識的避著他，所以高一前幾個月他們一直相安無事。直到有一天開運動會，他意外發現周離能夠看得見他，於是周離便被他從普通人的名單中剔除了。
周離覺得自己或許成了他的『玩物』，在那之後，他總是找到周離，像是對待一隻小寵物一樣，給周離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你在看啥……呃！」
一道以打嗝聲結束的問話驚得他回過頭來，映入眼帘的是李楠好奇的表情。
「沒什麼。」周離目光又忍不住上移。
「待會兒趙媽過來，看見你在開飛機，肯定又擺出一副爛臉。」李楠嘆了口氣，「然後又說我影響你學習。」
「不會的。」周離總是能夠在趙媽媽到來之前發現她。
「哦。」李楠想了想，好像確實從來沒聽過趙媽罵周離，不過她也不是很在意，她的話題立馬又跳到了另一個方面，「我好撐啊。」
「吃了多少啊。
」
「可多，我家那老兩口的手藝……可惜你只吃過我家的面，其實我爸媽的菜也炒得特好！」
「嗯。」
周離點點應和著。
他發現李楠打嗝的時候呆毛也會動。
很有意思。
李楠家是開麵館的，是雁城很有名的老麵館，而且離學校近，周離從初中開始就經常去她家吃面，而他們直到高中分科后才算真正認識。
現在也只做了一個月的同桌。
晚自習第二節，趙媽媽來到了教室外邊，巡查一番后，將周離叫了出去。
最近趙媽媽找人談話是常態，周離並不緊張，放下書便出了教室。
「李楠有影響你學習嗎？」趙媽媽問。
「沒有。」周離搖頭。
「沒有就好。」趙媽點點頭，用感慨的語氣說：「李楠這個人性格就是跳脫，說不聽、打不變的那種，有時候我是頭疼得很啊，有時候又覺得這樣一個蠢貨也挺有意思！你呢，你就完全不一樣，你太安靜了，按理說你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不應該這樣啊！」
「嗯。」周離點了下頭。
「都最後一個月了，說這些有點晚了，我覺得你呢，有時候真應該多向楠哥學習，多和其他同學說說話，去操場上運動運動，不要怕嘛！」趙媽並沒有談及周離精神的問題，-而是反覆強調一點，「勇敢一點，有些事情你不願去面對它，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能怕它，勇敢的去面對，多去嘗試，就像楠哥一樣，錯了就錯了，大不了吃點苦嘛……只是你別像她那樣傻就是了。」
「嗯。」
「當然這最後一個月還是以學習為主，這點我對你很放心，到了大學，可千萬不能再像高中一樣！要走出去，明白嗎？」
「知道了。」
周離是聽進去了的。
趙媽抿了抿嘴，又說：「同時我也希望你能帶帶她，你在學習上很紮實，要是能幫到她就太好了！她這成績實在太不穩定了，都馬上要高考了，我也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大的心！」
周離不知道該說什麼，便繼續點頭。
趙媽便揮手讓他進去了。
隨後她又將李楠叫了出去。
周離並不用趴在後門口偷聽，他的五感都非常靈敏，稍微專註點，直接就能從嘈雜的聲音中將趙媽和李楠的聲音拎出來。
渾然不知自己與特殊位置擦肩而過的李楠還在打嗝，趙媽見了，忍不住調侃了句：「喲，楠哥晚上吃得好啊！」
李楠挺不好意思的嘿嘿笑。
裡邊周離也笑了笑，然後拿起書背作文，不再聽外面的話。
沒多久，李楠回到了教室。
有幾個同學向她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只見她用胳膊肘撞了撞周離，湊近周離說：「嘿，趙媽剛叫你出去說了……」
盯！！
窗外的死亡凝視讓李楠老實下來。
漸漸地外邊開始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