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長歌之令
推開木扉,呂辰碧已快楊霜凌一步先到了他的寢室。
楊霜凌看見自己的師弟倒沒有多少驚訝,因為他猜到以呂辰碧的性格定會馬不停蹄來找自己。
楊霜凌準備沏茶,將茶具一一擺出。
「我不喝茶,我只喝酒。」呂辰碧道。
楊霜凌道:「我自己吃的。」
呂辰碧尷尬一笑,凝視著大師兄:「有時候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還是我從來都沒明白過你。」呂辰碧大口灌了口酒,「不過,有一點還是讓本大爺相信的。」
楊霜凌聽到這不由放下手中茶杯。
呂辰碧道:「這案子你一定會管是不是?」
楊霜凌苦笑一聲:「我不想欠她。」
「就因為這個?我問你如果五天之內你沒查出來怎麼辦?」呂辰碧有些惱怒,想師母這麼做竟換來她孩子這樣的回答。
「查不出來就是天命。」楊霜凌道,「天命她如此。」
「你!」呂辰碧頓時有上去揍他的衝動,「你有沒有人性?」
「如果你不想雪瑞死就安穩點。」楊霜凌突然放下已經沏好的茶。
呂辰碧意識到了楊霜凌言下之意:「你有線索?」
楊霜凌分析道,「如果純粹是害我,豈要去加害武林中難纏的『玉虛門』門主夏蓉蓉?完全可以對付一些二流之眾。很難不把她之死和此次大會聯繫在一起。」
「如果是江湖恩怨?」呂辰碧問道。
「如果是私人恩怨就更不應該牽扯到我了。夏蓉蓉與我素無交集,有人要將她之死嫁於我頭上,想必我和她都是兇手的利益。」
「這麼一說兇手還會對你不利?」
「這點我並不在乎。重要的是還有人會遭殃。」楊霜凌憂鬱的眼中透過一絲冰冷,就好像明知道會有人死卻無法預判下一個是誰的無奈。
「咚咚」,有人扣門。
「誰?」呂辰碧問道。
扣門者沒有回答。
楊霜凌道:「開門。」
呂辰碧打開房門,見是一位衣冠淳樸的中年男子,知道是自己大師兄剛收的弟子。
莫長平畢竟失聰,雖有楊霜凌醫治,終究在這短短數日中難見奇效,故隔著木門聽不到呂辰碧的問話。
莫長平見呂辰碧在這,本能的有些哆嗦,畢竟他以前是黑道的,見了捕頭自然有些害怕。
莫長平道:「公子,長平都查過了,玉虛門並無那人。」
「那人?誰?」呂辰碧問道。
「是這樣的,之前有個自稱玉虛門弟子的人來找公子,就是他讓公子去與夏門主見面的。」長平回答道。
「如我所料。」楊霜凌微點點頭,「先去睡吧。明天你還有重任。」
「是。」莫長平退去。
呂辰碧將酒塞蓋上,問道:「說吧,要本大爺幹什麼?」
「請柬。所有人的。」
一陣風掠過,呂辰碧已離開。可讓楊霜凌頗為意外的是桌上的一枚手掌般大小的玉牌。這玉當然是呂辰碧留下的了。
玉牌是用號稱堅硬如鐵的金剛玉雕砌而成,上書「長歌令」三字,題字於當今聖上,背側則刻了個「霜」字。
她還留著……楊霜凌看著已被他捧在手心的「長歌令」,心中莫名黯然。
「長歌令」,這個聽上去動人的名字,殊不知在這三字背後藏著的是多麼大的權利!先斬後奏亦不為過!
楊霜凌又看了一眼它,眼中不知是憐是憂,總之不是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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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註定悲涼,但也沒有發生什麼不測了。
少林的靜池很平靜,心事重重的李風搖一人扔著石子打折水漂。石子咕咚咕咚在水面連翻了七八個跟頭便沉入了池底。外頭又響起了鳴鐘,各門各派的人都出去迎接「青花幫」的到來。
若大的寺里頓時又顯得空蕩了不少。
「風搖哥。」周露月找了他一個多時辰了,「你怎麼會在這?」
李風搖回頭看了看他。
這一看,倒是把周露月嚇了一跳,這才一晚不見,李風搖竟變得如此的滄桑,精神不足,頭髮凌亂,鬍子拉碴,一點都不像平時意氣風發的玉虛門公子哥兒,卻頗有一點丐幫弟子的風味。
看來夏蓉蓉的死對他的打擊可想一般。
周露月見了這樣子的李風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只能伸出隨身帶著的手帕遞給了他示意擦一下臃腫的臉。
李風搖沒有接,其實他壓根沒有看到,他心裡也是很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周露月道:「你真的要去殺楊霜凌?」
「我沒用,我打不過他,我報不了仇!」說著,他又哭了起來。
周露月無奈地搖著頭:「我不知道兇手是誰,但至少不是楊大哥。」
「你!」李風搖慘笑一聲,「你們都護著他,我無話可說。」
周露月道:「不是護著他……」
「誰又想過我?死的是我祖母,不是你們的親人!你們誰懂?」
「我懂,我明白。」周露月放低了聲音,「兩年前,爹娘死了,我記得我很絕望,我看不見未來,心就像破了個洞甚至都沒有了……」
李風搖這才想起來,周露月也受過失去親人之苦。
「我還記得,是你帶我走出了陰影,叫我要向前看,叫我冷靜,叫我樂觀。」波光粼粼的池水前,少年追憶著痛苦不堪的往事,「現在也輪到你了,你也應該冷靜,樂觀。」
「可事實……」
「事實沒有確定!」少年打住了李風搖的話,「雪瑞前輩不惜以命相賭,楊大哥已著手調查此事,還有呂大哥。不管楊大哥是假仁假義也好真情實意也好,反正我是相信他的,正如兩年前我也相信他一樣!」
「你為什麼會這麼相信他?」李風搖道。
周露月一笑:「沒有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他是『東斷情』,我所崇拜的『東斷情』吧。」
李風搖聽后也不知如何回答他了,過了許久,才說道:「荼爺爺讓我立即回玉虛門,說有要事,說關係到門派存亡。」
「門派存亡?」周露月一驚,「夏門主的事這麼快就鬧得滿城皆知?」
「嗯,這一來對我派實屬大難,可惜我不能留在少林親眼見證兇手的真面目!」李風搖垂著頭,因為此刻收到「玉虛門」二當家「絕手神管」荼博的信實屬無奈,祖母要緊,但她一手的心血更為要緊!
「回去也好,冷靜冷靜。」周露月道。
「祖母的遺骸我留下,或許會有幫助……但我不會放棄報仇,不管是楊霜凌或是誰!」李風搖說罷便離開了。
「案子我們會追查到底。風搖哥,我答應你,一定會揪出兇手!」周露月望著他遠去的背影。
李風搖的背影消失在了眼中,周露月才呼了口氣,長嘆一聲,渾身有些放鬆:大概他能冷靜了吧?
這!周露月定睛一看,本是綠浮蕩盪生機勃勃的靜池水面,漂浮著十多條錦鯉魚的屍體。原來李風搖每個石子下去都是以殺魚為目的的呀!
周露月倒吸了一口涼氣:殺氣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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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達摩地牢,因為不見日月,唯有燭光才能照亮一方之地。
「為娘很高心你能來。」雪瑞手捧著牢中的經書。
楊霜凌冷道:「為了什麼?」
獄中只有母子二人和一對小武僧,燭光下顯得很清冷陰森。
「什麼為什麼?查案吶!」雪瑞微微一笑。
楊霜凌冷哼一聲:「你這算什麼?威逼?」
雪瑞瞄了一眼已別在楊霜凌腰間的「長歌令」,笑道:「那看來很有效呢!」
「我不喜歡欠人。」
「霜凌……」雪瑞突然問道,「在你眼裡,我和你爹已經是什麼樣的人了?」
楊霜凌頓了一頓,轉身離去,留下二字:「幫凶。」
雪瑞苦笑地搖了搖頭:至少沒說「兇手」啊。
雪瑞這般想卻不想楊霜凌眼裡的兇手怕是當年逼死那個女子的所有武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