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老奴
清晨，江北街頭。
一名身著乾淨，頭髮斑白的環衛工人正在埋頭清掃著昨夜夜市狂歡后的遺留垃圾。
看得出來，這名環衛工人是個瘸子。
對於一個瘸子來說，打掃這麼多的垃圾，著實是有些吃力，所以哪怕這會兒天氣還比較涼爽，他的臉上已經布滿了細細的汗珠。
「那個就是何雪她爹？」這時候一群穿著鮮麗的女生，站在不遠處對著正在掃地的環衛工人指指點點。
「看著可真的邋遢啊！」有女人捂著嘴輕輕的笑著，眉眼中滿是鄙夷。
「家裡這麼窮，還好意思在學校裡面耀武揚威，居然還有人說她是我們中醫系的系花，我呸。」一名燙著淺褐色大波浪的時尚女生開口說道。
「可不是嘛，仗著自己長得好看一些，天天和男生們眉目傳情，前不久校籃球隊的楊宇又找她告白呢。」另外一個人開口說道。
楊宇是江北醫學院中醫系籃球隊的主力，也是中醫系的校草。
平日里喜歡他的女生多了去了，可楊宇偏偏就看上了何雪，並且對何雪展開了強烈的追求。
何雪要接受了還好，可偏偏何雪就是不答應。
這自然讓一些喜歡楊宇的女生看不過去。
在她們看來，何雪就是想釣著楊宇，真是一個臭婊子。
所以一群人商量了一下，開始調查起何雪來。
本身也沒什麼難調查的，何雪從入校以來，一直都是拿著學校的補助金，而且穿著也很樸素，所以大家都知道她家庭情況不太好。
但也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差。
她父親竟是一個掃大街的。
這群女生髮現這事情后，直接跑去學校裡面把這事情公之於眾。
但並沒有什麼效果，雖然很多人都對何雪指指點點，但何雪卻根本不當一回事。
於是這群女生就準備弄點更狠的，在學校里，有一些人維護著何雪，她們沒有辦法對何雪出手，但學校外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這不，她們決定今天找一找何雪父親何鵬的晦氣，並且準備把這裡的事情拍成視頻，到時候拿到學校裡面去，好好的侮辱一下何雪。
不就是個掃大街的嗎？裝什麼傲氣呢？
在老娘面前裝，非得讓你下不去台不可！
很快，她們動手了，幾個人擠到了何鵬的面前。
何鵬正埋頭掃著地，只感覺到有人攔住了自己的去路，不由得開口說道，「讓讓，謝謝。」
「我要是說不讓呢！」一道毫不客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何鵬怔了怔，他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抬起頭，就看到幾個穿著名牌的女生正看著自己，他明顯感覺到這幾個女生來者不善。
「看什麼看，糟老頭子，再看我把你眼珠子給挖了！」一個短髮女生瞪了何鵬一眼。
「幾位小姐，我就是個掃大街的，犯不著和我計較，如果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請多多見諒。」何鵬知道，自己不能和面前這些人起衝突。
所以他下意識的打算服軟了。
早就已經不是當年那崢嶸的歲月了。
當年整個江城想要巴結方家的人都快把方家的門檻踏破。
那些達官貴人哪個不得討好他這個門房。
可是現在，他只能卑微的活著。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自然不可能受這個侮辱，哪怕是死，也要捍衛方家的尊嚴。
但是，小姐……
小姐還小啊，還需要自己照顧啊！
如果只因為自己的一時意氣而讓小姐暴露，那麼自己就算是死一百次也不能償還這個罪過。
以他的能力，想要找一份好工作，談何容易。
但他清楚，自己需要低調。
想要隱藏一滴水，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其融入大海。
所以何鵬才選擇了這個方法活著。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新聞不是報道過了嗎？少爺的屍體沒有找到。
生死不明。
吉人自有天相，少爺一定還活著。
只要少爺回來。
只要少爺回來！
少爺那麼厲害，決定能夠重掌大局！
這些年來，何鵬一直以這個理由催眠自己。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夠如條件反射般，一次次的卑躬屈膝的活著。
他試圖讓自己相信，一切的屈辱都是有意義的。
「喲，你也知道你是個掃大街的啊！」那名燙著波浪卷的女生一臉嫌棄的開口說道，「現在給我們跪下來認錯，我就放過你。」
「這……」何鵬一臉迷茫，他都不知道自己哪裡招惹到這群二世祖了，為什麼忽然來找自己晦氣。
「要怪就怪你有個閑不住的女兒！」女生朝著地上吐了一口痰，不耐煩的開口說道，「喂，瘸子，你現在跪下來求饒，我還可以放過你，不然我就把你另外一隻好的腿也打瘸！」
是大小姐？
不可能啊！
大小姐是何鵬一手帶大的，他知道她的脾氣，絕對不是無端生事的。
但惹了面前這些人，很多事情就不好處理了。
只是來侮辱自己倒也還好，如果將怒火遷到大小姐的身上，那就不是自己能承受的了。
「如果我對你下跪的話，你能不能放過我的女兒……」何鵬終究還是服軟了。
他害怕。
他怕事情發展到自己不可控制的局面。
他必須隱忍。
現在的他，根本惹不起面前這些人。
「如果你順便磕頭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女生哈哈大笑起來。
其他的女生也都愉快的大笑。
「這就是何雪的父親嗎？」
「也太窩囊廢了吧。」
「真的是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女兒。」
一道道數落的聲音如同利劍一般插入何鵬的心頭，他死死的拽緊拳頭。
這群人，該死。
她們有什麼資格這麼說大小姐！
但更無奈的是現實。
這無力的現實告訴他，他只能這麼做。
他嘆了一口氣，正準備彎下膝蓋的時候，身子卻是猛地一顫，他看到了不遠處，一名穿著白色襯衫的青年，就那麼站著，看著自己。
嘩！
腦袋如同被雷擊打了一般，瞬間變得空白。
然後眼淚不受控制的灑落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
這麼多年，哪怕再苦再累，他都不曾流過一滴眼淚，但此刻，看到那青年的瞬間。
他沒忍住。
他和以前，沒有太多的變化啊！
只是眼眸要更鋒利了一些，看起來，更有大人物氣質了一些。
「這糟老頭子哭什麼，噁心死了。」大波浪女生一臉嫌棄的開口說道，「跪不跪啊！」
而一切女生則注意到，這個老頭是在死死盯著自己身後。
猛地回首。
一群人全都震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帥啊！」
那稜角分明的臉頰，高挑的鼻子，深邃的眼眸，白皙的皮膚，嘴角勾勒出一道微微上揚的邪氣弧度，還有那微微蓋著眉毛的細碎劉海。
這是一名如天神一般俊美的男子。
哪怕是楊宇，在他的面前，都黯然失色！
但更讓她們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剛才還一副卑躬屈膝的老頭，身上的氣勢陡然變化。
雖然還是那個瘸子。
但看起來卻高大了不少。
此刻，他竟是在脫著自己的衣服。
那件髒兮兮的環衛工人服。
「你要幹嘛！你變態啊！」有女生大叫著。
很快，上衣脫光了，露出了一身精壯的肌肉。
還有密密麻麻的猙獰傷疤！
這得受多少傷，才能留下這麼多的傷疤！
一時之間，這些女生都顧不得大叫了。
而方鵬就這麼赤裸著上身，大步衝到青年面前，半跪在青年面前，嘴唇顫抖。
「老奴何鵬，見過少爺！」
「少爺，您回來了！」
「嗯。」青年淡漠的應了一聲，旋即聲音也柔和了許多。
「這些年，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