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犬族曾經的輝煌

天色微亮，

岩突山後的訓練場內，銀白色的小妖犬瞑目感應，蹲坐在風洞前狂暴混亂的風中，巋然不動，如同一座雕塑般。

他默默感應著，經過這些天來的不懈努力，他心神所能感應到的風穴範圍，已經從最初那微不足道的一點，擴大到了足有拳頭大小，這是值得喜悅的收穫。

雖然似乎距離完全感應還有很長的時間，但最近他發現的自己的感應速度在逐漸增長，似乎感應到的面積越大，感應的速度也就越快。

「砰！砰！砰！」

沉重而遲緩的腳步聲在身後遠處響起，嵐牙知道，是那頭負責指導他們的老炎犬到了。

這些天來，嵐牙已經習慣了早早來到訓練場，自行感應，他比所有的其他小妖犬都來得早，甚至比老炎犬都來的早。

這令他自己都有些驚訝，他前世上學時可沒這麼勤奮。

想來是因為前世如果不努力，代價無非是混的差一點，在這個世界不努力，可是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

腳步聲在嵐牙的身後停下。

老炎犬嵐古滄桑的聲音響起，語氣中頗有些意外。

「我原以為你堅持不了多久的，畢竟沒有那隻小妖犬能夠忍受感應時的枯燥與無聊……」

「但你堅持住了，甚至遠比我想象的堅持的要長……」

「這很好，一個妖怪的血脈可以決定他的最低成就，而堅持，則可以決定他最終能在成為大妖怪的路上走多遠……雖然很少有妖怪懂得這一點……」

老炎犬嵐古語重心長的說道。

「謝謝您的稱讚！」嵐牙轉過身，微微點頭。

嵐古凝視嵐牙片刻，又道：

「你與所有的小妖犬都不同，明明很小卻很成熟，即使被稱讚，也不會露出明顯高興的痕迹。」

「這讓我想起了一種生物，那就是……人類。」

嵐牙心中悚然一驚，臉色微僵，冷汗差點下來。

自己的身份被發現了？

不應該啊，他之所以敢於毫無掩飾的表現出自己的與眾不同，就是因為在充分了解過之後，斷定在這文明程度如同人類原始部落時期的犬妖族群內，壓根沒有類似「奪舍」的概念。

犬族內沒有文化傳承，沒有文字或者典籍，歷史的流傳也全憑代代老犬口口相傳。

在有足夠有力的證據證明有人「重生」或者「奪舍」之前，他們幾乎不可能朝著這個方向想，這是時代的限制。

穿越和重生，這些對於現代人來說耳熟能詳的東西，也許換一個時空，壓根就是無法被想到的思維盲區。

前世的小說中，穿越者主角總是動不動的就會擔心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發現，其實細想來這是一件很無厘頭的事情。

例如傷仲永的故事：

金溪民方仲永，世隸耕。仲永生五年，未嘗識書具，忽啼求之。父異焉，借旁近與之，即書詩四句，並自為其名。其詩以養父母、收族為意，傳一鄉秀才觀之。自是指物作詩立就……

瞧瞧人家，五歲大，「未嘗識書具」從沒見過書寫工具，「即書詩四句，並自為其名。」立刻寫了四句詩，並提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如果給現代人知道，肯定覺得這是妖孽吧，要不就覺得肯定是穿越者，不然沒法解釋為什麼一個從來沒摸過筆桿的農民的兒子會寫詩。

但古人對於這件事欣然接受，也沒懷疑過。

邑人奇之，稍稍賓客其父，或以錢幣乞之。

反而很追捧呢。

即使擱在現代，如果某個孩子從小就天資縱橫過目不忘，並且表現出迥異於普通孩子的成熟，其父母也多半只會感到欣喜，而不會產生「我家孩子是不是被奪舍了」這樣的怪異念頭吧

那麼在這超凡存世的妖怪世界里，一隻小妖犬表現的有些成熟和天才，大概也沒有多特殊吧。

嵐牙穩住自己的心神，快速做出最符合當下情況的反應。

「人類，是什麼樣子的啊？」他恰到好處的露出無知迷茫的表情。

「人類，很奇特，他們很弱小，但卻很特殊……我曾學習他們的知識與文字……」

老炎犬露出思量追憶的表情。

「數百年前，犬族由大妖怪『骨魔』統治著，那時人類的祖先生活在妖怪的領地中，作為奴僕祈求妖族庇護，並會在某些食物短缺的時候充當食物……」

「但人族的繁衍太慢了，相對於其他肉食來說，並不是合適的食物選擇……後來他們被趕到食物匱乏的平原上，自生自滅……」

「但他們並沒有滅絕，卻在平原上種植奇怪的植物，築起城堡，甚至鍛造鋒利的兵器，雖然很恥辱，但據說妖族的鍛造技藝，最初正是從人族學來的……」

「在那之前，妖怪們從來沒有使用武器的習慣，利爪和尖牙，是妖怪們最好的武器……」

「而妖族學來了人族的鍛造技藝后，鍛造技藝很快遠遠超出了人族的想象，據說大妖怪們的兵器會在地心的熾熱岩漿中鍛煉，在雲霄之上的極寒高空冷萃，殺死其他強大妖怪，用鮮血澆灌……」

「我的天！」

不知何時，其他小妖犬也已經來到了訓練場，一隻只圍坐在了周圍，他們對老炎犬所描述的場景齊齊發出感嘆。

而嵐牙也不由得輕鬆了幾分，看來老炎犬並非發現了他的人類靈魂，只不過是心有所感而已。

嵐靈這隻小母犬就蹲在嵐牙的旁邊，一雙水靈靈純潔透明的大眼睛隨著老炎犬的講述流露出悠然神往的神色。

「在遙遠的北域，據說有一個名為白牙王的大妖怪，盤踞一個人類城市作為巢穴，奴役一國的妖怪和人類作為僕役，他的兵器白牙刃，據說是可以一刀斬斷山脈的妖刀……」

「哇！」旁邊的吃瓜小妖犬們再次齊齊發出無知的驚嘆。

嵐牙敏銳的注意到了一個詞語。

國！

「什麼是國？」他問道，這是他第一次了解到有關此方世界的地域。

「這是從遠古時便流傳下來的，據說上古時無法想象的古妖將這個世界，劃分成了上百片面積浩瀚的『國』，我們所在的位置，便是『衛』，衛國多山，長兩千里，寬三千里，人妖並存，人類在狹窄的平原上築起城堡，妖怪們在崇山峻岭間建立巢穴……」

這麼大？

長兩千里，寬三千里，這樣的面積已經快要接近前世的中國了，可這樣的面積有上百處，這個世界也太大了吧，嵐牙口乾舌燥，充滿震撼。

老炎犬非常滿意眾小妖犬的表現，繼續道：

「衛國雖然大，但早先我們犬族追隨著大妖怪『骨魔』亦在衛國赫赫有名，那時我們犬妖一族、惡鬼妖鳥一族與最強大的白骨一族都臣服於他，征戰四方……三族之名當時之輝煌……可惜……」

「可惜……」講到這裡，老炎犬突然停住，沉默良久后深深的嘆息了一聲，就此收住了話題，乘熱打鐵激勵道：「只要你們肯努力，我們犬妖一族未嘗不能出現一個『骨魔』那般的大妖怪，走出骸骨森林，去向外面的世界……」

「我相信，我們犬族總有一天會重回巔峰，而你們每一頭小妖犬，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骨魔』！」

老炎犬不愧是犬族多年資深教師，話術能力簡直不下於嵐牙前世見過的傳銷分子，寥寥幾句，便說的在場的小妖犬們熱血沸騰，一個個昂首挺胸，眼神激動，彷彿自己就是那個犬族未來的希望之星。

嵐牙自然不會像他們那般明顯，但此時卻也在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種深深的野望。

穿越以來，他一直在思考著隱藏身份，一直在思考著生存，直到今天，他才真正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想法。

這種想法其實之前就存在於他的腦海，但是嵐牙總覺得在這個危險的世界里，連生存都不易，有何談其他。

前世的他只是一個朝七晚十的上班族，每天被迫接近996的偉大福報，只覺得枯燥無味的日子每天都一樣，生活毫無樂趣。

而今他來到這個世界不過數月，雖然不再是人，雖然茹毛飲血，卻覺得自己這段新的狗生格外的精彩。

他想爬得更高，走的更遠，眺望遠處更具誘惑的世界。

野望在內心滋生，雄心在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