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悅寒
笑聲讓小屋裡的氣氛和諧了很多,看著默不作聲的秦沫,卓曉君語調溫和了些問道:「秦沫,多年不見了,你過的怎麼樣?」雖然她從周凱口中知道秦沫這些年的狀況,也知道秦沫為什麼會這樣消沉,可她還是忍不住這麼問了一句。「也就那樣吧!」秦沫沒有多餘的表情,似乎不想多說。
秦沫是一名沒什麼名氣的網路作家,平時就窩在這個小黑屋裡,足不出戶的寫小說,十年來都是這樣,除了少有的幾件事讓他外出過。比如,周凱與卓曉君的婚禮。
他的作品平平無奇,充滿了不平與悲憤,鮮有人關注,只是靠著微薄的稿費度日,前幾年還過得去,近幾年隨著上海生活的不斷提高和房價的飛速上漲,他的收入只能夠支付這間小屋的租金,更不用說花錢購買他每天的必需品…「酒」,用酒精麻痹了的頭腦自然寫不出什麼好作品,他的生活日漸頹廢。周凱每隔幾天都會來看他,每次來都帶許多日用品和酒,秦沫並不接受他給的錢,但對他帶來的東西卻不拒絕。平日里周凱來了看到的都是喝醉了在床上沉睡不醒的秦沫,將帶來的物品冰箱里擺放好,並簡單收拾房間后提著一大袋垃圾離開,今日卻是意外的遇上了難得清醒的秦沫。
這時背後的鐵門傳來了「吱呀」一聲,一個粗重憨厚的聲音傳入耳中:「難怪今天出門遇喜鵲,原來是個好日子啊!喲!卓大小姐也在啊!你不是說永遠不進秦沫的狗窩嗎?你還說什麼來著…嗯…」
「別狗嘴吐不出象牙!我讓你在小麗那領不到這個月工資!」卓曉君瞪大眼厲聲打斷了他的話。來人用求助的眼神看了一眼卓曉君身旁周凱,周凱回饋他的卻是一副愛莫能助的臉色。
來人叫李大慶,濃眉大眼厚嘴唇,一臉憨厚,他與秦沫和周凱是好朋友,高中時因為成績不好留級后與秦沫、周凱同班,高一時遇到高年紀里有幾個小太保「拔毛」,李大慶經常在放學的路上被打劫。有一天秦沫和周凱一同騎自行車回家正好遇上,最終以秦沫右手脫臼的代價將對方打跑。李大慶對二人此舉甚是崇拜,此後李大慶每日上學放學都與二人同行,也不再有人來欺負李大慶,漸漸的三人成為了好朋友。
說到秦沫和周凱的關係那就更不一般了,秦沫母親蘇琴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的家庭,是當地小有名氣的才女,傾慕她的男生很多,畢業於某名牌大學國學系,畢業后出人意料的嫁給了一個小職員,在家做了全職太太相夫教子。可惜事以願違,秦沫六歲時父親因故去世,留下母親蘇琴一人獨自照顧他,母親只有一邊給人做家教一邊教育秦沫。單親家庭的環境對秦沫有很大影響,有些叛逆,對社會的不公平有諸多不滿,同情弱小,好打抱不平,學習不是那麼用功,但一直因為母親的細心教導和家學淵源,他成績一直很優秀並擔任班上的班幹部,這是最讓好哥們周凱最羨慕嫉妒恨的。
周凱的父親周國慶年輕時一直愛慕蘇琴,從蘇琴出嫁到喪夫,再到她獨自一人撫養秦沫長大,到後來周國慶擔上了一區副區長,一直對秦沫母子無微不至的照顧,自然而然造就秦沫與周凱從小到大的兄弟情誼。
周凱向李大慶問道:「今天怎麼有時間到秦沫這來了?」
「今天卓董陪市裡領導來棚戶區一個改造項目工地召開現場工作會議,一時結束不了,所以我就順道過來看看秦沫。」
「好你個李大慶!你竟然把我爸爸一個人丟在工地上自己跑出來偷懶,你這司機怎麼當的?回去我就告訴我爸爸扣你一年工資!」卓曉君擠兌道。
「冤枉啊!大小姐!我是得到卓董的允許才來的,卓董還讓我問候秦沫呢!再說來看秦沫不算偷懶,是吧?」李大慶說著轉頭看向窗下秦沫道:「對了,剛才在門口遇到房東太太,她讓我轉告你,社區快要拆遷,今年的房租也到了,讓你儘快搬出去,哪天要搬家通知我,我來幫忙收拾。」
周凱馬上接話道:「秦沫,前幾天我跟父親去看望蘇阿姨了,她的身體大不如前,希望你回去看看她,要不你就搬回去住吧?母子哪能有十年都解不開的結!再說十年前阿姨也是不得已才……」沒等周凱把話說完秦沫插道:「我會去看母親的,但我是不會搬回去住的!」
一旁的卓曉君不樂意了,道:「秦沫!你至於十年來意志消沉這樣嗎?連你媽媽都不管,你看看你現在這個熊樣,哪有當年風雲學長的氣勢?你看你現在跟黃浦江邊要飯的乞丐有什麼分別?不就是因為當年寒寒的死嗎?現在她還好好活著呢!你現在這個鳥樣你有什麼臉去見她!」卓曉君因為看到秦沫對周凱的不禮貌,開口噼里啪啦的指責了秦沫一通,當最後一句話出口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卓曉君,有詫異、有責備、有痛苦和驚喜上百種情緒交織成的表情。秦沫臉上的傷疤不停的在顫抖,另一半臉上想歡喜卻又笑不出來,他死死的盯著卓曉君的眼睛,彷彿再說:「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卓曉君被秦沫的目光盯的有點發怵,下意識的往周凱身後挪。
「哎!」這時周凱發出一聲嘆息,然後緩緩說道:「這幾天我也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既然都說開了,我也就告訴你吧!上個月悅寒的奶奶去世了,薛叔叔和薛阿姨從加拿大趕回來奔喪,薛奶奶下葬后薛叔叔托關係找到了我父親,並將悅寒這些年的狀況告訴了他,請我父親轉告你!」周凱緩了緩接著道:「十年前因為你和悅寒的事情讓薛家顏面盡失,也覺得是你毀了悅寒的人生和前途,所以薛家想到了利用悅寒意外落水的事將計就計,對外聲稱悅寒是為你而死,並舉辦了當年那場江邊葬禮,隨後全家帶著悅寒離開中國移民了加拿大。到了加拿大后將悅寒的所有證件鎖起來,還拿了一張當天你在葬禮上跳江殉情的報紙給她看,說你已經死了,讓悅寒徹底忘記你。可沒想到五年過去了她還是忘不了你,也開始頹廢,用酒精麻醉自己,還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你們倆還真是天生一對,連自暴自棄的方式都一樣!」說到這周凱又嘆了一口氣,然後接著說:「這次薛叔叔回來,得知了你的情況后也不再記恨你,說了兩句:『孽緣啊!孽緣!』就走了,臨走時給了我父親這張紙條。」說完將一張寫有地址的紙條遞給了秦沫。
秦沫有些發抖的右手拿著紙條,牙縫間僵硬的吐出一個名字:「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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