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沖著許易今
許易今在外人面前,一向不多話,加之任誰看了他這張臉,都不會覺得有半點威脅。
林嫣對他的印象不多,也僅僅局限於表面罷了。
她只噎了一下,便繼續破口大罵:「你算什麼?哪輪得到你說話,不就是一個靠女人吃軟飯的嗎?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和張周周給我擦鞋的資格都沒有。」
陳嫻靜臉色青一塊紫一塊的,走到一旁去喚了傭人,小聲的也不知道說了什麼。
我站在許易今身後,看不清他什麼神色。
只聽見他輕嗤一聲:「嗬。」
然後,徐徐在林嫣一步之遙站立,我看不見他的臉,卻能看見他的后脖頸有紅血絲根根分明的遍布著。
他渾身都是戾氣。
「你他媽再說一次?」他語氣淡淡的,讓人聽不出什麼波瀾。
我還是第一回聽見他說這麼粗暴的話,與他平時有所不同,又好似沒什麼不同。
陳嫻靜和一干傭人離得遠,倒是看不見許易今身上的異樣。
可我卻能清清楚楚的看見,他身上的血絲遍布,與那天晚上在山上的模樣別無二致。
林嫣也不知道是見到什麼了,一雙精美的眸子忽的瞪圓了,亦步亦趨的往身後退著。
她指著許易今,兩隻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著,她大聲嘶喊:「來人啊,快來人啊,有鬼,有鬼啊!」
我心中陡然一跳,下意識盯緊了許易今。
好在他沒有什麼余的舉動。
我將許易今搭在沙發上的外套拾起來,從身後踮起腳,替他披在身上。
外套恰好將他身上異樣的地方都給掩住了。
許易今身子一頓,稍稍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看我,卻始終不肯用正臉看我。
我想走去他眼前,他卻將我的手腕拉住,說:「別看,會嚇著你。」
從側臉倒是看不出什麼,只是原本白皙的臉上,這會兒變的鐵青,屍斑和血絲布滿了整片脖頸。
有點像電影里喪屍的模樣。
我手指下意識的攥緊,知道他不想讓人看到現在的樣子,便不再看他,挪開視線看向林嫣。
林嫣一路向後退著,直到後背抵住了牆壁,退無可退,這才緩緩蜷縮在牆角,大喊大叫著:「你們快把這個怪物趕走!快讓他走!」
陳嫻靜和那些個傭人離得遠,雖然看不見許易今的異樣,卻能聽見林嫣的喊叫。
她剛想讓身邊的傭人過來瞧瞧,劉世琛和我爸忽然就回來了。
她們朝門外看去。
劉世琛走在前面,原先是嘴裡還在說著什麼,目光瞥見我和許易今的時候,腳下的步子就頓住了。
他不動聲色的抵在門口,劉家的大門分成兩扇,這會兒只開了一扇門,他比張仕城高出不少,這麼一擋,便將我爸的視線都給遮住了。
「怎麼突然停下來了?」我爸看不見裡頭的情況,我也看不見他,卻能聽見他的聲音傳進來。
劉世琛用目光一遍一遍的描摹著許易今的臉,倏地對身後說:「我還有些事要同你說,你先去花園等我。」
張仕城不疑有他,應了一聲,便離開。
陳嫻靜站在離我們不遠處說:「世琛,你快看看,林嫣這孩子一直說胡話,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我心裡有些緊張。
其他人不知道林嫣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可我卻是明白的。
劉世琛顯然是發現了端倪,萬一他把許易今的事情捅出去,恐怕陽間就無法容納許易今了。
但他並沒有。
他只是看了許易今好一會兒,才轉眼看向有些瘋癲的林嫣,使喚了個傭人過來,讓傭人把林嫣送回林家。
那傭人應是,小碎步的走到林嫣面前,這會兒她將注意力都放在半瘋半傻的林嫣身上,倒是沒有餘的精力注意許易今。
傭人看上去有三十多歲,膀粗腰圓的,足足有一米七幾,十分輕易的便架著林嫣出了門。
林嫣原是想說什麼的,到了嘴邊的話,在看到許易今的時候,又生生噎了回去。
一場鬧劇結束,陳嫻靜才緩了口氣兒,一邊往這邊走著,一邊道:「也不知道林嫣那孩子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劉世琛朝渾身戾氣的許易今望去,鳳眸稍稍半眯著,忽然走向陳嫻靜,將陳嫻靜原本要走過來的步子截住。
他的聲音讓人聽不出喜怒:「你太縱容林嫣了,以後她再來鬧,直接讓保安送走。」
「瞧你這話說的,本來就是咱們家先取消了婚約,是我們的不對,你理應對林嫣這孩子好點。」
「我知道了。」劉世琛提醒道:「平時這個時候您都準備練瑜伽了。」
陳嫻靜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恍然道:「你不說我都給忘了。」
她讓傭人拿了墊子和衣服,就自顧自的上樓了。
臨走前,還不忘對我說:「周周啊,你把這當成自己家就好了,不用客氣。」
我登時鬆了口氣兒。
陳嫻靜一走,那些個傭人沒有吩咐,也不會輕易過來,都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該收拾的收拾,該打掃的打掃,該做飯的就在廚房裡忙活。
劉世琛朝許易今看過去。
而後者面不改色的同他對視著。
「這才是你本來的模樣?」劉世琛不咸不淡的問著。
平淡的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許易今從茶几的果盤裡拿了個橙子,將果皮剝開,便遞到我手裡。
他看著我將橙子的果肉小口小口的放進嘴裡咀嚼著,才回答劉世琛之前的問題:「我真實的模樣,自己都快不記得了。總之不會比現在好。」
「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這幅皮囊不是十全十美的。」許易今說:「收斂不住鬼性的時候,皮肉潰爛都是常事。」
「你也有美中不足的時候?」
劉世琛微薄的唇角向上揚著,倒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他們倆能心平氣和的談談論著一件事情,我有些出乎意料。
但又在意料之中。
許易今和劉世琛總體上並沒有什麼嫌隙和矛盾,恐怕最大的爭論,就是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拋開這些不說,他們倆算是世界上的佼佼者,本質上還算是一類人。
劉世琛將目光又放在我身上好一會兒,我感受到了,但我就是撇過頭沒去看他。
他只看了我片刻,就徐徐收回視線,立在那站了一會兒,良久后微微啟齒說:「張叔叔還在花園等我,我先去找他。」
他離開之後,客廳里就顯得空曠寂寥。
許易今冷靜下來之後,身上的異狀倒是正在漸漸消退,但他的膚色瓷白,皮膚上突起的青筋和血絲仍舊惹人注目。
他稍稍偏過頭,我這才看清楚他的正臉。
一眼看過去,不比那些五官猙獰,面露獠牙的東西好多少。
他現在的模樣,正介於俊美和滲人之間,隱隱有里鬼魅妖魔的樣子。雖然臉上有些可怖,卻不會影響五官。
「你對林嫣起了殺念,是不是?」我細聲詢問。
許易今沒否認。
上一回在山上,他也是這樣。
要是換了以前,林嫣的這些話,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偏偏碰上小紅出事,他看上去與平時沒什麼區別,好似全然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我明白,他心裡是難受的。
不記得是多久之前,許易今曾經同我說過,更多時候,他把小紅當作摯友,當作可以信任的左右手。
我伸手,輕輕將手環住他的後背,許易今的身子明顯一頓,但也只是數秒,很快又恢復平靜。
「你之前跟劉世琛說,收斂不住鬼性,是什麼意思?」我將下巴抵在在他的肩上問。
「鬼是沒有人性的,你見到的那些東西之所以嚇人,是因為它們人性泯滅,收斂不住渾身的煞氣。」
「那你呢?」
「我要是連煞氣都收不住,豈不是同它們無異。」
我笑了聲,說:「瞎說,你現在不就沒收住?」
「今天是例外。」
「那上次呢?」
「也是例外。」
……
等許易今身上看不出異樣了,我們便告別了劉成平和陳嫻靜。
剛出門,就碰上了欲要進門的張仕城和劉世琛。
我爸見著我們出來,也就沒進去,站在門口說:「正好碰上了,我也就不再進去叨擾了,世琛啊,我們先回去了。」
說著,就用手肘碰了我一下。
我心領會神,揚著笑對劉世琛說:「世琛學長,下次見。」
一旁的許易今眯了眯眼。
劉世琛點頭,送我們走出別墅內的小花園。
我爸倒是把話挑好聽的說:「就送到這吧,要是你不嫌棄,下次就來我們家坐坐。」
劉世琛「嗯」了一聲。
張仕城單獨坐一輛車回去了。
而我和許易今,則坐上了李叔的車。
上車之後,李叔欲要開車,我忽然想起什麼,叫停了他。
緊接著,便搖下車窗,對車外的男人說道:「我還有件事情。」
劉世琛也不要求我下車,就站在車外,微微低頭,對車裡的我笑道:「什麼事?」
「關於羅清和郭強的事情。」
他臉上的神色有微的變化。
但很快,又面不改色的順著我的話往下說:「你想讓我把郭強送進牢里?」
「難道不應該嗎?郭強打人在先,你現在保釋了他,他往後指不定會做出什麼其它極端的行為,難道你要次次都護著他?」
劉世琛抿了下唇,沒有太大反應道:「好,我聽你的。」
我有些詫異,但並沒有表露於面。
我以為他多多少少會借著郭強的事情,跟我講些條件,或是執意不肯將郭強送進局裡。
可愣是沒想到,他答應的這樣快。
轉念一想,劉世琛好像一直就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
相反,外界對他一致都是很好的評價。
只是自打他拘禁我那天開始,我對他的印象就形成了固態。
「謝謝。」我說。
他只眉眼彎彎的笑著,如和煦的春風一樣溫柔,我幾乎快要沉陷在他眸子里。
身旁的許易今乾咳了兩聲,這才將我的思緒喚回。
他讓李叔關上車窗,直到幾乎看不見劉世琛,李叔才開車。
日子日復一日的過了幾個月,眼看著我的肚子越來越大,還有幾天就到臨產期了。
怕發生突髮狀況,或是提前生產,所以我在預產期前的半個月,就已經住進了醫院。
住院這段時間,張仕城總共沒來過幾回,倒是羅清天天帶著孟明昊往這裡跑。
許易今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特別忙,沒露過幾回面。
他只告訴我,生產的那天,他一定會在場。
離預產期還有幾天,他卻總是三天兩頭的見不到人影。
我總覺得有說不上來的恐懼。
即便我和他有結婚證,夫妻身份是得到法律認可的,可他畢竟不是活人,那張結婚證也就變得可有可無。
今天羅清和孟明昊照常踩著點來,羅清在病房裡環顧了一圈,才在我床邊坐下,從床頭柜上的水果籃里拿了個蘋果,用小刀一圈一圈的削著蘋果皮,問道:「你家那位今天又不在?」
她說的是許易今。
我點了點頭。
「這可不行啊,你都快生了,他還成天見不到人,有什麼事情,能比老婆孩子更重要?」
「也許是公司走不開。」
羅清倒也沒再多說,只把削好的蘋果放在我手裡,自己抽了張紙巾擦手。
同羅清一路過來的孟明昊,站在那躊躇了良久,才自顧自的拉了把椅子坐下,說:「張周周,道門裡這幾天不安生。」
我看了他一眼,覺得不關自己的事,但還是問了一嘴:「發生什麼事了?」
羅清大概是也沒聽他說過,此時也朝孟明昊看過去。
「自從周明川死後,長生山就易主了。」
「我知道。」
「長生山的那位新主,讓山上的所有道士都下山了。」他哽在這,沒繼續往下說。
我最不喜說話說一半,便主動問:「然後呢?為什麼要你們都下山?」
孟明昊眼底的波光深了些,只聽他一字一頓道:「長生山所有的道士,這一次都是沖著許易今來的。」
聽見熟悉的名字,我不由得一滯,連忙問:「沖著許易今?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