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燭陰河

第13章 燭陰河

這胖子不叫還好,一叫馬上令兩條花斑蛇抬起了蛇首,開始沿著樹根朝胖子爬過來,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葉飛嵩站在吳貳身旁卻沒半點應對之態,更像在冷眼旁觀,或許就是這樣的突然安靜讓宋攀也感知到不尋常,警覺道:「有危險?」

「對,有蛇過來了。」葉飛嵩口齒間回得平談無奇,這可叫胖子屁股一抖,不禁大喊:「蛇?!」,然後不等吳貳用力,剛剛還卡在洞口的身體猛然一動,轉眼就擠入了洞中,速度之快令吳貳都為之乍舌,暗忖道:論臨危保命,這孫子的功夫真是絕了!

可是眼下宋攀是安全了,但這一下弄出的動靜可不小,那兩條花斑蛇察覺到震動,轉頭開始盯著吳貳,身體內發出某種鼓風泄氣的奇怪聲響,吳貳舉起手電筒照著它們,也不知是不是幻覺,短短一瞬,吳貳看到漆黑蛇瞳在慢慢轉成暗紅色。三角蛇頭頭頂慢慢有一起一伏的鼓包,這一幕直看得人發瘮,吳貳挪步到葉飛嵩身邊,見他叼著煙頭,吐完最後一口煙,忽然一跺腳,響聲才起,兩條蛇便如離弦箭一般彈射而來,剎時張開大口露出兩顆垂涎的尖牙,吳貳見狀想避閃發現腳都軟了,眼看著一條蛇近到面門,感覺耳邊風起,葉飛嵩伸手食指和中指一扣,居然兩隻手各精準地扣住了兩條蛇的蛇頭,吳貳尚自錯愕中,葉飛嵩又雙手合攏換無名指和小指夾起兩蛇蛇尾,在它們還未徹底蜷盤之時,陡然雙手一扯,兩條蛇當即斷作兩截,動作一氣呵成,吳貳都看傻了,普通人哪有這般力道,看平時葉飛嵩只是吩咐丁勉做事,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到了關鍵時刻,原來他才是真正可怕的主。

「別愣著,趕緊跟上。」葉飛嵩丟掉斷蛇開口,吳貳這才回過神來,俯身鑽入洞中,宋攀以為要出大事,看到吳貳平安終於鬆了口氣,遠處莫雨軒他們已經生起火堆,借著火光,吳貳看到一段直插黑暗深處的七八米寬河流,水勢輕緩,兩旁都是碎石河岸,原本以為在莫雨軒他們口中有些忌諱的地底河流能有怎樣一番奇貌,想不到竟是這樣稀鬆平常,緊張情緒一下緩和不少。

吳貳邊走邊脫掉雨衣,一下子明白他們生火的意圖,雖然還是夏末,外頭氣候悶熱,但一到這地底空間,便覺有絲絲涼意襲來。莫雨軒他們圍著火開始從背包裡面拿出衝鋒衣穿上,吳貳和宋攀大眼瞪小眼,包里除了吃的喝的其他什麼都沒有。

「你們沒帶進山穿的衣服?」胡燕箏在一旁詫異問道。

宋攀清了清嗓子:「我一直以為出門旅行都是愜意的遊山玩水,這附加冒險探墓的模式,還是頭一回遇上。」

「那你們還是把雨衣穿上吧,這洞穴風受久了容易落下病根的。」

吳貳一聽趕緊把雨衣重新穿好,不過這可難為到了胖子,剛剛鑽洞卡半天用力擠進來,雨衣早就划裂了很大一道口子,此刻無奈只得將就著繼續用。

而火堆旁莫雨軒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已是凌晨兩點,他同葉飛嵩一商議決定先在原地休息一晚,明天再繼續前進,於是大家開始起身搭建帳篷,吳貳烤了一會兒火,抬頭髮現葉飛嵩走到不遠處,眼睛一直看著河流遠去的方向,與他在洞外泰然自若的神態截然不同,此刻的葉飛嵩眉宇間,似乎結滿愁緒,難道這燭陰河並不如眼見的這般平靜?

「葉叔,怎麼了?」吳貳走到葉飛嵩身邊,猜他肯定在擔心什麼。

葉飛嵩指了指河流上方的山體,示意他看過去,吳貳舉起手電筒,發現山壁上掛滿了如同疙瘩一樣的東西,起初吳貳以為是某些樹木根莖的特殊形態,但葉飛嵩卻淡淡開口:「每一個氣根結裡邊沉睡著大量黑螄蟲,一旦它們醒過來覓食,這河岸兩旁任何生物都活不了。」

吳貳手上一抖,大量腦補著食人蟻饞食獸屍的畫面,葉飛嵩繼續道:「你再看看水裡。」,吳貳忙拿著手電筒又掃向河面,沒想過燭陰河河水極清澈,但似乎並不太深,可以照到水底鋪滿了白色片狀物。

「水裡這麼多圓的、尖的是什麼?特殊石頭?」

「不是,燭陰河最初記載有十丈深,存在了上千年,現在你看到的深度下邊都被各類生物的屍骨填滿了。」

「這些白色的都是屍骨?!」

「嗯。」

「……」吳貳臉色頓時煞白,這他媽得多少具屍骨啊!

「黑螄蟲跟螞蟻一樣,不管是它們自己捕獲的獵物還是別的動物吃剩的屍體,它們都會將食物拖入巢穴儲存,最後餘下的屍骨全部積入河中。不過好在最近這一百年空憐山不像往年那樣容易找到食物了,這些蟲子逐漸陷入長久的沉眠中。」葉飛嵩像是在述說驚悚故事,吳貳一時也沒在意他話中那站在百年之外的時間角度,只是暗吞口水,問道:「那這些蟲子醒來可有徵兆?」

葉飛嵩輕輕一笑,往營地走去:「以前有一種玲瓏草燃燒散發的氣味可以喚醒它們,不過現在,這種草已經絕跡了,我也不知道它們現在會如何醒過來。」

吳貳跟著他,但聽他回得輕鬆,心下稍安。莫雨軒帶人圍著火光起了五頂帳篷,然後拿出手機搜尋著信號,走一圈下來想是徒勞就頹然放棄了,這燭陰河所在的山體空腹中,儼然阻截了外界風雨聲,在這裡發出的細微聲響都聽得清晰許多。

「看來,接下來的路得全靠我們自己了。」莫雨軒坐到帳篷前,隨手丟進去幾根柴火,都是從山壁垂吊根莖上砍下來的枯枝,一放到火里,很快有股類似於薄荷的辛辣氣息傳出,頓時聞得人心神一振。

「可這暗河兩端烏漆嘛黑的,到時候朝哪個方向走啊?」宋攀扭頭瞧了幾眼,也注意到那些垂掛在山壁頂部的『木疙瘩』,卻沒有多問。

「看看水裡就知道了。」葉飛嵩低頭從背包里取出一個軍用水壺來,隨口回答了一句,宋攀詫異,用手電筒照了一下燭陰河,發現河水流動很緩慢,乍一見還真難分辨河水走勢,葉飛嵩見他丈二摸不著頭腦,輕笑道:「水中那些白色片狀物都是骨頭,經過暗流這麼多年的沖刷,沉積下來的形狀必然有順水勢的趨向,稍微多注意下很容易分辨下遊方向,明天,我們就順著下遊方向走。」

莫雨軒倒沒在意這些,只是皺眉開口:「走這裡到丘祭陵要多久時間?」

「快的話半天吧。」葉飛嵩依然低著頭,似乎是將手中的軍用水壺弄好了,二話不說直接拋給了一旁烤火的吳貳,這一下來得突然,吳貳匆忙接下,正要道謝,誰知葉飛嵩叼起一支煙提醒:「壺裡裝的可不是水,你先備在身上,說不定能用得上。」

見吳貳神色發懵,葉飛嵩也沒有多解釋,而是轉頭朝莫雨軒繼續道:「慢的話,可能永遠都到不了……」

「……」所有人俱都一陣沉默,雖然葉飛嵩語氣平淡,但這一句卻聽得人背脊直泛涼。

「行了,瞧把你們嚇得,大不了到時候大家都原路返回。」葉飛嵩補充道,不過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吳貳覺得他眼中的光芒寒得可怕。

也不知這一覺睡醒過去多久時間,等到睜開眼,吳貳感覺臉上有濕噠噠的液體滑落,下意識一個轉身,吳貳驚坐爬起,發現帳篷上方不知何時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正有水珠從口子滴落,再聽到耳邊呼嚕聲,宋攀在一旁睡得正香,吳貳沒有叫醒他,起身拉開帳篷出去,外頭還有零星火光,看了看時間,是凌晨5點,才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他繼續往火堆里添了柴木,借著慢慢亮起的光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發現那些滴在臉上的水珠都是壁頂根莖上結成的,心中稍稍一安,然而低頭的瞬間,眼睛餘光瞥見一抹黑影閃過。

「誰?!」吳貳霍然轉頭,遠處光線模糊處,有什麼東西很快融入了黑暗,吳貳連忙走回帳篷,察看那道划痕,口子上下還有兩道發毛的刮跡,像是被某種動物利爪劃破,難道這暗河甬道內,除了黑螄蟲還有其他野獸?

吳貳神思還未回緩,又聽得身旁幾乎靜止的河水響起水花咕嚕聲,他下意識握緊手中還未丟進火中的粗枝,匆忙摸出手電筒,光線剛一打向聲源處,吳貳臉色頓時煞白,平靜的水面上,竟慢慢鑽出一個頭顱!面容徹底被披散的黑髮遮住,露在水面之外的肌膚赫然呈現潰爛的紫黑色,也許對光線並不敏感,那木然升起的頭顱逐漸帶出頸肩胸腹,絲毫未對岸邊的手電筒光作出絲毫反應,只是讓吳貳沒想到的是,水中出來的『人』骨瘦如柴,全身好似只剩一張枯槁的皮,形同乾屍!

「啪嗒」,吳貳一個激靈,腳下踩翻了石頭,聲音才起,那乾屍一樣的身體突然彎折,竟呈90度匍匐在水面上,頭顱也開始慢慢轉到吳貳的方向,並伴隨它的動作,乾屍頸部發出『咯咯』斷骨聲,就此硬生生轉了整整一圈,等到它雙掌貼在水面,才一瞬,那具乾屍赫然朝他瘋狂爬過來,而黑髮之下,一雙空洞的白眼死死盯著吳貳,他這才猛然識出,這具乾屍的面容不是別人,正是丁勉!

「啊!」吳貳終於大喊出聲,下一刻,所見之景驟然坍塌,額間有水珠滴落,耳邊宋攀的呼嚕聲還在,他瞪著雙眼大口喘息,發現自己依然睡在帳篷內,原來,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么!

感覺後頸突然泛起涼意,吳貳驀然抬頭,發現有風正從帳篷上的一道口子進來,很快,又跟著有影子從帳篷外掠過,吳貳趕緊拉開帳篷探出頭,外面火光未滅,有東西很快竄入了遠處的黑暗,吳貳臉上一緊,不覺詫然,甬道內怎會有貓?

「大半夜不睡覺,你幹嘛呢?」宋攀在動靜中醒來,瞧見吳貳正趴著看外面。

吳貳悻然回身,剛才的夢雖然格外真實,但終究還是夢,於是倒頭躺下,隨口回了句:「看貓。」

「貓?」宋攀一愣,白了他一眼,沒當回事,隨即很快也發現帳篷上劃開的口子,驚道:「卧槽,真有野貓啊?這帳篷可是牛津布材質的。」

「是不是都跟家貓一樣還不好說,但剛剛我做了個不好的夢,現在心裡直犯堵,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吳貳看了一眼時間,還真跟夢裡時間一樣,凌晨5點。

宋攀在旁重新躺下:「你別時刻跟個危機主義者似的,怎麼老喜歡幻想有東西要迫害自己?」

吳貳卻沒有反駁,宋攀說得也不算錯,打從接觸那個綺里家族的盒子開始,很多事情的確變得有些不太尋常了,他略一沉吟,問道:「誒,胖子,你說這世間真的存在超自然力量嗎?」

「聽實話?」

「別他媽廢話,說!」

「放在以前,我絕對不相信,但前幾年開始,就不敢這麼說了。」

吳貳單手撐起,知道他話裡有話:「來,說道說道。」

宋攀見他睡意全無,也來了興緻:「就說我舅舅這個人吧,你也知道,平時神神叨叨的,他干刑偵工作這麼多年,按理說,這份工作講究確鑿證據和科學邏輯,但依然有很多案件偏偏成了懸案,我記得有這麼一件案件讓我印象非常深刻……」宋攀話音一頓,似乎在整理頭緒決定從哪裡說,吳貳提醒道:「是不是跟你舅舅家祖傳的點水問路有關?」

宋攀一拍腦袋,直點頭:「對對對,一點沒錯,正是點水問路,就前幾年,我上大學那會兒,有一回我姥姥家附近發生了一起命案,是具女屍,並且胸口有個拳頭大的血洞,後來有法醫到現場判斷是由稀有金屬造成的創口,然而最令人費解的地方在於,這具女屍只剩下皮肉,全身沒有找到一根骨頭!換句話說,這具女屍的骨頭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也絕非從唯一的傷口處被人剔去,沒人遇到過這等情況,當時仔細排查附近也沒有找到進一步推動案情的證據,因為太過詭異,這案子最後歸入了秘檔中,屍體被帶走後,我舅舅對這個案子一直放心不下,有天晚上大半夜到我家敲門,那天晚上我躲著玩遊戲一直沒睡,隔著門縫看到我舅神色緊張站在門口玄關那裡,著急跟我媽說著什麼,後來我媽神色也不太對勁,忙去換衣服準備出門,趁這間隙,我從窗戶翻出去貓在我舅的破皮卡上,起碼一個小時車程才停下,下車后沒多久就見我舅拿著個像墨水瓶子的東西在手上,用毛筆蘸濕了在地上不知畫些什麼,最後把那毛筆就立在地上,然後我舅把瓶子裡頭的水開始沿著筆桿倒出,你猜我看到怎樣匪夷所思的一幕?」,宋攀話頭又一頓,吳貳沒好氣拍了他一掌,宋攀繼續形容道:「說出來怕你不信,那水跟活了一樣,沿筆杆子流下居然在觸地的一瞬開始朝一個方向彙集,很快我舅就朝那個方向追過去,還真讓他發現了那件貫穿女屍的兇器,你說這事懸不懸乎?這得虧是我自己親眼所見,要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我根本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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