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美人白月

「白月？」吳貳自然明白尤可梅話中的意思，對於伏羲木力量的了解，的確沒比白月更為清楚的。

白月猶豫了片刻，要吳貳向尤可梅問道：「梅姐……靈素火熾對於你們斷卜族如此重要，即便我能幫你找到它，可沒有聖器承載，又能如何呢？」

尤可梅隨之一哂：「原本這件事，不過是我個人私心，並沒有同其他兩機樞長老商議，讓外族人接近靈素火熾已是觸犯了族規大忌，但七百年前，五大家族爆發了一場『殤魂之亂』，聖器紅蓮琉璃盞重鑄之後卻下落不明，唯一的線索，是跟綺里雲棠的衣冠冢有關，如果你能幫我們斷卜族找到它，那麼，以靈素火熾力量交換作為報答，即便沒有獲得族人認同，應該也能夠被諒解的吧。」

白月看著她，似乎讀出了尤可梅內心的苦奈和決絕，於是轉身面向崖淵。

「凝定心神，現在開始閉上雙眼！」下一刻，腦際聽到白月清晰的聲音傳來，吳貳只得照辦，然後緩緩吸了口氣，依言閉上了眼，尤可梅見他如此，心下瞭然，於是站在他身後沉默看著。

「接下來，慢慢睜開巫瞳之眼，千萬別分神！」白月在提醒，卻也聽得出話中的擔憂，畢竟吳貳右眼巫瞳才蘇醒沒多久，對於力量的掌控十分有限。

算是頭一回將精神全部集中到右眼，熟悉的刺痛感再次傳來，好在這次已有心理準備，吳貳睜開右眼黑白的世界，淡藍的瞳有光芒流轉，仔細看向對面的漆黑崖壁，吳貳頓時渾身一震，白月見他神色趕緊問道：「看到了什麼？」

「……崖壁前，像有一面透明水鏡。」

「再集中精神多一些，除了水鏡，看還有什麼特別之處。」

「嗯……」吳貳點頭，眉心再緊幾分，右眼的刺痛感卻驟然加劇，吳貳咬緊牙關，嘴角輕顫了幾下，終於看到水鏡深處有個橙黃模糊的小點，乍明乍暗，而伴隨每一次閃亮，水鏡之上就有脈絡般的紅光跟著出現，光芒很是輕微，消逝得也很快。

「我看到了流竄的紅光，似乎……」吳貳話鋒一頓，匆忙低下頭，看到自己站立的地方也有微弱紅光呼應，「這邊也有！」

白月跳回他肩上，神情肅穆：「走！」

「啊？！」吳貳驚愕看著白月，沒明白這個『走』是什麼意思，因為眼前只有懸崖根本沒路。

「你試著抬一腳踏到虛空看看。」

「這……」但看白月說得極為認真，何況自踏入超自然世界開始，再異乎尋常的情況出現都不是稀奇事，當下把心一橫，一手扶著身側的山壁，慢慢抬起左腳踏出去，崖下陡然起了一陣風，掀得吳貳一個抖動。

「別分神，保持巫瞳的注意力！」

吳貳已經說不出話來，迎著風踏下左腳，觸及虛空的一瞬，腳下有藍塵輕騰，居然有真實的踏物感！看著吳貳額頭密集滲出的汗珠，白月將尾巴伸到他嘴前，清香入鼻，巫瞳的刺痛感減弱不少，吳貳放開手重心前傾，終於大膽抬起另一隻腳，這一步走出著實費了些功夫，尤可梅靜靜看著一人一貓彼此間默契幫輔，微微鬆了口氣。至此，相隔半百米的兩邊山崖間，吳貳行走在虛空之上，然而，與尋常人所見又截然不同，在吳貳眼中，周遭好似圍合著黑白布景，紅、橙、藍三種色彩在布景之上像潑染一樣分明，從未走過如此漫長的距離，精神上的疲累遠比身體上的疲累更加強烈，越是臨近那面透明的水鏡，吳貳臉色越是蒼白，耳邊又隱隱聽到奇異的聲響。迎面的風開始有了熱度，吳貳嘴唇逐漸發乾，但仍然不敢有絲毫分神，伴隨他的走近，水鏡背後的橙光變得很大，吳貳這才發現，所謂水鏡，像是整面延展開去的不規則水晶體，表面布滿尖銳細小稜角，周身有了灼熱感，就差一步就踏上水鏡的岩台，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熱浪令吳貳額頭的汗珠淌下，正好滴入他睜開的巫瞳中，下意識一閉眼，腳下已是陡然一空，吳貳心神大駭，腦中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吳貳！」尤可梅的聲音在背後急切傳來，但墜落感不過須臾，有股溫潤的氣息剎那盈滿吳貳唇間，身體一輕就已然懸浮在半空，原來情急之下，白月和他雙唇相接，催發自身靈力與他融合，一人一貓在半空深深一吻！更讓吳貳震驚的是，白月渾身原本雪白的發毛泛起微茫，從它額心有光暈水紋般擴散，直到籠罩住整個身體，白光突然迸射開來，就連不遠處的尤可梅都睜不開眼，而吳貳巫瞳卻看得分明，在那束束白光揮灑下，白月的身體一點點起著變化，臉上毛髮逐漸消逝褪去換作了一張人臉的輪廓，細眉舒展，近在咫尺的目光含情凝睇，灰白相間的長發披在玲瓏有致的身體上，吳貳看得瞠目結舌，長久以來只停留在腦中以為荒謬的想法，竟然變作了現實：白月，真的變成了人！

帶著萬分驚詫神色，兩人身體一齊穿過了水鏡黑壁，再聽不到背後尤可梅的聲音，甚至外頭強烈的光線也沒能徹底照亮水鏡背後的山體。

等到白月身上光芒黯去，看著眼前這張堪比閉月羞花的容顏，吳貳僵在原地看得痴了，白月也是被他熾熱的目光瞧得臉上發燙，正要將雙唇挪開，誰知吳貳雙手搭上她雙肩阻止了她，依然保持雙唇相接的姿勢含糊道：「等一下！」

邊說著，吳貳邊將自己襯衫脫下，又匆忙給白月穿上，原來毛髮褪去為人後，此時的白月身上寸絲不掛，一旦白月和他拉開些許距離，整個胴體必然完全暴露在吳貳眼中，好在吳貳個子夠高，白月穿好衣服后，襯衫長度正好快到齊膝的位置，至此，吳貳這才挪開嘴巴，動作很慢，不知是不是意猶未盡。

「心思倒還細膩，算是便宜你了。」白月雖然變成了女子之身，但聲音依舊未變，此刻她緩緩將銀髮齊束盤起，順勢折斷身側山壁上的一截樹枝當發簪用，即便此刻光線昏沉，卻依然藏不住白月風姿綽約的姿態，一撥一撩這幾下，差點讓正值青春期的吳貳血脈再次僨張，都不敢再多看她。

白月忍住笑開口：「你我本有巫瞳之契，這一次為救你又將體內伏羲木靈注入了男子氣息，我亦化作女子身在世為人，在古時若講究起來，你我已非主雇，而稱夫妻。」

「啊哈？！」吳貳失聲驚呼，彷彿難以置信，其實生生將後半句『還有這等好事！』強行咽了回去。

「怎麼？難以接受？」

吳貳趕緊搖頭，身體很是誠實：「不不不，只是太突然，還要時間消化消化。」

白月不作聲地一笑，瞧了瞧四周：「走吧，靈素火熾應該就在山腹深處，我能感覺到伏羲木龐大而內斂的氣息。」

之前在水鏡之外看到的朦朧橙光原來是從山洞之內閃出，吳貳光著上身，明顯感受得到周遭的溫熱氣流，山洞雖封閉，但那股木質清香始終縈繞左右，絲毫不覺壓抑。跟在白月身後，吳貳實在難以言說這番驚變，不禁低聲開口：「……其實之前梅姐沒接著往下說的，確實也是我一直想問的，你……究竟是……」，話頭一頓，吳貳沉吟片刻，還是難以啟齒。

然而白月幫他問了出來：「貓？人？或是其他什麼？」

「你若不願說，也不用勉強，就當我沒問。」

「我說了，既然選擇帶你來這裡，就已經不在意讓你知道真相，其實我既非貓，也非真正的人，該怎麼講呢，準確一點，應該稱為『靈』，兩千多年前，伏羲木乃神木，又有媧族神力相倚，數百年凝魄才結出一靈，巫族立族之初，大司祭綺里雲棠藉由伏羲木造巫杖，巧遇靈墜於野，知它有生之脈魄，與人久伴，且逐獲靈智，但云棠不敢以靈魄造人，恐違天倫，於是待靈魄蘇醒，將之種入貓身。」白月語氣平淡，卻在吳貳內心掀起驚濤駭浪，最後只在訥訥問道：「你口中說的這個靈，便是你自己？」

白月忽然轉過身來，對他嫣然一笑：「你平時不是挺聰明嗎，這件事卻怎麼猜不上？」

吳貳撓了撓頭：「嘿嘿，主要是太匪夷所思了，這根本沒法往上面去想嘛。」

「靈雖無實質，但亦分雌雄，靈心隨息而動，隨契而化，此番為了救你才化作了女子之身，算起來，犧牲最大的可是我。」

這話表述得敞亮透徹，吳貳也是一點就通，難怪之前想吻白月都被她肉爪摁住，原來竟是怕男性氣息進入靈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命中注定還是有此一吻，看來是時候未到啊，不過既然得了便宜，吳貳自然知道該賣個乖，於是趕緊一拍**的胸脯道：「放心！打從今日開始，我吳貳必將執子之手，生死契闊，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吳貳說得大義凜然，擱平日，這話大有玩笑意味，但吳貳殊不知的是，白月有千年之齡，這番話在古時古人心中，堪比一諾千金，已經算是皇天后土共鑒的誓言，因而聽完他的話，走在前面的白月腳步彆扭一頓，隨即繼續朝前沉默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