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的選擇

說到底只是憧憬著某個人而已，想要成為那種隨處可見的童話故事中的主角罷了；想要一直遵循著自己所認為的「正確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於是少年做了個對他自己來說「不可能」的決定。——儘可能的接近自己理想中的「正義的夥伴」。僅此而已......

這既是與父親之間的約定；也是儘管討厭得不得了，但必須要去做的事。

然而，這與他原本嚮往的自由；憧憬著所謂的「英雄」的理想南轅北轍，簡直差得十萬八千里。

因為從那一刻起，他便失去了所有的自由與與之相符的感情。

而說到底，背負起國家；背負起人民的代價原來有那麼沉重嗎？

做出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雷米爾事到如今也在繼續追尋著所謂的答案。然而到底所謂的「正解」又在哪兒呢？

然而，駕駛室里忽然響起的警報聲，瞬間將他那漸行漸遠的思緒強行扯了回來！

「什麼，敵襲？偏偏在這個時候？」緊盯著面前不斷閃爍著紅藍相間顏色的主屏幕，緊接著不由得漏出不可思議的嗓音。

「正前方500米處，大量敵人接近中！」

毫無感情可言的機械，接二連三發出這樣的警告音。以及眼前那若隱若現的紅幕，就彷彿鮮血似的愈發躁動不安！

「嘁！該死的里維莉亞，那傢伙不是說今天會萬事順利的嗎？！」

雷米爾面孔瞬間僵硬得像是被凍住了似的，眉毛不由得擰成了一團......

「我恨占卜！」

話音剛落的瞬間，人在指揮中心的里維莉亞霎時間打了個噴嚏——

「啊哈哈......抱歉，雷米爾！」

這邊剛將彷彿言不由衷似的歉意脫口而出，他所要面對的敵人，早已經觸手可及了——

這次的獸，如果要描述它們的長相的話，那隻能說是「醜陋得不忍直視的岩山。」

沒錯，如果僅僅從外貌來判斷的話，雷米爾只能這麼想了。然而，更讓他頭痛得忍無可忍的是敵人的數量——

「雖說萬幸只是斥候級，但是這數量......也真是夠盛大的歡迎儀式呢！」

話音剛落緊盯著主屏幕的他忽然一口氣壓低操縱桿，眨眼間就彷彿像是自由落體似的一口氣降低了高度！

緊接著採用幾乎貼著地面的跳躍飛行方式瞬間拉開了敵我雙方的距離。然而就在這時，異樣的高頻率震動忽然傳來......

「怎麼回事？這奇怪的延遲感是......？！」

不一會兒，伴隨著這樣的感覺，操縱機體明顯變得困難了許多。

可現在的他根本來不及深究原因，面對撲面而來的敵人，剎那間只見雷米爾不顧一切地想象著抬起手臂，緊接著拿出武器的動作！他正不顧一切的調動著所有能調動的神經迴路！

然後，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利維坦的動作，竟與雷米爾的想象銜接得天衣無縫，只見它眨眼間便從背後，像是變魔術似的抽出了武器！

簡單來說，那是一把以人類的標準來說，簡直像是龐然大物似的機槍。

雷米爾正是打算用這個將前仆後繼，似驚濤駭浪般的它們全部殲滅！這也就是所謂「同步」的好處了。

不一會兒，遠遠望去，原本風平浪靜的平原，被接二連三的轟響與炮火蹂躪得滿目瘡痍、遍體鱗傷，到處都是鮮血與碎肉交織四濺的景象！

頃刻間就連利維坦也變得渾身上下鮮血淋漓......那副姿態就彷彿剛從血泊里爬出來似的......

那是不分敵我似的掃射；那也是拼盡全力的廝殺；那亦是毫不留情的破壞！

——因為，如果不那麼做的話，死的就會是自己！

「可惡！前仆後繼的，根本沒完沒了！」

一邊承受著一波又一波，接二連三鍥而不捨似的衝擊與撞擊；雷米爾一邊連連後退......

倒下的敵人已經多得令人眼花繚亂，然而即便如此，它們似乎仍不知畏懼；不怕死亡地一個接一個地衝上前來，用它們那碩大無比的利爪與鋸齒狀的大鄂，像瘋了一樣撕咬著利維坦的「身體」！

當然，這份難以忍受的痛苦也在同一時刻傳達給了雷米爾自身！那是沒辦法用言語形容的痛楚！

硬要說的話，就彷彿有人將你原本完好無損的身體硬生生給掰成兩半似的！

那到底有多難以忍受，恐怕若不親身體驗一回是永遠也沒有辦法得知的。

而隨著它們拍打、撕咬節奏的加快，這種難以想象的痛楚給雷米爾的身體帶來的是更甚於「想讓人一死了之」的疼痛感！

然而，儘管如此，他還是若無其事似的持續扣動著扳機......

一次又一次，彷彿在那永無止境似的循環往複中就好像自己早已經變成了沒有任何知覺與感官的機器。

——可是，那並不是他本人的意志有多麼多麼堅強——

而只是因為：如果不抱著類似這樣的覺悟投入戰鬥並殺敵的話，一瞬間便會一命嗚呼！

所以，現在的他哪怕滿頭大汗，身體也不受控制似的瑟瑟發抖，甚至連最基本的平衡都沒辦法好好掌握——

然而就算是這樣，身體也會本能地記得該做什麼......

哪怕，此時此刻的他已經意識模糊，被成群結隊的「獸」用蠻力撲到在地！瞬間陷入了動彈不得的狀態......

這一刻，他也切實的體會到了——

黎拉曾經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戰鬥；又是什麼樣的敵人，同時她承受著的，又是什麼樣的痛苦與傷害！

明明面對的是這樣的戰場；這樣殘酷的，猶如魑魅魍魎似的敵人，她卻一次又一次地撐過來了？「那傢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緊接著不禁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甚至，每一次都擺著遊刃有餘的臉色，樂呵呵地說道：「我回來了！」

「沒事沒事，那種程度的傢伙，簡直是小菜一碟好不好？」

「你呀，雖然我可能常常丟三落四的，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你至少也多信任我一些嘛！」

「畢竟我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讓自己死掉的嘛！」

而面對自己那小心翼翼的關心。她總會以諸如此類的話來巧妙的矇混過關。

「真的嗎？」

而面對那極有可能是強顏歡笑似的奕奕神采，某個多管閑事的男人總會這麼多此一舉。

「真的啦！你看，我每次不都好好的回來了嗎？」

——然而「你能保證一直如此嗎？」這句話，雷米爾自始至終沒有問出口。

「喂，小子，你果然比蕾緹莉婭差遠了！只是這種程度就撐不下去了嗎？」

剎那間，利維坦的意識與話語悄無聲息似的飄進了腦海......

「居然連普通模式都沒辦法順利駕馭，你到底是哪來的廢柴？」

而面對他的嘲諷，雷米爾自始至終沉默著：「拿自己和已經死去的人相比，這算什麼？事到如今我不可能贏過那傢伙的吧？」

這麼想著的他忽然忍無可忍地迸發出一聲怒喝，緊接著以幾乎不可能的力量掙脫斥候群！

「怎麼會這樣？！」

然而眨眼間他卻發現了個更殘酷的事實：原本利維坦裝配的四個引擎，已經有其中兩個在剛才的抵抗中受到了不可逆轉的損傷......

也就是說，它們已經不能再次發揮理所當然的作用，並提供與輸出功率相符的推進力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雷米爾當機立斷——

令人吃驚的是他並沒有後退，或是逃跑，而是理所當然似的一股腦兒不顧一切似的沖入了目不暇接的敵群當中！

緊接著以手握著的匕首似的短刀一個接一個斬殺迎面撲來的敵人！

「居然等不及去找死？！」

這時候監視著利維坦機體狀況的里維莉亞不由得將剛滑入口中的咖啡一口氣全噴了出來！

原本這種時候，應當儘可能的拉開距離進行遠距離迂迴游擊才是上策。

然而，他早已經用完了所有的**，所以槍之類的，早已經毫無用武之地了。

此時此刻的他只能冒險展開觸手可及、也許是賭上性命的近身戰了！不一會兒眼前便堆屍如山；血流成河......

「雜魚們！難道說，你們只有這點能力嗎？再讓我儘儘興啊！？」

明明意識與行動都已經藕斷絲連了，他卻仍舊在說著這種話。同時，利維坦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伴隨著那莫名其妙的沉重感與延遲感。

「看到了嗎？蕾緹莉婭......就算是你不在了，我一個人仍然可以戰鬥，看到了嗎」

「你那只是不顧一切地胡來而已啦，我組裝機體、研發機體性能的費用很貴的啊喂！」

不料，在他話音剛落的同時，便被左前方忽然出現的鏈鉤狠狠地撞擊了前胸！

剎那間機體便失去平衡，后滑行數米，緊接著撞碎了身後的無數岩石！

同時利維坦位於前胸的金屬外殼也悄然碎裂！

「真的是......有夠噁心的！」

緊接著，面對從天而降似的利爪，雷米爾孤注一擲——

他不假思索地以仰卧的姿勢，用幾乎讓人心提到嗓子眼的角度迅速以手中被鮮血模糊的匕首猛地劃開了它的整個腹部！

而它那叫人望而生畏的利爪，也理所當然的切碎了利維坦的整個面部！

就算被毀的只是金屬外殼，雷米爾也受到了相當於毫不猶豫地將硫酸迎面潑在臉上的痛楚！

瞬間只見他雙手捂臉，再也忍不住排山倒海似的疼痛，眨眼間爆發出像是**一般的慘叫！

然而，同樣與雷米爾陷入相同困境的維恩，甚至連哥哥現在危在旦夕都不知道。

而事實上她即使是知道了雷米爾的處境，也不可能立刻動身去支援。因為自己這兒也同樣是焦頭爛額似的狀況——

「別猶豫了，趕緊離開！」娜塔莉不停地催促著她。

然而就在飛船再次點燃引擎準備起飛的剎那，整個船體頃刻間卻被巨大、成群的觸手牢牢拴住了！

並不停地用蠻力將他們往下拽，無論維恩怎麼拉升操縱桿都無濟於事，這麼做得到的結果只是被越纏越緊而已！

她的努力，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我去砍斷它們！」

如此下定決心的哈特菲爾德理所當然地毫不猶豫打開了后艙門——

「喂，別這麼自作主張啊！」

娜塔莉不假思索似的緊追著跳下后艙門，結果兩人都以半懸挂似的姿勢對那些觸手發動著最大限度的反擊——

哈特菲爾德用的武器是一把其貌不揚、甚至隨處可見的****；娜塔莉仍然拿著細劍似的長刀。

在槍彈與刀刃的縱橫交錯中，那些觸手紛紛畏縮、斷裂，然而得到這個令人欣喜的成果的同時，兩人也不約而同都付出了遍體鱗傷的代價！

萬幸的是，他們的努力最終沒有變成徒勞。最終那些讓人不由得覺得噁心反胃的觸手鬆開了飛船！

同時剎那間便聽到了維恩的聲音：「引擎再啟動已經完成了，你們趕緊上來！」

隨後，她再一次放下了彷彿像是由顆顆水晶匯聚而成的繩梯！同時在娜塔莉與哈特菲爾德上來后，不顧一切似的將飛船向著永無止境似的蒼穹加速！

「到這裡應該能暫時鬆口氣了！」

然而，維恩卻並沒有想她說的那樣休息，反而是將飛船的所有武器都對準了在如螻蟻般的地面上虎視眈眈步步緊逼的它們！

緊接著，在娜塔莉還沒回過神來的霎時間，排山倒海似的炮火彷彿傾盆大雨似的傾瀉而下，瞬間將那看上去不可能被消滅殆盡的莫奈拉完全、徹底的吞噬、淹沒！「呼......！」

沒過一會兒只見受到了滿意結果的維恩，那原本看似波瀾不驚地嘴角，悄悄地掠過一絲若隱若現似的弧度！

然而，她還沒有高興多久，眨眼間從天而降的雷電，便毫不留情地重創了飛船外殼！

雖說維恩幾乎在同時迅速展開了防護屏障，然而，這道雷電，毫不猶豫地將屏障輕而易舉的粉碎掉了！

「開什麼玩笑啊？！」

緊接著，伴隨著這樣的呼喊與措手不及似的哀嚎，整艘飛船瞬間在半空中失去平衡，迅速朝地面墜落！

就彷彿枯枝敗葉似的......

而此時此刻的維恩，儘管在剎那間嘗試了一切可能有用的方法......

然而，無論她那麼多麼努力，最終被證明了——那樣的努力，只是白費力氣的徒勞無功而已。

而此時此刻的雷米爾所面對的，毫無疑問是一模一樣的狀況，現在的利維坦已經遍體鱗傷，而目前的狀況，需要有能確確實實將敵人一擊必殺的武器。

但是面對目前連最基本的移動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的情況下，想要擺脫身後的追兵簡直難如登天！

而且眼看著各個引擎的輸出功率越來越低，雷米爾卻無可奈何......

這樣的心情，毫無疑問讓他的絕望又加深了一層——

然而相對的他卻從沒有想過：「要不然就放棄吧？」的確，現在還想著能翻盤的自己，可能是蠢到家了也說不定。

類似這樣的想法。那是因為曾經的曾經，他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而在同樣的處境下驚慌失措到臨陣脫逃......

瞬間使得原本固若金湯的防衛線崩潰

而且為了追回這個已經被敵人嚇得屁滾尿流的自己，

才連累蕾緹莉婭也一塊兒脫離戰線......

緊接著便為了保護完全喪失戰意的雷米爾，導致她不得不獨自面對成千上萬的敵人......這之後的結果，即使不說也猜得到吧？

最後的最後，為了不失去僅存的尊嚴；同時也為了能瞬間從這難以置信的痛楚中解脫，渾身鮮血淋淋的她這樣懇求雷米爾......

「拜託了......我不想讓你看到這麼狼狽不堪的模樣，所以，開槍吧......殺了我！」

整個駕駛艙被用蠻力扒開，並被成千上百的敵人碾壓得猶如一灘爛泥......

「開槍啊，雷米爾！！快點！！！」

明知他絕對不可能做到，但是此時此刻的蕾緹莉婭也不願再受這種屈辱了，尤其是在最喜歡的人面前。

「那種事，我怎麼可能做得到！？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下得了手啊......」

然而，最後的最後，因為受不了那撕心裂肺似的慘叫聲，他最終還是開槍了！伴隨著那清晰得讓人無法自欺欺人的槍聲一起響起的，還有那謎一般的唇語——

「對不起。」

然而，從他嘴裡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早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選擇了當時的情況下最為妥當的方法而已。

儘管有著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直到現在他都仍然無法原諒當時的自己——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啊？！最妥當的方法？笨蛋！笨蛋！！明明你才是最該下地獄的那一個吧？雷米爾·拉芙利亞！！？」

然而，順利回國的他卻理所當然的被歡呼不已的百姓當做是「英雄」。

不明真相的人們，都紛紛對雷米爾投以讚賞有加的目光，這份重壓明明讓他踹不上氣來，卻不得不做出與「英雄」相符的舉動。

他很想說出真相，卻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經被奉為英雄的事實。

事實上自己充其量只是個一無所知的小鬼而已，然而現在卻......

而此時此刻的狀況，又再一次與那一天鬼使神差似的重合，一切的一切都彷彿像是命中注定似的。

唯一的不同只是這次理所當然的，變成了孤身一人而已。

「難道要再一次重蹈覆轍嗎？」

他一遍遍地問著自己。而且他很清楚，這次，不會有任何人來保護自己了。

而正在這時，顯示屏上忽然出現了新的移動物體與坐標，同時從通訊裝置裡面傳來了原本不該被期盼，以及存在的聲音——

「您不要緊吧？非常抱歉，我們來晚了！」

「難道，是我出現幻覺了嗎？」

雷米爾不禁自言自語道。可立刻便遭到了理所當然似的反駁——

「您在說什麼？我們可是貨真價實的！畢竟收了等價的報酬，好了，這兒就交給我們吧！您快趕去該去的地方吧！」

「抱歉，謝謝了。」

在弄清了原委之後，雷米爾再沒有猶豫，即便利維坦已經無法做到順利的飛行了。

不僅如此甚至還遍體鱗傷，然而他仍沒有就此停下來的打算......

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願意再次品嘗那份痛苦了。所以現在的自己，必須竭盡全力「贖罪」，並保護好身邊的每一個人。

就算是被罵作偽善；即使被說是虛有其表，也要達成目的。

因此，就算是用爬的，也要去妹妹身邊——

儘管在這之前已經有不止一個人對他說：「沒用的，就算你再怎麼努力，最終也會失去所有。」

而雷米爾不知道的是，這場彷彿阿鼻地獄一般的噩夢，到此為止也僅僅只是個作為餘興般的前奏而已。

然而，所謂的英雄，不就是註定要背負這一切的嗎？

所以，後悔什麼的，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才怪！只是儘可能竭盡全力地不讓自己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這一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