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很有眼光
穆笙南依舊坐在床邊,長發從耳邊傾斜,遮住了半張臉。手指輕擊著柔軟的床面,她對這枯燥的「對峙」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
時至黃昏,暖橘色的光從窗外照射而入,斑斑點點灑在地板上,看不清晰。陽光照在白喬歡的後背,反而透著涼意。
從白喬歡進來,兩人之間只說了那些話后,白喬歡就躺在那,呼吸淡不可聞。目光從穆笙南身上移走,落在一旁的煙灰缸上,便沉默了下去。
然而隨著時間越來越長,白喬歡有些支撐不住了。失血過多,今早還在輸液的她,感覺到身體逐漸冷了起來。暈眩越發頻繁,甚至有一股噁心衝上了喉頭。
穆笙南瞥了她一眼,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她挑了挑眉,有些訝異白喬歡的忍耐力。不過,這種為了一個男人瘋狂的舉動,著實令人不屑。
「如果你不想死在這裡,最好趕緊去醫院。」穆笙南微微蹙眉,算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聽到穆笙南的話,白喬歡抬眼看過去,清冷的眸子里不知是倔強還是嘲弄。她輕喘著氣,氣若遊絲,每說一個字,都要用儘力氣一般。
「你想多了,我很惜命。」
穆笙南但笑不語,餘光掃了一眼敞開的房門,神色變得莫測起來。
不一會,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迅速靠近。穆笙南突然一笑,微微向前俯身,低聲道,「你猜,來的是誰?」
白喬歡一愣,隨即不可置信地望向門邊。隨著她的動作,穆笙南不動聲色地坐正,面色平靜。
「鄴沉?你,你怎麼回來了?」
白喬歡眼裡的清冷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慌亂與驚訝。她突然看向穆笙南,隨即呼吸急促起來,傷口竟隱隱滲出了血。
難道,是她?
蕭鄴沉在門邊站定,看著這一出像鬧劇的場景,手指拂過袖口,一股冰冷的氣息從他身上蔓延開來。他倒是低估了白喬歡的心思,這一舉動將兩人三年的情誼徹底磨滅。
他抿著唇,幽光微閃,一股無名的壓力落在白喬歡身上,讓後者冒出了冷汗。
蕭鄴沉其人,幾乎可以用冷血來形容。白喬歡跟了他三年,難得地收穫一絲暖意,但就這一絲暖意,支撐著她走到了現在,甚至就這一絲,讓她固執地認為,蕭鄴沉對她是特殊的。
但時過境遷,一樁合作就葬送了她的愛情。白喬歡很委屈,更多的是不甘心。眼前的這個男人,當真一點憐愛之心都沒有嗎?
白喬歡想昏死過去,卻偏執地看著蕭鄴沉。
她在賭。
蕭鄴沉從她身上移開視線,轉向了穆笙南,語氣裡帶著淡淡的斥責,偏偏用了白喬歡嫉妒到發狂的一絲溫柔。他輕笑著說,
「作為女主人,這樣招待客人可不好。」
女主人?
客人?
白喬歡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見此,蕭鄴沉朝外面看了一眼,隨後小鄭連忙走進來,見到暈過去的白喬歡,心臟都要跳了出來。他趕緊走過去,打橫抱起白喬歡,一邊朝蕭鄴沉點了點頭,一邊快速離開。
如果白喬歡出了事,不僅玲姐饒不了他,他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兩人離開后,房間里只剩下蕭鄴沉和穆笙南。而穆笙南從始至終面色淡淡,對蕭鄴沉的話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劉媽,以後她再來,不必留下。我行鄴別苑無須招待陌生人。」蕭鄴沉瞥了一眼穆笙南,轉而對著門外趕來的劉媽說道。
劉媽連忙應和,見蕭鄴沉不打算離開,便使了眼色,讓小媛一起下了樓。
暮色漸起,房間里越發昏暗起來。從蕭鄴沉的角度看過去,穆笙南的臉隱在頭髮的陰影下,看不清晰。但那一雙眼睛,卻在昏暗中閃爍著光芒。她朝著自己看來,眼裡閃過一絲類似於嘲笑的意味。
蕭鄴沉眸光一暗,眯起危險的弧度。
兩人這般對著,直到房間里完全黑了下來。外面登時亮起了燈光,昏暗的光線打進來,將兩人的表情照的模糊不清。
穆笙南坐著累了,終於率先起了身。她走到窗邊,唰地拉上了帘子。這一瞬間,「啪嗒——」燈也亮了起來。
一隻手,咻地從身後襲近,輕輕覆住穆笙南的咽喉。明明沒什麼力度,卻讓人覺得,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扭斷脖子。
穆笙南卻並不反抗,彷彿極其信任身後的人。她牽起一絲冷笑,然而聲音溫溫柔柔,說出的話令蕭鄴沉的臉色有了瞬間的變化。
穆笙南笑道,「這是你抱女人的方式么?很特別啊。」
抱女人?特別?
愚蠢。
蕭鄴沉的手碰到穆笙南細膩的脖子,另一手直接從她肩膀環過,仿若將她整個人都擁在懷裡。他靠近穆笙南的耳朵,呼吸打在她的臉上,低沉的聲音直接鑽進穆笙南耳里,
「穆笙南,你爸的命在你手上,你的命在我手上。所以,聰明如你應當明白我的意思。」
穆笙南身體一僵,腦中轉過千萬思緒,隨即竟輕聲笑了出來。
聽到這一聲笑,蕭鄴沉眸光閃爍,嘴角竟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他抽出握著她脖子的手,放在她的頭頂上,突然惡趣味地揉了揉。然後後退兩步,與穆笙南隔開了距離。
似乎這個動作出自下意識,蕭鄴沉回味著掌心的觸感,好心情地付以一笑。
穆笙南一回頭,恰恰撞上這一抹轉瞬即逝的笑容。
腦海里,驀然劃過她在十二歲那年披甲上陣時,在人群中驚鴻一瞥的一個少年。少年稚嫩的臉上,一雙清澈星眸彷彿承載了整個冬季,嘴角上揚時,恰逢雪花飄落,讓她一眼,從此深深地記住了。
而現在,眼前的這個男人,竟讓她想起了這一段久遠的記憶。
「你笑起來,很好看。」
穆笙南的心情也突然好了起來,她看著蕭鄴沉,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就當是為兩次驚艷而獻出的賀禮吧。穆笙南如是想到。
而這句話,讓蕭鄴沉轉而冷峻的面色出現一絲裂縫。
原來,平時溫順的小狼褪去了遮掩,會如此有趣。
是的,在蕭鄴沉的心裡,這個認識四天的女人,像一隻隱藏在深處的狼崽,危險,又誘人。這一點,從新婚當晚便看了出來。
蕭鄴沉挑起眉頭,似是回應這句誇讚道,「你很有眼光。」
他似乎還打算說什麼,劉媽突然敲了敲門。
「先生,歐陽少爺來了。晚餐也準備好了,你看是否要和太太準備下去?」
蕭鄴沉咽下了後面的話,面色恢復如初,轉身說道,「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