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生日禮物

高曦瑤做出解僱劉全這個決定，是從得知蘇夜就是《打，打個大西瓜》的導演開始的，最終下定決心，則是因為韓凌的那句話。

劉全被趕走，劇組進入停滯狀態。場務走過來，滿臉尷尬地問韓凌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別問我，我一不是導演，二不是老闆，三不是投資人。問那邊的兩位。」韓凌很不客氣地將皮球踢給了蘇夜和高曦瑤。

高曦瑤將劉全趕走後，還有些忐忑，她問蘇夜：「接下來應該怎麼辦？要不我們簽合同吧？」

「……要不要這麼草率？」蘇夜很欣賞高曦瑤行事果斷的性子，「算了，簽合同吧。」

高曦瑤一個女人都這麼雷厲風行，蘇夜自然也不好意思拖拖拉拉。

總不能把人家導演趕走，卻不簽合同吧？

那多不夠意思。

讓場務將群演的工資結掉，今天的拍攝結束，蘇夜和高曦瑤籤了一份投資合同。

《秋意》的所有投資，原本只有一千萬，這已經是高曦瑤的天京影視能拿出的所有資金。此時蘇夜注入兩千萬，蘇夜便佔據了大頭。

合同是分成合同，按照投資比例，等到《秋意》正式上映后，票房將進行比例分成。

「合同搞定了，導演沒有了，我們接下來怎麼拍？」高曦瑤笑著問蘇夜。

蘇夜總覺得高曦瑤這笑容好像很有預謀的樣子。

「我推薦韓凌當導演。韓凌的導演功力也是很強的，他來做導演，我很放心。」蘇夜拉出韓凌。

韓凌有些受寵若驚，當了這麼多年副導演、場務，難道我要一朝翻身把歌唱？

高曦瑤卻搖搖頭，道：「導演由他來做，不太好。」

「為什麼？」蘇夜問。

「因為他沒有名氣，沒有作品，他拍出來的電影，有人會看嗎？」高曦瑤笑著道，「所以我提議，就由你來做導演！」

高曦瑤指著蘇夜。

蘇夜回頭看看，確定自己身後沒人，高曦瑤指的就是自己。

「對啊，老蘇，你當導演吧！」韓凌也十分贊成。

「嗯……」蘇夜猶豫了一下，「我當導演？我很多年沒拍過了。」

「但你至少有一部《打，打個大西瓜》啊！只要拍攝完成後，宣發以這個作為重點宣傳，一定有一些看過這部動畫短片的人買賬的。」韓凌說道。

蘇夜還在猶豫，轉過頭看看蘇清雪，蘇夜答應了下來。

「好吧，導演我可以當。」蘇夜道。

高曦瑤滿意地說道：「那我就放心了。」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蘇夜道。

「什麼要求？」

蘇夜看著蘇清雪，有些慨嘆地摸了摸蘇清雪的頭：「我的女兒，可不能拍爛片。劇本也換了吧？」

「劇本也要換？」高曦瑤驚訝道。

「垃圾就要扔掉。」蘇夜淡定地說。

「我想知道這個劇本哪裡垃圾了，我覺得挺好的。」高曦瑤說道。

蘇清雪在旁邊也道：「是啊爸，這個劇本挺好的啊，為什麼要換？」

蘇夜長嘆一聲：「這麼爛俗的劇本你們說好，女人對於影視劇的眼光果然是無法拯救的嗎？」

平行世界的女孩子依然喜歡瑪麗蘇愛情，依然喜歡矯情，就像地球上的女孩子們，竟然會推崇《前任攻略3》一樣。

不管是哪個時代、哪個國家的女性，其喜愛的東西向來一致。——魯迅

魯迅先生說的話，果然是至理名言。

雖然這個魯迅姓蘇。

韓凌雖然沒說這個劇本有什麼好，但也反駁道：「老蘇，現在換劇本，前期準備就全完了，我們的項目還需要重新審批，服化道也需要重新準備，這需要很多資金。況且最關鍵的是，咱上哪兒找個現成的劇本去啊？」

蘇夜自信一笑，雖然在蘇清雪的眼中是臭屁一笑：「劇本啊，我來解決。給我一晚上的時間。」

……

蘇夜答應下來當導演，其實是早有準備的。當他看到劉全漫不經心的拍攝時，就已經有了當導演的心。

這不是開玩笑的，因為蘇夜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如果是別人當導演，那麼蘇夜作為投資人，其實話語權並不大。在劇組之中，不管是什麼投資人、老闆，在導演面前，屁都不是。導演在劇組，就相當於皇帝在皇宮。

導演想怎麼拍，就得怎麼拍。

你說萬一導演讓蘇清雪去拍果戲，拍床戲，拍吻戲，蘇夜在旁邊受得了受不了？

而且說實在的，蘇夜現在心裡還打鼓呢。蘇清雪屁都不會，根本沒接觸過演戲，空降當女一號，誰知道她能不能合格地拍完一部戲？萬一毫無演技可言，不僅全程要被導演罵個狗血噴頭，到了上映的時候，也只能得到網上的一片罵聲。

蘇夜本打算讓韓凌當導演，這樣自己也能插上話。

高曦瑤卻直接讓他當導演，嘿嘿，更好！

劇本里有少兒不宜的場景？替身！

演技不好？摳圖！（不是）

專門性訓練！蘇夜親自給蘇清雪講戲！

總能將演技水平由「啥也不是」提高到「人挺好看」的地步。

現在更是完美，劇本都由蘇夜來寫，那還不是蘇夜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晚上，蘇夜摸黑坐在沙發上用筆記本寫劇本。此時已經凌晨三點，蘇夜寫完了兩個劇本大綱，現在正在寫最後一個。

蘇清雪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沙發邊上。

她看著聚精會神碼字的蘇夜，忽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從未見過蘇夜如此認真地對待某一件事——不算玩遊戲卡關一玩一個晚上——將近十年，蘇夜似乎對每一件事都可以用無所謂三個字來形容。

潑婦一樣的房東來收房租，埋怨蘇夜將屋子弄得一團糟，蘇夜只是笑著將房租交出，絲毫沒有反駁的意思。雖然這件事在蘇清雪看來確實沒有反駁的臉。但被人指著鼻子罵了那麼久，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啊！蘇夜卻毫不生氣。

網上買的遊戲光碟，玩了一會兒發現是盜版，蘇夜罵了幾句，照玩不誤，似乎從未想過投訴。

不管是什麼事，降臨到蘇夜的頭上，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小事。

蘇夜對這一切毫不關心。

蘇夜只對一件事關心，那就是蘇清雪的事。

蘇清雪清楚地記得，蘇夜唯一一次發脾氣，是蘇清雪被同學罵沒媽，和同學打了起來。

她的臉被抓破，蘇夜來到學校，當著老師的面，把同學的爸爸又揍了一頓。

「欺負我可以，欺負我女兒就不行！」

蘇夜將同學的爸爸按在地上，惡狠狠地說。

像一條護犢子的惡狼。

從那以後，蘇清雪再也沒被人欺負過。

蘇清雪知道，今天蘇夜義正言辭地將劉導演趕走，不是他真的瞧不上劉導，只是覺得他不配做蘇清雪的導演而已。

就像後來他自己做了導演，就像現在他自己寫著劇本。

「爸……」

蘇清雪站在那裡想了好久，回過神來時，蘇夜竟然還是沒發現她。

蘇清雪輕聲叫了一句。

「哎我尼瑪……嚇我一嘚瑟！」

蘇夜很明顯地渾身顫抖了一下，煙都掉到了地上。

趕緊撿起來，蘇夜將煙扔回嘴裡。

然後像觸電一樣後仰。

「爸，你咋了？」蘇清雪沒想到自己這一聲「爸」，弄出這麼多事，趕緊上前抱住蘇夜。

「沒事，我把煙抽反了。燙死你爹了。」蘇夜說著，再次將煙撿起來。

掐滅！

蘇夜的嘴唇上很明顯起了一個小泡，蘇清雪看著那個小泡，不禁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這麼晚不睡，等啥呢？生日禮物啊？」蘇夜說道。

「不是，爸，我睡不著。」蘇清雪將頭枕在蘇夜的腿上，臉朝上，看著蘇夜。

蘇夜身上有一股煙草的味道，很難聞，但蘇清雪也不知是聞慣了，還是因這是蘇夜的味道，竟不覺得刺鼻反感。

「睡不著？我給你講個鬼故事吧？」蘇夜道。

蘇清雪：「滾！」

「嘿嘿，現在是三點，已經到你生日了，我採訪一下，成年的你，有什麼不一樣的感受？」蘇夜輕輕撫摸蘇清雪柔順的長發，問。

「我感覺我這一天，好夢幻。爸你真的投資讓我去當明星，還親自給我導演。我很開心。其實，這就是我最好的成年禮物了！」蘇清雪說道。

「嗯……」蘇夜低吟一聲，沒說話。

「爸，其實當我知道你是京影畢業的時候，就明白了很多事。你這麼多年沒去做導演，我知道是為了我。如果不是照顧我，可能你現在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大導演了！你的《打，打個大西瓜》我看了，雖然有些地方看不懂，但我看評論說，裡面有很多暗喻。你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你本不應該窩在這小小的出租屋裡，每天不務正業的。」蘇清雪說著，伸手抓住蘇夜的臉。

有些胡茬，但不扎手。

「爸，這麼多年，因為我，讓你受委屈了。」蘇清雪認真地說。

蘇夜低下頭，看著蘇清雪，道：「小雪你的腦補能力，是真的厲害。」

「什麼嘛！就不能讓我再溫情一會兒？真是過分！」蘇清雪氣得直接爬了起來。

「行行行，老爸錯了好吧。作為補償，給你看看劇本。」蘇夜堆笑著討好。

「不看，不看！」蘇清雪哼了一聲，嘴上說著不看，眼神卻還是飄到了電腦屏幕上。

屏幕三個文檔，分別寫著……

「這就是我給你的十八歲生日禮物！」蘇夜嘿嘿笑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