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戰前夕
眾人都低著頭,望著這荒唐的四皇子,哭笑不得時,炎千釋抬起頭來,看到屋脊上唐浮臉頰泛著紅霞,卻一臉怒容瞪
著御無涯的方向,心裡大約猜到一二,便替唐浮做掩飾,上前扶起御無涯,「殿下,你怎麼摔了?」
御無涯站起身來,撣一撣身上的塵土,故作無事狀,右手掌卻還有些生疼。方才他不過是看唐浮望著下面院落出神,
那側顏看起來十分清純動人,讓他忍不住上手想去摸一摸。結果手指還未觸到她的臉,就被她一把擰過手腕,一腳給踹下
屋頂來。
唐浮從前門進來,已經恢復常色,沒事人一般入來。
她是來獻計的,唯今之計宜早不宜遲,宜快不宜慢。唐浮在眾人目光里,將當下戰局形式做出分析,先將守城的諸多
惡果展示給他們,這也是她自己的一個習慣,凡事都先考慮最壞的結果,這樣才能更好地尋找希望的方向。
而烏峽一戰的希望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要棄城,但不是隨便棄,而給燕歌拋出一個誘餌,讓他們咬著餌,踩進陷阱里來。
先以一場急功近利的偽敗仗吸引他們乘勝追擊,若是普通人,燕歌人沒那麼容易上當,唐浮推薦讓御無涯領軍上陣,
且四皇子的名頭要叫得響亮。燕歌人一定會為了生擒御無涯,費盡心思,不顧一切都要贏。當人迫切想贏時,就容易昏
頭,而不注意細節,便是玉穹的機會。
唐成言一聽說要御無涯領軍,眉頭緊鎖,雖說這是不大受寵的皇子,但怎麼說也是皇室血脈,萬一出個岔子,如何跟
皇上交代。
御無涯倒是自己先出列,一臉無知無畏的傻笑,「我去!也讓燕歌小兒見識見識本殿下的將才!」
唐成言眉頭鎖地更緊了,這四殿下愛玩鬧的性子恐怕只能添亂,他望向唐浮,正準備出言提議讓自己代替御無涯帶兵
去叫陣。炎千釋卻插嘴道,「在下陪殿下一同去,以參謀身份,在旁輔助,唐將軍可稍放心?」
唐浮看了他一眼,心裡暗道,這人莫非是我剋星,怎麼老搶我台詞。
她才朝著唐成言道,「父親,此計是我想的,無人比我更清楚,如何進退,來誘敵深入,讓我陪殿下一同上陣。」
唐成言看了一眼炎千釋,又望了望唐浮,其實說老實話,這三人他都不想派出去。雖說奇襲倒是有效,但真正兩軍對
壘之時,稍有差池,輕則皮肉之傷,重則性命不保。而燕歌人連吃兩次虧,怎麼樣都不會再放鬆警惕,定是會全力以赴,
屆時一定都是精兵強將。
唐浮雖然靈力高超,身手也不錯,但畢竟是女兒家,從未有沙場經驗,就算跟著空雲道長學了些本事,但他於私心,
也不想把自家女兒推到戰場前線去。
炎千釋則是貴公子出身,且又是皇上義子,身份地位絕不一般,他的命與御無涯同樣貴重,這風險他擔不起。但御無
涯率援軍來匯合之後,名義上就已經領了主帥印,是這軍中最高指揮。
雖然他有些胡來,但不等唐成言反對,就已經下了明令,由唐成言、唐連勝率軍布置陷阱在峽谷設伏,而由他帶領一
萬人馬,偕炎千釋、唐浮,即日出征正面迎敵。此言一出,便成了軍令,也讓唐成言無從反對。
「唐將軍,你有一日的時辰去準備,我們晌午出發!」炎千釋自然便成了御無涯的發言人,「今夜便能將燕歌人帶過
來。」
唐成言哭笑不得,只能對他們囑咐再三,萬望小心。
半個時辰之後,唐浮坐在城牆頭上擦拭著自己的匕首。
「這便是你的武器了?」御無涯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的時候,唐浮連看都懶得回頭看他,繼續擦著她的匕首。御無涯
厚著臉皮湊過來,「你踹我那下,我都沒生氣,你生什麼氣呀?」
唐浮舉起手裡的匕首,「你還說!信不信我削死你!」
許是前世的習慣,唐浮不喜歡與人太過親近,再加上這一世,十一年時間在谷底度過,除了師父師娘再無其他人,也
樂得清靜。她就更不習慣再與旁人有任何接觸,而先前在屋頂上御無涯的爪子分明就是輕薄之意,當她是傻子嗎,被他白
佔便宜。
唯一讓他的手還好好長在他胳膊上的理由,便是他那四皇子的頭銜。
唐浮知道斬斷了他的手,父親不好交代,所以才沒動手而已。
御無涯死皮賴臉地笑著,「好啊,死在你手上我也樂意!」他在心裡恐怕只將唐浮當做是在皇都里遇到的性子潑辣些
的小姑娘了,一點都不顧忌。
唐浮抬手一揮,匕首在他臉頰邊上劃過一道涼風。
御無涯的臉上慢慢裂開一道口子,血珠子緩緩從傷口裡滲出來。見唐浮動了真格,御無涯才退了兩步,乾笑了兩
聲,「你,你還認真了,呵,我跟你鬧著玩兒呢!」他伸手摸到自己臉上火辣辣疼的地方,看到手指尖的紅色,「血!出
血了!我受傷了!」
望著御無涯逃跑的背影,唐浮一點都無歉疚,繼續低頭擦著自己的匕首。
「看來,你對我的態度還算是好的。」
炎千釋似笑非笑地說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城牆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戲。
唐浮頭也不抬,語氣里沒有一絲客氣,「要替你兄弟報仇嗎?」
「不,他先招惹你的,是他活該。」炎千釋這態度,似要跟御無涯友盡了。唐浮這才抬起頭來,望著他,正對上他那
雙深邃的眸子,讓她不禁愣了一拍。
從他眼裡傳來的溫熱感,還有一絲親切,竟然有幾分熟悉。
「我們見過嗎?」唐浮忍不住開口,補充道,「以前,你去過浮離谷嗎?」
炎千釋的嘴角又彎成了好看的弧度,他抿嘴微笑的樣子,彷彿整個世界都閃耀著溫暖的光澤一般,唐浮竟然像是煮沸
的一鍋開水似得,情不自禁輕輕吐了一口氣,才趁機趕緊調整了自己的心跳。
「你想起來我了?」他以問題來回答問題,倒讓唐浮有些意外。
「六年前,我在浮離谷以南的林子里,從獵人的陷阱里救過一隻墨狐,是不是你?」唐浮的表情十分認真,仰起臉
來,無半點玩笑的意思。炎千釋哈哈笑出聲來,「你意思是我是狐狸變的?」
唐浮一撇嘴,才有些小女兒的神態出來,看在炎千釋眼裡,單純可愛得緊。
「難道不是?我就覺得你們挺像的。」
炎千釋乾脆攤開雙手,呈一個敞開的懷抱,對著她說道,「你倒是說說,我這身上哪裡瞧著像狐狸了?」
唐浮雙腳落地,跳到他面前,玩性大發地伸手在他身上指指點點,「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哪裡都像。」炎千釋瞧
著她這孩子氣的舉動,往前走了一步,唐浮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曖昧,臉頰微微發熱,慌忙退了一步。
而炎千釋緊跟著又向前走了一步,唐浮忙又退了一步。
炎千釋一把攬住她的腰,拉到自己懷裡來,「再退,你就掉下去了。」
唐浮扭頭往後一看,後面確實沒了退路,可前面便是他的懷抱,一時也沒得選擇。她仰起頭來,與他的距離不過兩三
寸,連彼此呼吸氣息都能感覺到的距離。
她的心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著,像是提醒著自己,危險,危險,危險,可是身子卻動彈不得。他的雙眼裡,藏著太多
東西,如幽幽深泓一般,吸引著她,讓她移不開目光。
「炎千釋,你到底是誰?」她輕啟朱唇,喃喃問道。
炎千釋淡然一笑,用目光慢慢摩挲著她的眉眼,她的鼻樑,她那小巧的粉色唇瓣,方才輕聲答道,「你猜。」
一瞬間唐浮像是從一個迷夢裡驚醒,伸手推開他,轉頭縱身一躍,從城牆上跳下去。她一邊急匆匆地走著,一邊有些
羞惱地自言自語道,「真是瘋魔了,怎麼會信那狐狸的話!」
晌午,大軍出發時,除了御無涯、炎千釋、唐浮三人之外,唐成言派了副將萬冬與他們一同出發。
作戰計劃十分簡單粗暴,去燕歌大營前主動叫陣,與之纏鬥,堅持到日落時,再做敗狀退回來,引燕歌人過烏峽,入
峽谷之後便與唐成言率領的人馬包抄圍剿。
唐浮本以為自己之前傷了御無涯,他該對自己有點忌諱了,沒想到出發前,他打著馬到了自己邊上,笑嘻嘻像是什麼
事兒都沒發生過似的,「跟著小爺走,我一定護你周全!」
唐浮心裡暗笑,這似乎是自己要乾的事情。
不過此人到底是天生的粗神經,還是心太寬,這懶性子也讓她氣不起來。她抬手道,「你過來。」御無涯做出受驚
狀,反倒往後一縮,「怎麼?又要打我?」唐浮沒好氣道,「你是想留疤在臉上?」御無涯聞言,便明白了她要替自己治
傷,便笑笑著從馬上探了半個身子過去,唐浮運了靈力幫他治好了臉頰上那道細細的划痕。
這兩人的互動,盡數落在不遠處炎千釋的眼裡,他抿緊了嘴唇,靜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