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篇 傾水然對烏無晴使用冥術
「大師兄,又在想上次……給你傳心語的人啦?」紅蓮靠近之,她吐詞小心翼翼,神色倒也十分自在。
臉上分明平平無奇,心裡實則漣漪萬千,隨時由一輾轉之清風掠起,皆為烏無晴所動。
她有時候,想要呼喚「思凡」這個名字,卻時常於說出口之前,躡手躡腳的。
她經常靈魂拷問——她與烏師兄的這層關係,屬於曖昧,亦或者屬於「玩味」,對的,人生是複雜的,人心尤其是難解的,當你以為身處一片明光乍現的荷花池時,實則你闖入了一片泥潭之中,早已被各種紛雜事物、眼花繚亂的東西所牽絆住了,絆住手,絆住腳,不得解脫,甚至於到了兩對手腳都紮根進了泥潭或淺或深處,成為了一半是肉、一半卻是泥濘泥糊的東西。
到那時候,很明顯,你已發現自身已無法做主,泥潭已然麻痹了你的神經、思緒,眼前,只有一條死路,而這條路,同時也是破繭重生的抉擇,只有捱過去,挺過去,那片名之為「痛苦與掙扎」的汪洋大海才會得到一絲風息、一絲寧靜,久經喘息之後,然而也是無法平復。
而絆住紅蓮手腳的那些東西——正是她心中嚮往的、渴望的東西所賜予的,確切的說,使她往複循環地陷入泥潭之中的,正是名為「愛情」的玩意兒。
愛情,很複雜,此種東西說破了,往往就不是愛情了,而歸於覆滅。
所以,有時候,紅蓮與烏無晴的這層關係,常常就在明晰與朦朧之間徘徊不定,它不能在愛情與友誼之間做出一個界定,烏無晴給不了紅蓮想要的答案,同時他也給不了自己。烏無晴一襲白衣,一柄寬大劍身迎著熾烈月光停留在青青屋甍之上的幽蓮寶劍,也許已經忘記了屬於過往的那些記憶片段的零零碎碎、紛紛雜雜。但是紅蓮不會忘記,那時候的大師兄,在她選擇勇敢吐露出自己的心聲的時候,親口拒絕了她——在他心中,一直是另外一個人。
殘忍的抉擇,殘忍的對白,而風那邊,無聲靜寂,有種事情往往在這麼一瞬之間就發生了,無從尋索。
「那個女孩的眼神……至今都停留在我的心海深處。」
「對不起……紅蓮師妹。」
「從始至終,我都把師妹當做……與其他人一樣的同門,給予一樣的愛護,一樣的關心。」
紅蓮此時藏在幽蓮之中笑了,當她無數次腦海里憶起這些話語的時候,笑了,隨著時光的流逝,便變作不同的笑。
那時,如若她尋求一個關於「與她相伴了這麼多年,為什麼不喜歡她」的解釋未果,便截他,堵他,這到頭來,發現這都不是明智之舉,他終於一個字都不回她,使她掐滅了這縷忽暗忽明的小火苗。
月光灑在他的臉龐上,當真是十分好看,彎彎含笑的月眸,微微揚起的嘴角。一身白袍隨風而撩動。
而深深的夜,卻一直都望穿不了盡頭。
紅蓮知道,他肯定又在想那個女孩,那個人了,曾幾何時,他找到了她,卻同時也失去了她——此姓名,有著撲面而來的風停雨落的氣息,讓人述盡無盡感慨。
當你以為已經獲得她要與伊人攜手同歸時,卻辨別不了真假。
葉風停,這個人,終究是如影隨形,卻又難以得到的一種結局。
「等什麼……」突然,由月光籠罩的朦朧輕紗之中,隱現了一個成年男子的身影,約摸不過二十四五歲,面目清秀而俊爽,同樣也是白衣襲身,持一柄長長的白劍。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留離與瓊玉這兩把寶劍已經完全融合成了一體,連同劍魂也被封鎖在了一塊兒,化為一體。
烏無晴睜開婆娑淚眼,望向眼前挨近他身旁的男子,柔聲輕問,頭髮淺撩,稍作停頓,垂眸似是反映了一剎那,目光有所閃爍,吁出的口氣清淺,終於才啟齒言道:「傾水然?」
那三個字很厲害,尤其是那三個字一齊組成的「傾水然」這個名字。
烏無晴感覺得到自己在說這三個字的時候,雙拳在略微作響,手心都在發汗。
紅蓮在幽蓮之中發出傳聲——他醒了,真正的傾水然醒了。
「什麼意思?」這一點,令烏無晴一頭霧水,簡直不明就裡。他驀地站了起來,屹立在風中的他們,白衣翻轉如浪,簌簌作響,像是即刻要來一場巔峰對決!
兩年之前,龍樂為救葉風停,而不惜自己的性命安危而穿越到這個兩百年後的世界,因此,作為代價,兩百年前的龍樂與兩百年後之後的傾水然必定有一個人要成為其犧牲品。
在兩年之前,犧牲掉的那個人正是傾水然,只不過幸運的是,他並沒有死,而是沉睡了下去,醒來的他,記憶全部喪失,武功皆廢,成為了一個從頭到底的廢物。
玄門法界的規定與束縛,從一個世界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代價便是如此。
經歷了這麼一場劫難,傾水然醒來了,五六年前在榴花殤溪水場遭遇的那場災禍留下來的「禍根」也由此化解了,打通經脈的他,武功恢復起來應該也不算做困難。
只是令掌管幽冥地界的紅蓮不明白的是,玄門法界為什麼會選擇這個時候讓傾水然恢復往昔的所有記憶呢?
據她感應……這個時候,小狐狸紫幽雕應該還在墨顏身邊吧!
一切命數未定,真是越來越詭譎而玄妙了!
通體雪白的小狐狸一個勁兒地往西郊那邊奔赴,穿過茫茫夜色。
眼下,它四隻小爪子連同一時間剎了車,靜風襲來,不遠處高高青甍之上,月影蒼涼,濃白沁透。
四目對望,兩劍對影成雙。
刀光劍影,她看得那麼的真切!卻又那麼的虛無縹緲!
紫幽雕以為這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眼紅手疾的爭鬥!可沒想到……這是一場歸為平淡與看破的切磋。
烏無晴拭掉嚴肅,莞爾一笑,那笑意匪淺,輕快又明爽,聯動著烏無晴臉上的青筋,嘴唇一張一合之間,無息之間,聽聞傾水然道:「恭喜你!」
「恭喜什麼?」傾水然道,夜風雖冷,卻撼動不了白袂如霜,雙足般的堅定不移,他本以為烏無晴又是不甘心,沒有打算放棄的意思,為了紫幽雕,要與他來一場生死對決,殊死搏鬥!
「功力恢復了以往的三成,看來離完全恢復的日子不遠了……」烏無晴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眼底沁透了一絲蒼涼,他已知,他不是原來的劍客了!取代他的總歸是一些後來居上者,儘管傾水然只是恢復了以往的位置。
頓時間,傾水然不明就裡地見著烏無晴一臉慈父模樣,眉動傳情,情意綿綿地像是要把什麼重擔交給他一樣,烏無晴步步挨近,細雨潤無聲地說了句「走了」,刀劍收鞘,一身白衣墜落,茫茫夜色之中,便再也不見他的影子了。
就連聲音都沒有顧得上判斷,究竟是否真實,傾水然就見著了另外一個神奇的蹤跡出現——小狐狸,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在黑夜之中煞是顯眼,尤其是那對煥發神採的狐狸眸子,像是沉落入湖底的寶石,深邃而皎潔,於月光瀰漫之下,更為動人心魄,霎時間便捕獲住了人心,尤其是世上最為貪婪的人心。
紫幽雕急忙躲進一條深幽小巷裡,剛探出腦袋來,卻又不見了那個人的身影,虛無縹緲地像是化作了一陣風一樣。
傾水然背行其道,走進了另外一條廣闊的大道。
夜風使得路上的客棧燈籠輕微地搖晃,火紅而通明,開出一盞絢麗的花束來。
玄門法界中的人,都知道,那是屬於冥力收回的信號。此種信號,是為了讓那些幕後暗中觀察的玄界法門派來的使者如願以償。
一個個黑袍加身的使者們道:「真沒想到……傾水然這麼快就達成了使命。」
傾水然恢復過往記憶,必定是有代價的,玄界法門有取必有舍,譬如自己要想如願以償——那麼就不得不去傷害一個人,來作為償還。
對於使者們來說,烏無晴就是最重要的那個人,對於玄界法門的使者開啟除第一重門穿越之門之外的第三重門——羽界,具有關鍵性的力量。兩年之前,當黛青與烏無晴在去隴玉閣的途中相遇時,黛青就已經決定了,要將自己為玄界法門掌管者的這一使命完全交付給背後這些使者們。
傾水然深思良久,看來……這道坎兒是註定過不去了,他們必定還是要成為一雙仇人。
使者們繼續道:「竟然沒有想到兩百年之後的人竟然在使用冥力這方面,也如此具有天賦!」
「看來……無論在什麼方面,他真的是天賦異稟。」
傾水然準備入睡,眼角夾著一絲不安閉上眼,進入睡眠后,這樣就不用去想,甚至於陷入苦惱與煩悶之中了,他沒有心情去拉紫色簾幕,用以遮清涼勁透的風,外面的窗子破了洞,住進的這個客棧算得上他一生當中住過的最為簡陋的地方了,小狐狸回到了墨顏那兒,辛辛苦苦走了這麼長的路程,卻只見了傾水然那個人一面,然而她也只是匆匆忙忙見了一面,爾後害怕地避開了。
至於為何要對烏無晴使用冥術……這些暗藏的一路跟蹤烏無晴返回的使者們自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