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篇 傾水然對小狐狸窮追不捨
「烏……烏哥哥。」劍蘭換了一個稱呼,迎進夕霧門,便遇見了烏無晴正在忙碌的身影。
一身沁藍色衣隨風招搖,迎草而綻開笑顏。
那支在熠熠紅霞之下顯得分外奪目的銀簪子,隨著小奶包沁甜入骨的聲音而闖入烏無晴的那對星目里,劍眉鋒利凌冽,卻分外溫柔。
白袍翻湧著浪花,與晚霞融為一體,恰似魚水之間的歡樂。
烏無晴扭捏了一下眉頭,疑惑之際,差點兒忘了曾經生命當中有過小奶包這樣一個人的出現。
是的,現在小奶包已經長大了,形神俱變,他自然是揣摩不出了,劍蘭這樣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對別人抱有巨大無比的希冀。
小奶包連同傾浩藍杵在一邊兒,烏無晴似乎很是忙碌,瞥了他們一眼之後,就沒有關照他們,走過來招呼他們二位的則是敬水亭。
敬水亭一臉看戲的樣子,方才他聽見這位姑娘叫他們的烏大爺為「烏哥哥」,這等親昵,看來關係非比尋常啊!
劍蘭退後了一兩步,有些窘迫與害羞。
「你們二位,莫非不是想進夕霧門吧?」敬水亭問道。
「這個……」小奶包猶豫道,「我們是來見烏哥哥的。」
「烏哥哥,烏哥哥是誰呀?在夕霧門之內,只有一個人姓烏,莫非不是烏無晴?」敬水亭引導道。
小奶包繼續道:「過了這麼久,我想他應該……忘了。」
「忘了,忘了誰?」敬水亭道,問人的語氣倒是不急不慢。
「大哥哥……沒有。」劍蘭驀然害羞道,轉過頭去。
傾浩藍暗中有意,伸手便推了小奶包一把,眼見著烏無晴就要被她給迎面撞上。
滿頭的黑髮像海藻一般鋪散開來,於晚霞之下翩躚生姿。
烏無晴轉身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小奶包不由得大喊:「傾浩藍你……」
小奶包哭笑不得,站住了手腳,獃獃地抬頭望向正擁抱住自己的當年的烏大哥哥。
「大哥哥,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小奶包啊!」小奶包道。
烏無晴傻了眼,愣了會兒,便啟齒言道:「小奶包?」
他一把鬆了開,「小、奶、包?」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生怕錯過了什麼,一眨眼,流年似箭,當年的小奶包已經長大了很多,眉眼都透露著屬於少女的青澀與懵懂。
「大哥哥,現在的我,你要叫我……劍蘭了。」小奶包榴眸不轉道。
傾浩藍在一旁觀看,心中自為小奶包而高興,她多年想要再與大哥哥重逢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
「劍蘭。」烏無晴恍了一會兒神,疑問道。
「對的,劍蘭。」小奶包欣喜地重複道,見著烏無晴不理不睬,便默默地走開了。
眼下,只剩下一陣風息。
小奶包莫名地哭了,當年的大哥哥記不得她了。
傾浩藍見烏無晴將小奶包給搞哭了,忍不住站了出來,衝到烏無晴身前討個說法。
烏無晴坐定在人圈之中,一筆一劃地勾選進入夕霧門的人選。
圍繞在烏無晴周圍的小廝們將傾浩藍給一把推了出去,叫道:「你們這群小屁孩兒,還想鬧事是不?」
「我們家門主就是不認識你們,懂嗎?」
「要想進夕霧門當徒弟,還是走正規程序吧!」
小奶包氣憤地沖了過來,拉住被攔在紛紛攘攘的人圈外圍的傾浩藍,道;「我們走!」
烏無晴一臉莊重地繼續忙著歷代門主所謂的瑣事,嚴格篩選花名冊上要進入夕霧門的人選,人選選定之後,下一個環節便是接受門主的親自考驗,如有不合格之處,一樣也會被無情地踢出出去。
小奶包覺得今日的烏無晴比當年的大哥哥還要冷酷與面無表情,當年,他還會記得對她這個可憐巴巴被拋棄了的小女孩笑,可是今日他完全就不會笑了昔日,他只對其他人或者並不熟識的人冷漠,現在的烏大人完完全全是對包括小奶包在內的所有人冷若冰霜了。
他一定不是不記得,而是不想記得,也許,小奶包連同葉風停姐姐也一起被拋棄在他記憶的角落了。
當人散之後,敬水亭問起烏無晴道:「當真你不記得那個小姑娘?」
烏無晴自然是記得,不過他害怕時間的流逝,會將昔日的所有美好都於一瞬息之間化為泡影,因此,他選擇怯弱地逃避。
「風停,如今我這樣是不是特別地膽小無力?」劍眉星目空空面對著空中蒼白的月盤,寒光之下,高大的盤桓的樹枝有些孤冷自憐,寬厚的肩膀竟然也有些薄弱,被月光削弱成一尊毫無感情的雕塑,白衣淺袂,由風拉扯著,瑟瑟發抖響作蝶翼撲展雙翅。
不知不覺,深夜來襲。
敬水亭和段水遙早早就回到了百奚館,小紅姑娘期待著,烏無晴怎麼還未歸來。
礙於女孩子與男人待在一起諸多不便,敬水亭便為小紅姑娘單獨安排了一個房間,就在甲字型大小隔壁,以便他們照料。只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
小紅守在屋內,倒也心知肚明,她一個歌女,出生卑微,本來就不會被其他人平等以視。
她只求她能夠用今後的一生來回報敬水亭還有段水遙這兩位解救她的人,而那個人——烏無晴,卻望而不及,遙遠若天邊的孤星。
「月亮,我是不是很傻……過了多年,竟然還在想那個名字叫做葉風停的女人?」烏無晴顧影自憐,張望四周,然而卻並沒有一個人給予他慰藉,更加沒有一樽酒用以解憂。
「呵呵。」他似醉沒醉的樣子,簡直有些太可笑,竟然對著虛幻無形的月影與浮雲自言自語。
驀然,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猶如綢帶一樣追了出去。
「那……那不是傾水然嗎?」烏無晴從高亭中「挺身而出」,擦了擦眼睛,莫不是月光太過於夢幻迷人而模糊了視線。
他連寶劍都顧不得帶上,將寄託紅蓮靈魂的幽蓮之劍獨自留在鋪滿清冷月光的地面之上,便縱身躍下,雙足追了出去。
憑他的直覺,傾水然一定有意隱瞞他什麼,要不然,當時傾水然不會就這麼碰巧剛好遇上他。
通體雪白的靈狐追了出去,至今沒有幻化成形,這一切拜因果輪迴所賜。
停留在靈狐胸腔間的靈丹,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法力,並不能夠促進紫幽雕恢復人形。
「為……為什麼,你要對烏無晴施冥術?」紫幽雕質問眼前這位面貌漠然地傾二公子——傾水然。
傾水然持一柄冷劍對向她,道:「別問。」
他們雙雙落在高甍之上,一道又一道的月影,婆娑如夢,讓人辨別不了現實還是幻夢。
要不是他作此交易,玄界法門的這些使者們便不會將他的記憶歸還於他,他也就不會記起一切,記起面前的這個人——葉風停。
「你是紫幽雕么?」他驀然問她,使得小狐狸發憷。
當紫幽雕正猶豫著要不要回答傾水然時,烏無晴闖入了他們中間,一躍而下,成了他們中間最吸引人眼球的阻擋物。
傾水然莫名一慌,糟了,方才烏無晴莫不是聽到了。
「冥術?」烏無晴一臉懵,傾水然這個傢伙,當時竟然對他施了冥術?
還有……這頭被傾水然一路追逐一路跑的通體發白的狐狸又是什麼奇怪物種?
他不明白……不明白……宛若置身一處夢境。
當他陷入迷惘之際,傾水然與小狐狸已經不知道消失與何處空曠的原野之地了。
紫幽雕心想道,難道這個人已經發現她就是紫幽雕了?
也就是說……靈狐就是紫幽雕,紫幽雕就是靈狐。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了么?
傾水然無聲無語,一柄長劍,一身白衣,見他不追趕了,紫幽雕便停下奔跑的爪子,來到湖泊前吸水,她實在是太渴了——都被人給莫名追了一路了。
從那天起,他似乎便是對她這頭小狐狸帶著殺氣。
「說吧,你為什麼要一直追我?」紫幽雕喝完了水,兩隻被嚇得早就哆嗦不停的狐狸爪子強裝鎮定。
「不是我要追,而是你要逃,莫不是你有什麼虧心事?」傾水然微笑道。
紫幽雕自認自己倒霉,碰上這樣一個傢伙,說不過,她還躲不過嗎?
眼見著眼前的小狐狸又要逃避他,傾水然立馬攔截住了她,拔劍出鞘,蒼茫的原野之上,便是一抹十分靚麗的雪色。
他眉眼帶笑,熠熠而發亮,生得彎彎的眼角像是天邊倒鉤的被浮雲遮蔽的月牙,明亮而隱藏著隱晦。
「我……我不過是一頭千年生來的靈狐,通體雪白髮光,如若你想要拔了我的皮,將我的血肉練成丹藥,你儘管來殺便是……別……別老是緊追不放,支棱寶劍嚇我……嚇我這頭狐狸。」
「你是說我並無殺你之意,只是一直緊揪著你不放,逗弄你咯?」
「正……正是。」
「我……我沒有那麼大的耐心與閑心來緊追著一頭畜生不放。」
好啊!傾水然這個傢伙竟然敢稱呼她靈狐老祖為「畜生」,好歹她靈狐活了兩百年,撇開修鍊的這兩百年不說,她也得是個具有靈性的……動物吧!
紫幽雕狐狸眼睛瞪得大大的,要是這個人將她給逼急了,她定饒不過他——會將他持劍戲耍她的那隻胳膊給咬得稀巴爛。
「你若不是狐狸,便是人。」傾水然直言道,先前淡淡的語氣轉瞬之間卻有了溫度,攜裹著哀傷,快要溢出了恨來,「葉風停不會就這麼輕易死掉的……」
紫幽雕竟然想不到到頭來,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葉風停」竟然從他這個人的口中說了出來……他……他不是記起了什麼。而她這頭小狐狸……又與他口中所稱呼的人又有什麼牽連嗎?
她雖是葉風停前生,卻不能代表就是葉風停呀!她們是完全不同的。
原來…他追她,僅僅是為尋求一個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