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篇 朱邪醉酒被看穿心事

第三百二十六篇 朱邪醉酒被看穿心事

柳橋之下,行舟之上,酒香四溢,對影成三人。

潛身於傾水然攜帶之留離之劍當中的為了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得以保命而甘願淪為劍靈的兩百年前冥界的龍樂將軍,暗自窺聽船兒上潞王朱邪與劍客剎羅的對談。

「你懂嗎,」隨行小廝划槳行於清粼之上,魚兒躍跳於下,聽聞朱邪聲聲念叨,「……」

傾水然舉起纖細如竹節一般的蔥指,假裝全神貫注地用那兩根於清漣翩躚之下微微泛紅的指頭捻住白玉蕭——那是昔日黛青送還與他的紀念他們之間相遇的見證物。

朱邪挨著船沿兒,並不顧衣袍傾落入浪懷,沾惹了水花,卻獨自把酒賞花,一眼拋去,秋日裡,夙城的分光格外秀麗,遠處青廟之上,順著纖塵不染的千步梯上去,便是初黃的景色,如同降臨時的黃昏落日將餘暉浸染其間,晨鐘暮鼓時而從山上古寺傳來,有挑著擔子買賣紅燒肉的小商販一如既往地不受山中和尚待見,卻受那個依舊調皮的小尼姑青睞與流連。

不覺,他被傾水然如若罄鍾般清脆悅耳的聲音給喚醒了,朱邪這才煥然頓悟,聚皺的眉毛如遠山炊煙雲散一般,方才一幕只不過是以往的一些回憶罷了,今日已都隨風而煙消。那時候,在迢淵寺,這個小尼姑依舊地眼饞。

「明明是半道出家的弟子,卻犯了貪嗔痴三戒。」朱邪似是口中一直在默念著什麼,然而只有他自己最能夠聽清自己的嘀呤,連同自己心裏面最接近猶如清泉一般靈魂的根苗,那時僅剩的一滴靈魂能夠容忍海娥山山中瀉泉洗滌,今時卻貪戀權貴富華,不舍沽名釣譽的一重又一疊的變臉戲法。他明明是最愛那個徒弟的,卻……極力掩藏。

不知什麼時候,朱邪喚來了對船上的人送來了好些酒,美酒如故,唯獨缺少了犒勞空腹的佳肴。

小廝第一次這般對此置若罔聞,水月鏡花,映射的皆是每個被做成傀儡一般的人的醜態,原相畢露,盡顯無疑。他懂,怎會不懂,其實主人一直都深深地隱瞞著其他人,有時候就連自己也忍心欺騙,下得去剜心剝骨的狠手。

朱邪不顧自己是否會再度醉飲,船兒輕晃,雙手握樽,只是尚未下定一飲而盡的決心,剛才他為何要這般盡心儘力地對待傾水然,明明他是自己的情敵,明明是自己的對手。可是他……知道的,傾水然愛的是她,而他的這個傻徒弟也一直心繫於他,而他……永遠都不可能,除非他遠離皇宮,願意放棄權高位重的潞王身份,只為變作一個平凡人,生生世世都守護在她身旁。

傾水然利用吹簫洗滌與化解了心中的那團焦躁之火,持蕭拂去白衣,蕭聲寬闊遼遠,彎彎柳橋如同一個避風港,將朱邪耳畔僅僅剩下來的那些把琵琶拂撫流風歡唱的歌伶都聚攏於此。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不……不行的。」朱邪言道,一邊著急躲酒,一邊卻痴痴的傻笑,眸齒間溜縫兒,到頭來,滯留於心卻不得不消失殆盡的總歸是苦愁滋味兒,竟如同倒酒入肚使得空腹遭遇一趟翻江倒海之難的那股一生一世都雋永不散的沁入心底的苦。

「轉手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一個狐媚妖怪幻作人形,清唱《琵琶行》的曲調,似是迷住了半醉半癲把住船舷以不使自己搖搖欲跌翻身進水下淪為狼狽的朱邪。

爾後,朱邪漫不經心地用手擦著泛出一絲鐵屑的船沿邊兒,絲絲掉落的由劍鞘開光剝落的鐵屑最後竟成了一抹硃砂,猶如兩把平行之劍於夜晚之下較量摩擦出的星火,相接的水天之上,猩紅色的燈籠高高垂掛,將他的臉還有歌伶的臉頰給暈染得格外的滾燙、羞怯,任觀客持筆點墨描摹入血紅的暗洞內,硃砂已紅,瓜熟蒂落,從天而降,一片星點,驀然被煙火「唰」的一下照亮,因為這片滾燙,一片絳紫色的幻霧草隨驀地被點亮的天幕而拋灑入海、追到無數個相隔的船篷之外,成了化開的十字花絮。

船上描摹老人,攤出一粒硃砂紅,即刻鋪染化墨,點落成花,構造為畫,與那個靈狐一族的狐媚妖怪乃屬同類,名字一個喚作屠蘇爺,一個喚作屠蘇娘。這漫天遍野的幻霧草便是她所點燃的,在靈狐一族中,靈狐屠蘇是為數不多具有靈力且化作人形的,一百年的修行,練就了她在人世生存的基本能力,以適應每一年的命數變化,更不致於在面臨劍士的時候逃脫無法。

好歹朱邪昔日也是創立紅雪閣的閣主,曾在海娥山瓊玉閣下做師父,這點兒幻魅之術還不致於使他陷入昏迷之中,只是他以為自己是由於過度飲酒而欲昏昏欲睡呢!

船上其他陪同歌伶都幻作一陣風吹散而去,明月高懸之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寄身於船舷之內的如今只剩下朱邪還有欲打算汲人血、**氣的一公、一母兩隻狐妖。

朱邪並未深陷他們的迷幻之術,只是以為夢中,站起身來,挺起喝得圓挺的肚皮來,掄起偌大一隻拳頭來,朝這兩個醜陋怪物揮去,卻只見朱邪立身不穩,船身晃蕩晃蕩地響,左邊一個狐面人形,右邊又一個人面狐身,時而隱現,時而消失,陰魂不散的,實在是令他納悶不解,什麼時候——這些個花燈節上裝神弄鬼的幻人來湊熱鬧了!

小狐狸卻修著靈狐一族的獨特氣息還有漫天瀰漫的幻霧草的獨有味道而來。愛我電子書

跌宕不平的浪濤之中,一隻從水下驀地跳上冒出的船兒,正上演一出好戲——葉風停昔日的師傅朱邪正在進行著一套醉拳的表演,後來,狐狸揮之不去,竟加演了傳說當中的醉劍,簡直令人嘆為觀止,暗中叫絕!

小狐狸僅僅躲在西樓上面遠眺,並不敢去營救朱邪。

那兩隻狐狸還真是不怕死,心比天大,竟還「嗤嗤」地笑著,停下來似是觀賞朱邪這出賞心悅目且出其不意的醉劍。

直到支撐到了傾水然那個人來……

小狐狸紫幽雕圓溜溜的瞳孔中,終於盼來了……那個人像極了一隻白羽蝴蝶翩翩撞進了它的視線之內,然而此時此刻它唯恐避之不及,它會永遠記住自己身為靈狐的身份,忘卻扮作葉風停與他擁抱入懷的那一個無比溫暖而感動的瞬間,原來狐狸頑石不化的心腸葉會被凡人所熔化,最終成為了一灘什麼也不是的血水。

「半天不見人影,原來朱邪師傅跟葉風停一樣也會在船上耍酒瘋。」傾水然清脆如罄鍾般的聲音響於朱邪耳畔,透過清風,橫斜疏影,再度喚醒了顫顫巍巍的且跌不倒的朱邪,此時他醉意漸漸退去,濕潤的脖子上泛著蒼涼月色的雪白,眸子半睜半眯地將幽幽的目光投向這個人,出鞘的靈魂,宛若重回於世,最終憑一己之力逐漸支撐著劍,站穩了腳跟。

朱邪形單影隻,立於船肚內,挺身打了個抱嗝,左腳右足歪歪斜斜,冷劍貼肚,身子已經半濕半透,這兩隻觀望在岸的狐狸仍舊「嗤嗤」地笑著,這次不同,是捂住了嘴。

傾水然蜻蜓點水地划劍行走於水天相接之處,水生浪起,猩紅色的燈籠於西樓之上搖搖晃晃,唯一盞蓮花燈屹立於水中不倒,襯托得他更為的平靜與淡然。

河流之中的水冷得朱邪發抖,哆哆嗦嗦,趔趔趄趄,幸好被人給扶穩了一把,一抬眼,直射過去,卻是——埋伏在水底的烏無晴。

看來——烏無晴依然聽命於黛青,心中還是沒有任何放過他們一行人的意思,不然,他也不會這般的窮追莫舍。

朱邪用雙手攀住水光煥亮的船舷,清醒地斜睨了渾身濕透、一頭狼狽的烏無晴,此時雙眼完全睜開,眼皮再無合上之意。

無盡意思,都已在對視的雙眸中說明。

前有狐狸,後有暗流,這才是人生存在的意義。

「你要殺了我嗎……」朱邪並不畏懼眼下烏無晴向他橫刺而來的劍霧,昔日時過境遷眸中雪光萬千,也不抵眼前一死血流成災。

他唯一貪戀的只有那個傻徒弟的一抹笑,一抹淚,只可惜他再也見不到了。

烏無晴渾身僵冷,將那把重劍不費吹灰之力地丟入船的肚子里,出乎意料的是,朱邪見他伸出手來,死死地扣住船舷,寒冽刺骨的目光倒映在朱邪撲閃而疑惑的羽睫之下,烏無晴張開冷得發青的嘴唇道:「不要將葉風停帶回皇宮,這樣我就不會殺你——而選擇殺不殺傾水然,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

「如果你要選擇介入的話,我只好將你也一同殺了!」烏無晴冷冷的語氣,連同冷冰冰的眼神,彷彿一具嗜血如命的魔鬼,不禁使朱邪往前傾的肩膀不由得僵住,感覺到烏無晴離船而去,朱邪便接著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氣。

烏無晴似乎能夠看破他,刺穿他心中最薄弱的那一層防線,朱邪承認,他這樣做,不完全是為了葉風停,也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如果葉風停能夠留在皇宮之內,他就能夠時刻看到她的臉,可是……沒有可是,他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之前他所做的就不能前功盡棄。

然而耳邊,只剩下波瀾無力的起伏聲,還有烏無晴遊離而這片水域的從未間歇過的不斷挑撥他神經的潺潺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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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鳳從武:公子不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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