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一場大火

在蘇落汐的溫柔攻勢下，寧墨塵終是不忍心，她那可憐巴巴的模樣，讓他好不心疼，於是再次向她繼續講起昨天沒有講完的故事。

二十一年前，J城。

短短几天就失去雙親的寧墨塵，摔倒在追趕車子的路上。是在晨練的吳越教授發現了他，並將他送回了家。關於寧家的聚變，倔強的寧墨塵沒有告訴任何人，雖然他年紀小，懂事卻很早，他深知家醜不可外揚，就算日子再難熬，也是必須要經歷的。

回到家裡的寧墨塵實打實的大病一場，他想趕福姨走，因為自己吃飯都成了問題，更沒錢支付工資。可是福姨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她掏錢給寧墨塵看病買葯，自己掏錢買菜做飯，就像一位母親一般默默陪著寧墨塵。

直到新房主來要房子。幸好當時還是副教授的吳越伯伯出面，才讓對方先走了，容寧家再想想辦法。那時候，吳教授提出來想要收養寧墨塵的想法，但是寧墨塵沒有馬上同意。

那天晚上，福姨跟年幼的寧墨塵很不平等地談了談。

她給寧墨塵列出來一張單子，是最近的所有花銷。

她說，她知道寧家現在有難處了，但是她相信寧墨塵他爸爸是個好人，寧墨塵一定也差不了，未來肯定有出息。所以算她把這筆錢先記著，未來，他要十倍地歸還。而且，她建議寧墨塵跟她回鄉下。福姨文化水平不高，大道理不懂，但是她給寧墨塵講了卧薪嘗膽的故事。

也是在那次，寧墨塵對卧薪嘗膽這個詞有了不一樣的新的認識。雖然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是他毅然決然地選擇最艱苦最沒有尊嚴的那一種。在福家，福姨向來一視同仁，所有的苦活累活都平均分給她的兩個兒子和寧墨塵一起干。甚至讓他們從小自食其力自己賺取生活費。

「你知道嗎？在農村真的到處都是寶。」寧墨塵說，「春天去地里挖地丁，晒乾了能賣錢；一年四季都可以去池塘里摸魚，也能賺錢；秋冬季節還可以去挖蓮藕；抓知了猴；還能上山上采野蘑菇，挖草藥……真的，落汐，那時候的日子感覺是最舒服的，所以我計劃在這座小島里開闢一塊莊園，專門種地，我們自己種，自己吃，吃不了的，還可以往外賣。」

「嗯，這個想法不錯。」蘇落汐同意這個觀點，她也是鄉下來的孩子，自然知道農村的好。說實話，她也很喜歡農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簡單平實，還有益於健康。但是眼下，還是得先把劇本寫下來，「哦，和福姨一起的日子，你有沒有特別印象深刻的事情？」蘇落汐問。

「當然有。」寧墨塵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記得有一次……」關於在福家的點滴，寧墨塵開始娓娓道來。

那一年，寧墨塵九歲左右，剛到福家還不到一年的光景。

山裡的孩子多少都有點野，皮實，天不怕地不怕，更別提吃苦了。

那年秋天雨水特別多，玉米幾乎都是從泥水坑裡一袋子一袋子慢慢背出來的，家裡人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累得難受，尤其是福姨，她丈夫走得早，孩子又小，家裡所有的農活幾乎都是福姨一個人干。每到這個時候，福姨都累得直不起腰來。所以，空閑時，福家倆兄弟和寧墨塵去池塘里摸了魚，老大福特加準備好好做鍋鮮魚湯。

就在清理了魚內臟，準備下鍋的時候，突然烏雲密布，大雨即將來臨的樣子。福家老大連忙趕到穀場幫母親收拾玉米穗子，讓寧墨塵和老二福特在家裡看家。

讓他看家，說實話，是福家人對寧墨塵的愛護，上到福姨，下到比寧墨塵大三歲的福特加以及比寧墨塵還小三歲的福特，他們都不捨得這個城裡來的少爺吃苦。

這樣家裡就剩下寧墨塵和福特，那時候，福特也就六七歲的樣子。說到這裡，寧墨塵感嘆，「想想那個時候，福特真是聰明又可愛，怎麼看怎麼喜歡。哪像現在，天天簡直就是完全繼承了福姨的衣缽，整一個話癆。」

「福特話多嗎？我怎麼不覺得。我覺得他又冷又酷，很帥。」

聽到這裡，寧墨塵立馬不幹了，「蘇落汐你要想清楚再說話哈，別忘記了你是我老婆。」

「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蘇落汐安撫他。

好在寧墨塵也沒有追究，繼續剛才的話題。

福特看著魚直流口水，還喊著餓。一直問，墨塵哥哥，咱們什麼時候能吃魚？寧墨塵也很餓，也很想吃魚，那是真的。在福家，雖然河塘里魚不少，可是沒有正經八百的捕魚工具，他們好不容易逮上來的魚，還想拿到集市上去賣錢，所以真的很少吃。

寧墨塵也餓了，而且，他其實也很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替福姨和福大哥分擔一些，所以就想自己親自下廚。

生了火之後，寧墨塵便學著福姨的樣子倒了油，然後去切蔥和洗野菜。福特就負責給添火，或許是福特太擅長燒火了。沒多長時間，鍋里的油因為太熱，一下子竄出來老高，嚇得福特哇哇大哭。自己跑了出來。可是，他一出來，將鍋灶里的柴火也帶了出來，便引燃了整個土灶房。

穀場上看到村子里一直冒煙，有人發現是福家著火了，急忙告訴了福姨。

「福姨，你家著火了，趕緊回去看看吧。」

福姨一聽，差點暈過去，和福特加穀場的玉米穗子也不管了，慌忙回到家中。

在眾人的幫助下，終於撲滅了大火，眾人紛紛議論，好在昨天剛下過一場大雨，到處還比較潮濕。若是前幾天乾旱的日子，土地本就旱得冒煙了，有點火星子便是一點就著了。

火是滅了，可是家裡一片狼藉，土灶房被燒了，兩個孩子也不知去向。福特加就差沒把家裡翻個底朝天了，也沒有找到孩子。

「墨塵，福特，你們在哪裡？」此時，堅強的福姨終是忍不住撲向那些廢墟，可是到處都是火星子，燒焦的木棍，燒得火紅的磚塊，沒有人敢靠近。好心人用鐵杴鏟開那堆廢墟，卻被福姨給攔住了。

「你們不能這樣鏟，我的孩子，孩子們還在裡面呢。」福姨又端來一盆水，撲滅火星，然後伸出雙手，親自用自己血肉之軀的手去挖，別人怎麼拉都拉不住。

說到這裡，堂堂J城的四爺寧墨塵竟然留下兩行熱淚。蘇落汐見狀，趕緊將手裡的紙巾遞給他，她自己眼淚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流了下來。

蘇落汐忍不住放下電腦，上前抱住寧墨塵，給他溫暖和堅強。

「太感人了！」蘇落汐呢喃道，「我們以後一起一定會好好孝順福姨的。」

寧墨塵接過紙巾，擦了一把眼睛，點頭應道，「嗯，其實仔細算下來，福姨可以說是我的再生父母。雖然父母給了我生命，但是，真正養育我教我做人的是福姨。」

「嗯。我想福姨肯定也知道你的想法。一起孝順福姨我都聽你的。」蘇落汐動情道，輕吻這個男人的頭髮。

「後來。」寧墨塵繼續講這個未完的故事。

福特加也管不了那麼多，和母親一道用手挖那堆廢墟。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動容，福姨和福特加的手指都挖得鮮血直流，血肉模糊，也沒有停下手來。後來眾人實在看不下去了，也自動加入到挖人的行列中來。

一屋子柴火，燒得一點也沒剩。幸好土灶房是孤立而建的，和主屋還有段距離，沒有燒到別的地方。

可是直到將所有的廢墟挖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兩個孩子的屍骨。別人都說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關於這點，福姨深信不疑，在這裡沒有找到孩子孩子，福姨反而鬆了口氣。

那會兒正是農忙時，村子裡面沒有什麼人，大家基本都去了穀場，所以才會發生這個大的事情。

那天雨沒有下下來，廚房倒是被寧墨塵和福特給燒著了火。見此情景，寧墨塵嚇壞了，更是想起來福姨那張疲憊又帶著堅強的雙眼，覺得自己實在無法面對自己闖下的禍。

想了半天，最終決定逃離這裡，回去J城，投奔吳越伯伯。但看到眼前這個短小呆萌的福特，還真有點不捨得，於是大發善心決定帶著福特一起走。

他們跑到堂屋裡，用書包裝了些乾糧，就上路了。寧墨塵按照來時的記憶，依稀地往回走。他記得那時候，他和福姨先翻過了一座小山，又過了一座木橋，之後便有一條長長的公路。那個年代，山村還是很窮的，公路也很少見。在寧墨塵發達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幫福姨的家鄉修建了一條，直通外面的大馬路，被當地人親切地稱為「福滿路」。

已是傍晚時分，昨天剛下過一場大暴雨，地面泥濘不堪，到處都是水窪。看不清路，寧墨塵還抱著福特，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山路上行走，什麼時候福特的鞋子掉了也沒有發現。

他們一走了之不要緊外面卻翻了天，直到有人在村口發現了福特的鞋子。全村人才開始四處尋找……

彼時，年幼的寧墨塵和小福特卻在荒山裡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