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懸樹杈
眼前的世界熟悉又陌生,他漫無目的地轉過身,沿著河水南岸的濕地向西行進。
打量打量自己這身行頭,格子襯衫牛仔褲,外加蘆葦草鞋草帽。再回頭看看戒備森嚴的營壘,全副古裝的軍曹,他有一種進入「三體」遊戲世界的異樣感覺。
直覺告訴他,說不定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古代,至於是秦漢,還是隋唐,抑或是宋元明清,天知道!
像只受過驚的貓,他一路保持一級戒備狀態。一有風吹草動,就立即躲進蘆葦叢中。就這樣,原來的襯衫幹了又濕,濕了又干,變魔術似的。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抬著越來越沉的腳步,無聊地數著自己的步子。
午後的陽光曬得後背發燙,他已經趴在水邊痛飲過好幾氣,逾飲愈渴,肚子里的水咣當咣當地響。他覺得自己晃蕩得都快成個水包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折騰了一大早,肚子早已餓得「咕咕」直叫。
「噗通——」
一條鯉魚打了個挺,在水面上劃了一道勁健完美的弧。
「有魚,還怕餓嗎?」他暗自笑自己的愚蠢。
「嘩啦——」
不由分說,他撲下水。一通渾水摸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逮住了一條呆在水邊想著心事的大鯉魚。
還沒來得及高興,困難就擺在面前了。這根本算不了什麼困難,可現實殘酷得像石頭,冷冰冰硬邦邦的,它是真的!
手無寸鐵,如何做一盤水煮魚,或者是紙烤魚呢?江濤想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諺語,他在心裡不免自我調侃一番:「米」是有了,可自己這個「巧婦」在荒郊野外,既沒有鍋碗瓢盆,又沒有一粒火星,也「難為」吶!
咋辦?石器時代的人不也有辦法嗎。他順手撿起兩塊較大的鵝卵石,「嗙嗙嗙」幾敲,裂成邊緣鋒利的薄片,刀具有了!
但是沒火種,他想到了燧人氏。鑽木取火?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還真有困難。抬頭仰望天空,太陽火辣辣的,那麼個大火球懸在頭頂,可這會兒自己竟連一點火星也取不下來。他想,這種無可奈何說出來也沒人信吧。
尋尋覓覓半天,既沒有火來烤,又缺椒鹽,看來只得嘗嘗原汁原味的魚生了。他屏住呼吸,生吞活剝,吃得滿嘴魚腥,差點沒嘔出來。
走走停停,直到了太陽快要跌窩,西天一片絢爛。黃河之水天上來,一道殘陽鋪水中,一種亘古未變的壯麗,再次呈現在江濤面前。
「唰」一下,一隻野兔從眼前掠過。
他猶豫了一下,決定先把兔子抓到手是正主意。一想到香噴噴的鹵兔子肉,
他頓時腳下來勁,朝著兔子躥去的南山窮追不捨。
山溝里到處都是荊棘叢莽,又累又餓,他只想循著蹤跡找到兔窟。
夜的黑色大幕已徐徐拉下,山間漸漸布滿了陰森恐怖的氣氛,貓頭鷹的笑聲不時回蕩,隱隱約約還有狼的哀嚎聲。
江濤攤倒在了一棵大榆樹下,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真想嚎啕大哭,可最終還是沒有。
趁著天還沒有全黑,他在大樹周圍挑了幾樣野草,囫圇地塞到嘴裡,大口大口地嚼起來。從沒有品嘗過的滋味讓舌頭味蕾驚詫不已,綠色的汁液緩緩流進了轆轆飢腸。
就在這時,遠處有幾團黑咕隆咚的東西「吭哧吭哧」,疾馳而來,地動山搖。
江濤下意識地起身一躍,不知怎麼就爬上了身後這棵老榆樹。
在一丈多高的樹杈處,他緊緊抱著一根碗口粗細的虯枝,像是抓住了一根輕飄飄的救命稻草。
他周身冷汗,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幾頭野豬從眼皮底下瘋狂地躥過!緊隨其後,幾隻土狼來到了樹下,徘徊不前。看來它們已經放棄了野豬,瞄上了樹上的這塊嫩肉肉。
一隻狼伸著前爪,在樹榦上試著爬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它憤怒地原地轉了幾個圈,然後悠閑地蹲在了樹下假寐。
還有兩隻左顧右盼,嗅了嗅江濤唾棄的草渣,又抬頭望著樹杈,張牙舞爪,早已垂涎三尺。
江濤不由想到了中學時學過的古文《狼》:一屠晚歸,擔中肉盡……
一不小心,人就從食物鏈的一頭滑到了另一頭。他心想,吾命休矣!
天助江濤,土狼上不了樹,它們守在樹下,直到黎明時分才撤離。
一夜未眠。人在險境中的理智往往不同尋常,狼群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第二天的打算。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山風習習,樹葉颯颯作響。
江濤決定一件件落實自己的周密計劃:探山洞,尋火種,備佐料,抓野兔,吃燒烤,睡大覺……
他打算活出個人模狗樣!
遊盪了半晌,在一處山體滑坡的峭壁上,他終於發現了一個洞穴。
「不錯,就住這裡,最起碼晚上不怕被狼吃了。」
想得美,可丈八高,怎麼攀上去呢?靈機一動,有了,活人還被尿憋死呢,弄個梯子不就得了,虧得自己還是個建築學院的高材生呢。
就地取材,折了兩棵胳膊粗的白楊樹,剝了幾根榆樹皮,折騰得滿頭大汗,總算弄好一架梯子。
架起梯子,爬上山洞。哎,還真不錯,裡邊有人生活過的痕迹,還有熏黑了的簡易灶台。江濤想,曾經住過這個洞穴的人會不會和自己有同樣離奇而又狼狽的遭遇呢?
嘿,想那麼多幹嘛,不管怎樣,今晚總算不必和鳥一樣露宿樹上了吧!
住的問題總算解決了,躺成一個「大」字,長舒一口氣,真不想起來了。可胃又開始強烈抗議了。
他振作振作精神,爬下山洞,藏好梯子,準備找水和食物。
「站住!何人在此?」
只見三五個捕快模樣的人,頭著黑色襆頭,身著圓領白衫,腰系牛皮革帶。他們個個手握橫刀,腳下生風,威風凜凜,已將自己團團圍住。
江濤急中生智,指著自己的嘴巴,一個勁搖頭。
「嗬,莫非是個啞巴?」
「看這一身行頭,不像是咱大唐隴右本道人,倒像是從西邊來的!」
「看長相,是關內人,可這身行頭實在難說!」
「讓他拿出過所(相當於身份證明),不就清楚了嗎?——拿出過所!聽到沒有?你聾了嗎!」
江濤根本聽不懂他們所說「過所」是什麼東東,再說弄清楚又有何用?倒不如裝聾作啞。他連連點頭,又連連搖頭,用手指指東邊,又指指西邊,嗓子眼裡只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這幾個捕快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衣兜翻了個底朝天,啥也沒搜到。他們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云。
「窩囊廢!拿出緝拿文書勘驗勘驗!」
一名臉上瘦削點的軍曹從懷裡摸出一張白布,看了看畫像,又看了看江濤,搖了搖頭道:
「弟兄們,撤!」
唰,唰,唰——橫刀入鞘。翻身上馬,一轉眼幾個人不見蹤影,塵埃在陽光下一粒粒悠然落定。
好險!江濤被驚得不輕,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氣。
「哎呦媽呀,這咋還有古董呢?」
一枚嶄新的銅錢熠熠生輝,亮光在他眼前一閃。他趕緊撿起,仔細一瞧,「開元通寶」四個字方方正正。
「孔方兄啊孔方兄,你告訴我這究竟是哪裡呀!」他掂著這枚銅錢,突然想到軍曹的話——「咱大唐隴右道人」。
「大唐?」
「隴右道?」
哎呀——呀呀呀,看來我這真是穿越到了唐朝!!!
對啊,自己醒來時不是泡在黃泥漿里嗎?除了黃河,天下還能有哪條河淌著黃泥湯呢?
世上還真有穿越這件事,怎麼就讓我給撞上了呢?這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