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白不是龍

黑恕了解的白黎是一個非常隨性的女子，她面容恬淡，氣韻清淺，存在感若隱若現。論相貌，白黎不是龍族最出色的。論能力，白黎不愛出風頭，常年窩在自己的地界。她很懶，一覺而眠，醒來已過百年。她很無聊，經常帶著黑恕逗弄無知小獸，看它們被耍的團團轉，樂極不憊。

白黎的日常除了這些就別無其他，有時黑恕不得不懷疑她真的是龍族嘛！龍族善戰，好勝，以血統為傲，披靡所有弱小種族。而她，懶惰成蟲，為了能接近那些小獸，不惜斂盡所有天生威壓。幼時的黑恕對白黎並不歡喜，畢竟他可是正統龍族，傲視一切的高等生物。

看著蛋殼裡縮成一團的小白龍，黑恕恍若被一股無形的箭射中心房，他忽然了解白黎初時見自己的痴獃樣，即便是他，也控制不住那蠢蠢欲動的雙手。

我數到兩百，如果睜眼后看到的還是和先前一樣的場景，就證明……我被糟老頭子騙了。

黑恕發現蛋殼裡的小白龍有了動靜，它刨著蛋殼底部，小尾巴一甩一甩，嘴裡哼著悶氣。

糟老頭子，是我蠢才信了你的邪，明明白白說好，我不當龍了，給我換個浮雲的身體，這明顯還是原來的我啊！嗯，氣死了，氣死我了～等等，如果說這是現實，剛才那個長得像黑恕的男人不會真的是本人吧。

嬌憨的嗓音不斷重複一句話，「天好黑，我看不見。」

於是，黑恕看著面前自欺欺人的某位慢悠悠爬出蛋殼，同時嘴裡喃喃自語。白黎想的很簡單，她早前拒絕了黑恕的求婚，這會兒他看她眼裡大概充滿了憤怒，而她此刻武力值不夠，唯一能做的就是逃。

白黎划拉著小短腿，即將脫離樹冠，她擁有龍族最堅硬的身體，從高空墜下摔不死。可是任她如何前進，身體無法動彈一絲一毫。

「不許捏我後頸肉。」

黑恕拎著小白龍，看她一臉凶神惡煞，其實非常軟萌，「你不是看不見嗎？」

對哦，我是烏雲，眼裡都是黑色。

小白龍瞬間病蔫蔫，萎靡不振，若不是黑恕與白黎相處甚多，恐怕也要被她這幅可憐樣打敗。

這廂互動密切，底下的木棉樹不樂意了，它活了至少三千年，經歷無數風雨，最討厭飛禽走獸在它身體築窩建巢，最得意自己漂亮又茂密的冠頂。那顆蛋終於破殼，出生一頭小龍，如此他們該離開自己的地盤吧。

碧落大陸也有龍族存在，數量多到不稀罕，但凡長得奇形怪狀的都能稱之為龍。木棉樹除了蒼山，哪都沒去過，對於龍族的了解僅僅是道聽途說，是以它並不曉得待在它冠頂的是兩個最純正的龍族。

「我雖然是一棵不能化形的樹精，但絕對不能容忍你們在我頭頂放肆，我雖然不能化形，我不能化形，嗚嗚嗚，你們都欺負我。」木棉樹原本豪氣萬丈的發言突然蔫了，開始與自己斤斤計較起來。「現在五百年的精怪都能化成人形，我三千年了，還是樹身，難不成我一輩子都要生活在這裡。不要啊，我聽聞普清山的木棉樹生得極其美艷，我想去看看比比誰更好看。」

白黎打算安慰木棉樹幾句，結果它轉折的太快，自己完全跟不上。「小黑子，你能否給點木棉樹龍氣讓它早日化形！」

「你為何不自己給？」黑恕反問。

「我是烏雲，烏雲是沒有龍氣的。」白黎一本正經回答，即使她此刻正被拽著脖頸肉。

黑恕很想笑，其實他早該料到，白黎是龍族的異類，最沒有龍族骨氣的龍族。記得他幼年尚不知世事時，白黎說她乃人族，上山採藥途中意外撿到了一顆蛋，想著能夠給自己添加伙食，於是使出渾身力氣把蛋帶回家。她把蛋放火上烤、水裡煮，愣是搞不定，最後選擇利用一塊大石頭把蛋砸破。這段故事煞有其事，實乃胡編亂造。

諸如此類的例子很多，黑恕很佩服白黎的瞎掰能力。某日白黎把黑恕喚過去，一臉蒼白的對他說自己元壽將盡，命他照顧好門口的鶴蘭花，黑恕很想提及鶴蘭花百年前化形離去，可白黎不容他辯駁，閉眼即是千年已過。當白黎再度醒來，問了黑恕一句話，令他印象十分深刻－你怎麼還沒走。

罷了罷了，傷心事不提。

黑恕掐指算出了木棉樹的因果，卻算不出白黎的因果。這棵木棉樹命里有一遭劫難，時辰正好是此刻。

突然天空烏雲密布，白黎大喊她的同伴來接她回去了。黑恕習以為常，淡定自若。金光閃閃的天雷自烏雲探出頭，正準備例行任務，它忽然覺得底下的小白點很是眼熟，可不就是自己跟著師傅一起劈的小白龍。過了幾萬年，它怎麼還是不變，或許是品種問題。

天雷對於小白龍的恐怖非常后怕，萬物化成人形都是需要歷劫的，小白龍亦是如此，當年師傅耗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雷力，小白龍依然生龍活虎，隨後它拼著初升的雷力共同助陣，效果顯著，那條龍把它們所有的雷力吞噬了，然後成功化形。師傅說以後見著這龍離它遠點，太逆天了。

殊不知，便是老天給了她這份能力。

白黎早就忘了那段事情，她當時一心想著要護破鏡山脈周全，不得已吞噬了些雷力，哪曉得自己被貼了一張不好惹的標籤。

天雷意思意思降下一道小劫，不等木棉樹反應過來，隨後灰溜溜消失在了蒼山上空。

渡劫這麼簡單！

黑恕領悟木棉樹即將化形，立刻帶著小白龍離開木棉樹的身體。白霧籠罩整個木棉樹，片刻后原地出現一美人兒。木棉樹精激動不已，她盼了三千年的願望終於得以實現，不料一盆冷水澆在她頭頂。

「你這模樣太過顯眼，出去必定少不了一番麻煩，快把眼角拉高些，鼻樑弄矮些，嘴唇擠厚些。」小白龍滿腔熱血，把自己的經驗談傳授給木棉樹精。

破鏡山脈的精怪承蒙龍氣福澤修行的特別快，每逢有精怪化形被白黎遇上，她總會指點一番。

－－你面容醜陋，進入人類世界他們會拿臭雞蛋砸你，快換個皮子～

－－你這長相不行啊，近來人類世界流行女人搶男人，其中以富貴的女子最為猖狂，快換個皮子～

由此得出結論，黑恕了解到白黎的眼神不好，審美有些另類，她勸解改頭換面的皆為長相出眾者。黑恕很佩服自己，與白黎相處了這些年依然可以堅持正確的審美觀。

木棉樹精被小白龍說的一愣一愣，幾乎都要答應回爐重造，可轉念一想，這小龍剛出生不久，哪來的這些彎彎繞繞。木棉樹精欲伸手輕拍小白龍，黑恕立刻護犢子抱懷裡，一臉冷肅瞪著她。

先前木棉樹精為化形之事所擾，入眼儘是黑白二色，就連那第一隻青鳥都被她誤以為晦氣的象徵，幸而及時醒悟，否則錯失青鳥後悔終生。這會兒木棉樹精仔細瞧著黑恕，越看他越好看，小心臟砰砰跳不停。

小白龍艱難的從黑恕懷裡調轉身體，看到木棉樹精眼神迷離，雙頰通紅，一定是病的不輕。

開玩笑的，我當然知曉她這反應有何意思，不就是看上小黑子了。

小白龍腦袋不斷晃動，眼神在黑恕和木棉樹精之間游移，然後不做掙扎繼續埋頭扎進黑恕懷裡。

植物和龍族生的孩子該叫什麼，混血。他從小沒了爹娘，鎮上的大人小孩都不歡迎他，然後他被驅趕到魔獸林，因緣巧合撿了一塊石頭，再然後那塊石頭吸了他的血開啟一段逆天之旅。很多年後，他成功踏上天道，解救自己被困的爹娘，一家人團聚，歡歡喜喜過大年。

（木棉樹精）茯卿看著黑恕抱著小白龍騰雲而去，心神嚮往不已，若是她加緊修鍊是否能夠與君並肩而行。

有人從茯卿背後出聲，「別看了，他不是你能肖想的。」

來者是蒼山的山神蒼嵐，他年介萬歲，仍是一副青年相貌。蒼嵐與黑恕姑且算相識，白黎曾在很早之前帶著黑恕來過蒼山，只不過那時的黑恕尚未成年，亦是剛出生不久就被白黎帶出破鏡到處炫耀。

－－蒼嵐，這是我兒子，可愛嗎，羨慕嗎，我知道你沒有，不會讓給你哦。

－－若他將來再度來到你地界，記得多多照顧。

－－你這山頭靈氣真薄弱，就連山神自己都無法化成人形，可憐。送你一點龍氣，不用謝我，記得白玉樹結果的時候給我留幾顆。

在蒼嵐接手蒼山前，他僅是一棵白玉樹。千年前，有兩隻凶獸在蒼山打架，紊亂了蒼山的地脈，造成靈氣枯竭。白黎恰巧經過，停留了一月，蒼山的靈氣漸漸富盈。來過蒼山的龍族不止白黎一個，但它們與白黎相反，經常吸食蒼山僅剩不多的靈氣。

在白黎走後，它們又來。此事後來被白黎知曉，守在蒼山好幾年就為了等其他龍族上門。那時的場景太過血腥，蒼嵐不願記起，但心中對白黎的敬仰之情綿延不絕。她憑一人之力對戰三個龍族，完全碾壓對方，把它們打得哭爹喊娘。

彼時蒼嵐以為白黎是仙人，是以如此兇悍，待她收手理了理衣衫，隨口一句「我是龍族」把他們嚇得目瞪口呆，其中包括蒼嵐。

龍族善戰，且護短。善戰，蒼嵐從白黎這看出來了，可是護短……

「我罩的地盤你們也敢放肆，命不要了是嘛！」

蒼嵐從此深知一理，千萬別惹白黎生氣，否則她六親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