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雙頭惡龍
老頭似乎知道我想什麼,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只要我娶了山神娘娘,將來有享受不盡艷福。
我心裡清楚,所謂的山神娘娘畢竟是陰靈之身,即便將來自己娶了她,恐怕也不能時時見面,夜夜盡歡,因為這樣於我於她都不是什麼好事。
表面上是結為夫妻,實際上自己將來還是得自己一個人過,最多不過造一場春夢,事後了無痕迹。
最痛苦的是這位未來老婆神通廣大,還不能做些出格的事情來,比如說納妾……
不過為了活命也只能如此了。
到了黃昏落幕時刻,我一個人跪在大廳內的蒲團上,安靜地等待山神娘娘的到來。
面前,供桌上蠟燭明亮,中間供著一塊一尺高,巴掌大的陰沉木牌位,牌位用紅布罩著,裡面無字。
白天和晚上的交界點,傳說在這一刻妖魔鬼怪會出來大行其道,和凡人共享人間。
老頭說過,晝夜交替時刻,山神娘娘會在她的牌位上刻字,刻好字之後才能正式舉辦婚禮。
心中想著白天老頭對自己提起山神娘娘的生平,她帶領一眾山神,身穿戰甲,在天上大戰雙頭惡龍,何等風姿颯爽。
戰後她只剩下一縷孤魂,默默守著幾座大山。幾百年來,只有青山寒潭與其相伴。每當夜幕降臨時,她恐怕總是一個人坐在山峰之巔,觀望山下的萬千燈火而感嘆默語吧?
想到這裡,我對山神娘娘多出了幾分感情,下定決心,若是真娶了她就好好對她,不會再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隨著一股陰風刮來,牌位上的紅布被揭開,露出上面秀娟卻端莊的字跡。
林氏靜梅,原許君為妻……
字跡很細,燭火搖曳間,我尚未完全看完,字跡突然又消失,轉而換上了一行潦草的大字:「有事,快逃!」
我還沒有完全明白到底怎麼回事,院子外突然陰風大作,吹得門窗獵獵作響。下一刻,供桌上的蠟燭熄滅,周圍一片漆黑。
「小衍,快回家吃飯!」
「天衍,你怎麼不等我,快回來我身邊。」
「勞天衍,你小子又偷懶,不想幹了是吧?」
……
蠟燭熄滅后,我突然感覺腦子很沉重,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很多人在叫我,熟悉的,陌生的,各種聲音在耳邊回蕩。
這種昏昏沉沉的狀態也不知道持續多久,我頭痛欲裂,快要到達頂點的時候,院子大門砰的一聲從外面撞開。
老頭滿身是血,手裡抓著一把桃木做的開山斧,跌跌撞撞沖了進來。
他一進屋子,便將手中的開山斧遞到我手上,自己去抓供桌旁邊擺放著的老獵槍,如臨大敵,死死盯著門外。
外面天已經黑透,且還突然颳起了雨,什麼也看不清。
屋子外是低洼處,水散去得慢,我聽見有人在水中漫步,踏水而來。
隨著腳步聲臨近,終於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是個女人,穿著一身喪服,披頭散髮,手裡竟然還拿著一把白色的雨傘。
瞬間,我心跳彷彿都停止了,這個女人正是之前的重喪女屍。與昨晚夢中所見不同,我這次是真真切切地看到她,她腳下的紅色花布鞋上還沾著污泥,似從山上下來。
這次來的不是陰魂,而是屍體,會行走的屍體,也叫做行屍,所以她走路時會發出聲音。
沒有看到鬼嬰,只有女屍一個,但單單是她就足以讓我嚇破了膽子,更別說她此刻是來要我命的。
「咯咯咯,勞天衍,拿命來!」那女人發出陰惻惻的冷笑,就要跨過進大廳的門檻。
老頭咔嚓一聲給獵槍上了子彈,對準女人便開了槍,他早料到女人會找上門,所以事先將子彈用黑狗血浸泡過。
她並非刀槍不入,女人身子一震,退後幾步,在其胸前破開了一個血洞,烏黑的鮮血流出。
頓時整間屋子霓漫著一股濃郁噁心的腥臭味。
「老傢伙,我念你有功德在身,不願殺你,今晚你若再阻攔我的好事,我必殺你!」女人陰冷地盯著老頭,也不見她開口,但聲音卻飄了出來。
「你這樣做,難道不怕事後山神娘娘找你算賬么?」老頭咬牙道。
「她?咯咯,泥菩薩過江,那女人現在自身都難保,哪裡還顧得上這小白臉?」說完,女人一步跨入廳內,朝我走來。
隨著她走進來,供桌上本來熄滅的蠟燭突然又自主燃了起來,只是這一次不再是赤紅火焰,而是綠油油的寒光。
綠光的映照下,整間屋子充滿陰森詭秘的味道。
我整個人被逼到了牆角,握著手中的開山斧瑟瑟發抖,我很想拿著斧頭劈過去,但不知為何身體卻不受控制。
那女人站在我面前,慘白的臉掛著猙獰的笑容,一雙眼睛充滿怨毒之色。
她伸出一隻手掐住我的脖子,輕易便將我的身子提起來,鋒利的指甲刺入脖子內。
最開始我感覺一陣劇痛,隨後漸漸麻木,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到老頭喊了一聲:「小衍,趁現在趕緊跑!」
接著我便聽到女人尖叫一聲,似乎異常憤怒,下一刻,我的身體被扔了出去,重重甩在牆上。
倒地后,我看到一條黑影從供桌下面竄出,飛快朝屋子外跑了出去。那女人尖叫著,也跟著追了出去。
「臭小子,你怎麼樣?」
老頭走過來將我抱在懷裡,一邊幫我包紮脖子上的傷口,一邊關心的詢問。
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感受到爺爺的懷抱,溫暖有力,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側頭便嘔吐了起來。
這一吐不但連黃膽水,感覺五臟六腑都給吐了出來。
吐完之後,我感覺舒服了許多,在老頭顫顫巍巍的攙扶下爬起來,看著漆黑的院子大門,不解問:「那女人……她走了?」
老頭點了點頭,隨後一臉頹然道:「可惜了小衍,它跟了我九年,現在卻為此喪命了。」
我一怔,猛然醒悟過來,剛才從供桌下面竄出的黑影,原來是老頭養了九年的老黃狗,只是那女人為何要追殺一條狗?
爺爺很快就給出了答案,原來他很多年前就算出我命中注定有這麼一劫,所以養了一條狗,並取了我的小名。
目的是等我劫難來臨的時候,那條狗可以替我擋災。
當然,那女人不是這麼好矇騙的,之前老頭就提前對老黃狗施了法,讓它一直躲在桌子下面。
老狗也很通靈,一直躲在桌子下面沒有出聲,直至最後時刻,引著發狂的女人離開,依舊沒有出聲。因為它一叫出聲,女人便會立即發覺其中的端倪。
老頭說,姓孫的會用移花接木,他也會。女人殺了老黃狗之後,心愿已了,便會上山。到時候鬼嬰會吸收她體內所有的怨氣,成為恐怖的存在。
女鬼容易糊弄,但鬼嬰卻不是那麼好騙的,一旦它出山。定會知曉一切,到時候不但當初與它母子有怨之人,即便是那姓孫的和我們也逃不過。
最無辜的還是住在山下的村民,鬼嬰連母親都會反噬,只待它出山,到時定然是生靈塗炭,屍橫遍野的場景。
我有一事不明,問老頭:「既然鬼嬰如此恐怖,為什麼那姓孫的卻要這樣做?他難道不怕遭天譴雷劈嗎?」
事已至此,如果我還不明白那母子倆是被人故意害死的,那就真的是太傻了。
老頭嘆了一口氣說:「這一切皆是因果輪迴,姓孫的這樣做,卻是另有目的。」
原來五百年前與雙頭惡龍大戰的三位道門高手,其中有一人便是那姓孫的祖師爺。那道門高手戰敗后,其身上道門至寶天師劍便遺落在天堂山地域內。
天師劍是道門至寶,不容有失,數百年來道門不斷派高手前來尋找,但卻一無所獲。直至前段時間,孫濮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線索,猜測天師劍可能遺失在雙龍洞內。
雙龍洞正是惡龍的葬屍之地,也就是之前我和老頭上山拜祭山神娘娘的那個深洞。惡龍雖死,但怨氣未散,這也是山神娘娘數百年來一直在那裡的原因。
有山神娘娘鎮守,孫濮根本不可能隨意進入雙龍洞,取回天師劍。所以便想藉助女鬼怨嬰之事,吸引山神娘娘的注意力,以便取劍。
良辰美景夜燈燭,大婚日子山神娘娘沒有到場,定是雙龍洞內的怨龍之魂發生了變故。
當然,這件事單憑他孫濮一個茅山道外門弟子自然無法做到,其背後肯定還有道門高手暗中操作。
老頭所受之傷並不嚴重,看來那個女人手下留情了。
事實上,我覺得那個女人挺可憐的,她和她肚子裡面的孩子,不過是別人眼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我看著牌位上潦草的字跡,心有隱憂,不知道山神娘娘現在怎麼樣了?
雖說我對她並沒有太多的感情,但這兩天聽老頭說起她生前的事迹,心中還是忍不住的敬佩,生前除惡龍,死後一縷幽魂依舊鎮守雙龍洞。這樣的胸懷,卻不是尋常女人擁有的。
老頭看到牌位上的字跡,臉色就變了,揪著我的衣領緊張問道:「她就留下這麼一行字嗎,她有沒有告訴你她的名字?」
我想起之前牌位上還有另外一行字「林氏靜梅原許君為妻……」對老頭點了點頭。
「那就好,她既然告訴你她的名字,也就是說她認可了這門親事。」老頭如釋負重的鬆了一口氣。
古代女人思想保守,一般不會輕易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除非特殊關係除外。也就是說,在山神娘娘心裡,已經認可了我這位丈夫。
我情緒不太高,因為並沒有看到山神娘娘本人。
窗外,風雨雷電,雷鳴轟隆聲不絕於耳。
我和老頭走出門,朝天堂之巔觀望,只見山上烏雲密布,雷蛇飛舞,隱隱間似看到一條千丈黑龍在烏雲中翻滾咆哮,聲勢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