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林姨娘
()鳳林岐的聲音清冷中帶著怒意,霜華看一眼他的神情,只覺剛剛還溫暖的屋子裡刮進冷風,有些徹骨的寒意,她不知內情,也不覺得這事和她有關,選擇淡然置身事外,依然吃著眼前的飯菜,只是筷子動得慢了許多。
林逸笑道:「哥哥別動怒,小羽不懂事,慢慢勸她就是。」
林羽盯著鳳林岐:「我怎麼不懂事了?皇上降旨納我為妃,這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嗎?想想父王在世時,鳳陽王府何等風光,不只是地方官員,就連朝廷大員都常來拜望,父王幾可號令天下,如今呢,哥哥處處隱忍,讓我們收斂言行,我憋悶得慌,原來與我交好的姐妹都離我遠遠的,我若進宮,定要讓鳳家再次傲視天下。」
鳳林岐捏了捏拳頭沒有說話,林逸笑說:「小羽說得好聽,你進宮是為光耀門楣嗎?去年春上你在國都遊玩,無意中瞥見皇上就日思夜想,分明是害了相思,還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鳳家需不需要光大,哥哥心裡有數,用得著你操心嗎?再說了,你以為你有多大本事,麥寧貴妃國色天香,又是太子生母,猶不能封后,你就能嗎?」
林羽被說中心思,站起身說:「鳳林逸,你不要胡說八道,你又怎麼樣?還不是趁著哥哥不在家,常常去玉瓊苑找那個紫茵,被她迷得神魂顛倒,聽歌看舞樂不思歸。」
林逸臉上溫暖的笑容隱去,浮上淡淡的感傷和少年人才有的茫然,站起身告了退要走,林岐看著弟弟的背影若有所思,一直捻著佛珠不說話的王太妃突然開口說:「仲逸回來。」
林逸只得回身坐下,卻不敢接觸哥哥的目光,只垂著頭不說話,林羽得意看著他對林岐說:「哥哥不知道他常去玉瓊苑的事?」
林岐站起身輕拍一下林逸的頭頂笑說:「瞧你這點出息,抬起頭來,不就是一個歌舞的場所嗎?你喜歡消遣就去,哥哥又不會怪你。」
林逸剛抬起頭,林羽又說:「幾個舞娘是沒什麼,可是他要搶哥哥的心上人紫茵......「
王太妃手中的佛珠嘣一聲斷裂開來,一顆顆滾落在地上,手卻依然是捻著的動作,鐵青著臉喝道:「林岐,這個紫茵何許人也?」
鳳林岐忙彎腰揀著佛珠,手與霜華的手碰在一起,看著霜華說:「母親,紫茵只是玉瓊苑的歌舞教習,並不是兒子的心上人,母親也知道,依兒子的性子,如果有心上人,早就娶進府做王妃了。」
霜華不動聲色接著揀,呆坐著的林逸吁一口氣,也蹲下身幫忙,只有林羽坐著不動,嘴裡說道:「母親,哥哥他撒謊......」
說著卻住了口,三個人站起身,鳳林岐一眼看見母親淚流滿面,忙過去勸慰,霜華拿了一個錦盒過來,把三人手中的都放進去,一顆顆數著,林逸也忙說:「都是兒子不懂事,害母親傷心。」
王太妃哭道:「真是造孽,這些年只顧和那個老東西賭氣,沒有盡到教養之責,一個迷戀舞娘,一個不知天高地厚要入宮為妃,伯岐呢,十三歲就開始理家受盡苦累,還得時時到佛堂中寬解我。小羽從今日開始禁足,不得出房門一步,這就吩咐福伯福嬸,為她尋一門合適的親事,今年就嫁了。」
林羽驚慌起來,急急跪在母親面前說:「如果母親逼著女兒嫁人,女兒寧死不從。」
王太妃抖著手說:「若不是你父親在世時野心勃勃,一心要登上皇位,也不會招來皇上的猜忌,皇上讓你入宮,不過是為了拿你要挾你哥哥,你哥哥為免你入宮受苦,求了崔大相國夫婦,皇上才肯放手,你竟然如此不懂事。」
林羽哭道:「我相信,我若真心對皇上,皇上會喜歡我的,麥寧貴妃是胡人異族,自然不會和皇上交心,我......」
鳳林岐看霜華低頭穿著佛珠,突然說:「霜華見過麥寧貴妃,對她印象如何?」
霜華抬起頭說:「麥寧貴妃一襲紅衣,美艷不可方物,自小學習漢學,和中原女子並無二致,和皇上又是結髮夫妻,恩愛情深......」
林羽冷笑道:「北陽王封地地處偏遠,自然耳目閉塞,你又能知道些什麼?麥寧貴妃如果和皇上恩愛情深,她又生了太子,後宮怎麼會後位空虛?」
林岐淡淡說道:「月郡主的大名你總聽說過?你應該是見過,那年她和慕容非離曾經來過,月郡主才是皇上真正的結髮妻子,皇上的后位是為她留的,皇上的心裡只有她,沒有別的女子。」
林羽漲紅了臉,眉目如畫的月郡主,她自愧不如,嘴上依然倔強道:「那又怎麼樣?月郡主已經嫁人生子,她與皇上已經再不可能了,假以時日,我定會讓皇上改變心意。」
林岐看看妹妹說:「小羽可知,麥寧貴妃比月郡主尚要美上三分。」
林羽不置信的看著哥哥,也沒向王太妃行禮,煞白著臉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又轉身說:「世人都說鳳陽王無所不能,唯一的胞妹有了心上人,竟為了一己之私不能成全,我對哥哥失望透頂。」
鳳林岐手攥成拳又鬆開,王太妃大聲說:「福伯翠兒都聽好了,小姐今日開始禁足,沒有我的吩咐,那兒都不準去。」
門外候著的福伯和翠姨忙應了一聲,林逸搖頭道:「小羽倔強任性,只怕很難想得通。」
林岐無奈嘆氣,嘆息聲傳到霜華耳朵里,霜華抬頭笑道:「母親,佛珠穿好了,正好一百零八顆,母親收好。」
王太妃接過來沖她笑笑:「難為你了,回屋歇著,伯岐陪著回去,仲逸陪我說說話。」
霜華和林岐告退走出,鳳林岐笑對霜華說:「花園裡桃花李花開得正艷,霜華要不要去看看?」
霜華點點頭,讓綠梅她們回屋去等著,和鳳林岐到了花園裡,坐在花亭中看著花問道:「可是有話要說嗎?」
林岐笑笑:「被霜華猜中了,我不太明了這女兒家的心事,如今小羽的事,霜華看該如何?」
霜華笑道:「鳳陽王無所不能,竟來問我一個小女子。」
林岐說:「霜華也是女兒家,總比我能了解小羽的心意。」
霜華看著滿園桃花紅李花白,悠悠說道:「小女兒家情竇初開,總以為一眼看上的那個人就是一生,誰知卻是空中閣,鏡中月水中花,經不起雨打風吹,過些日子突然就開竅了想通了,那個人並非唯一也並沒有想得那麼好......」
霜華說著想起往事半晌無語,林岐也不說話,凝神看著霜華,芙蓉花一般的面龐上染了淺淺的憂傷,不由站起身手搭在她肩上柔聲問:「有些起風,霜華可冷嗎?」
霜華回過神來笑道:「不冷,從北方來到江南,再怎麼都覺得暖和。剛剛忘言了,小羽啊再過些日子就想通了。」
林岐笑笑:「但願,只怕是皇上那兒......」
霜華看看他:「原來你也有煩惱,是啊,誰又能沒有呢?無論看起來多麼雲淡風輕。」
林岐一笑:「就說你是個傻丫頭。」
霜華白他一眼剛要說話,園中來了人,幾個丫鬟婆子簇擁著林姨娘,走動間環佩叮噹,鵝黃色衣服在桃紅李白中分外醒目,走到近前一福聲音甜軟道:「真是巧,王爺王妃也在,婢妾給王爺王妃請安。」
林岐沒有說話看著霜華,霜華略點點頭說:「免了。」
林姨娘等她說話,卻再沒了下文,一雙妙目看向鳳林岐,他卻只看著霜華笑,林姨娘心下一橫說:「王爺,昨夜在溫泉,婢妾求王爺的事......」
霜華盯著一簇桃花不動聲色,林岐彎腰在她耳邊說:「父王去世前將林姨娘託付給我,我已問過母親,她說不想操心這些事,日後就都交給霜華,眼下林姨娘的事就是頭一件,林姨娘可能有些心急,昨夜竟硬闖進溫泉......」
霜華朝那些丫鬟婆子一擺手,幾個人忙出去了,霜華笑笑:「不是說鳳陽王治家甚嚴嗎?一個姨娘能闖進去,定是有所依仗了......」
林姨娘的臉白了白,林岐笑道:「父王在世時對林姨娘百般寵愛,林姨娘一向驕縱慣了,我洗浴時又不習慣有人在門外守著。」
霜華看著他嗔怪道:「你也真是的,幸虧林姨娘是個弱女子,若是有人意圖加害,你在水裡身無長物,周圍又沒個人,豈不是會有危險嗎?」
鳳林岐瞅著她笑,林姨娘臉更白了,霜華這才看看她說:「林姨娘年紀輕輕的,又千嬌百媚,定是心急要找個依靠,我看不如這樣,找個適齡的小廝配了就是,王爺看這樣可好?可違背王府家規嗎?」
林岐點頭說:「如此甚好,鳳家無所出的妾室,在夫婿過世后,都可再嫁。」
林姨娘跪下說道:「老王爺在世時分明是讓王爺納我為妾,我當初求了老王爺,並沒有下納妾官文,我依然是自由之身。」
霜華看向鳳林岐,林岐笑笑:「林姨娘誤會了,父王只是讓我照看你,當時父王彌留之際,我為盡孝心,只能答應。」
霜華說道:「既是自由之身,讓福伯給林姨娘足夠的銀兩,出府後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夫婿,安度一生多好。」
林姨娘猶不死心:「老王爺跟我說過讓王爺收了我,只是彌留之際沒來得及把話說完。」
霜華笑道:「有機會嫁為人/妻,何苦要做人妾室?林姨娘看起來是個通透人,你仔細想想,三日後給我答覆,若是不願,當初又沒有官文,繼續呆在王府名不正言不順,執意留在府中只能做奴婢了,院子外那些丫鬟婆子也不能再伺候你,若是你願意離去,她們中願意跟著你走的,可給了銀兩由她們去。」
林姨娘白著臉磕過頭走了,霜華搖頭嘆道:「倒是個痴情的人兒,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林岐皺皺眉:「這是什麼話?好像是我的不是。」
霜華笑說:「能讓老王爺在彌留之際還把她掛在心上,自然是有心機的女子。」
林岐拂去她頭頂的花瓣笑說:「你這是避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父王不是挂念她,要說痴情的恐怕是父王,他一生鍾情的女子叫林洛,因林姨娘相貌與她有七八分象,又正好也姓林,就納進府中百般寵愛,彌留之際怕她受苦,就將她託付於我,這個林姨娘在服喪期間,就有意無意試探。」
霜華笑道:「你會沒有法子對付她嗎?」
林岐說道:「父王去世后,府內人人自危,皇上時而拉攏時而疏離,哪顧得上她,我常常不在府中,她倒是安分了些日子,如今你一進府,她又心急了。」
說著話在霜華耳邊說:「許是看你高華雅緻,怕我這顆心給了霜華,把她忘在腦後?」
霜華紅著臉站起身要走,林岐的手捉著她的說:「一起走。」
霜華掙了掙卻沒有掙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