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波動拳

()接著路燈的光芒，周坤大致看清了對方的樣子：中等個子，光頭，穿一身白綠相間的運動服，看起來像是中學生。但他這身衣服，既不是秋明的，也不是天堂的，周坤沒有去過其他中學，無從辨識。

倒是身邊的羅清瑩看出了一些端倪，冷冷道：「看來你在奈良中學也小有名氣啊！」

周坤懶得跟她解釋，高聲回話：「我不認識你。我也沒空切磋。」

「不敢嗎？難道你這個旋風快手徒有虛名？」

「本來就是虛名。就算你贏好了。」

光頭傻眼了。習武那麼些年，頭一回見到這麼不要臉面的人。居然寧可認輸，也不肯出手。他的眼神往旁邊的黑暗裡瞟去。陰影里，一個聲音對他說：「只管上去打！」

於是，那光頭噠噠噠助跑幾步，一記進步沖拳轟了過來。

直行直進，邊走邊打，這是形意拳的套路。

形意拳與太極拳、八卦掌齊名，以劈、崩、鑽、炮、橫五行和龍、虎、猴、馬、雞、鷂、燕、蛇、鱷、駘、鷹、熊十二形為基本拳法。打法以直行直進為主，與八卦掌的「橫走」，太極拳的「中定」有顯著差別。其短打直進無花俏之招法，長勁最快，特別適用於人多擁擠的戰陣中。

這一記沖拳，不僅線路筆直，很有準頭，而且有獵獵破空之聲。脆勁！這是明勁功夫的上層境界。周坤清楚其中的威力。平時跟父親周俊仁對練，他最怕的就是老爸脆勁十足的鞭手，.其中的巨大威力，是他無論如何不敢硬接的。

周坤向右側移一步，試圖拉開自己與對手右拳的距離，不料情急之下跟羅清瑩撞了個滿懷。那一記直拳擦著他的背脊掠過，哧啦一聲扯破了西裝。

八百聯邦幣的西裝啊！周坤一陣心痛：「賠我衣服！」手隨聲出，窩心炮轟出。這一拳，周坤滿懷怒意，用上了十成勁。不料，對方手刀一揮，輕鬆架開他的主炮轟擊，轉而欺身上前，連劈帶掛，連續進攻。

移動之中，光頭借足下衝力，拳如炮彈，正是形意中的「三步炮拳勁」，驟然爆發，如猛虎下山，集戮力於拳中。

啪啪啪！拳勁在空氣中接連打出清脆的炸響。

周坤原本實力就輸上一截，而且身上的西裝綳得緊緊的，連擺個起手式都十分不便，面對對方的強力攻擊，那裡敢伸手格擋，趕緊一邊以雲手騰挪，一邊後退，蹭蹭蹭，一口氣連退三步，第四步腳下一虛，撲通一聲掉了湖裡。

一切發生得如此之快，黑人和石人都還沒來得及趕過來。

對於周坤的狼狽處境，羅清瑩有些幸災樂禍――明明撞到了女士，本該心懷愧疚，可他卻惦記著自己的衣服。難道女士不比衣服重要嗎？

但真等到周坤落水，她又感到了不安。雖然周坤不是紳士，但畢竟不是惡棍，而眼前這個光頭，她一無所知。

也許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周坤，而是她，天堂中學的校花之一，大人物的女兒。只要光頭把她拖進邊上的草叢，就算他什麼都不幹，也能給她和她父親的對手們留下足夠多的把柄。這是個不講情面的世界。只要她的名聲被玷污，學校里的男生將立刻無視她，而女生則會與她劃清界限。而她的父親也將因此顏面掃地。一個不清白的女兒，怎麼可能攀上豪門的親呢？

光頭逼近了。

「別過來！」羅清瑩尖叫。

「對！別過來！」黑人和石人趕了上來，一邊起鬨，一邊朝湖裡張望。

不知老大會不會游泳……

這兩個傻鳥的出現，令光頭非常生氣。他接這個任務，原本只是為了教訓一下為非作歹的垃圾狗，誰知卻遇上了這樣一位美少女。他正揣著撲撲直跳的小心肝，要展現自己的男子氣概，卻被這兩個傻鳥搞得自己跟打劫的似的。心裡那個氣啊！立刻爆發成連綿不絕的崩拳連擊。

哼哈兩聲之後，黑人和石人雙雙跌進了湖裡。

「這位小姐，我……」光頭正要解釋，卻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斷。

「救命啊！」陸文婷扯著嗓子，發出了極高分貝的求救信號。

邊上的陰影里，那個聲音喊道：「撤了！」

這一刻，光頭站在盡顯嬌羞之色的羅清瑩面前，有口難辯，淚流滿面。

上帝啊！為什麼要讓我遇見這位天使，又令我與她咫尺天涯！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如果說這就算折磨的話，光頭實在言之過早了。旁邊的湖水一陣蕩漾，周坤嘩地冒出半個身子來。原來，湖水並不深，只是及胸而已。

「這就想走？沒門！」周坤怒氣沖沖地大吼著，兩手在水下擺動，也不知他在幹什麼。黑人和石人從他兩旁冒出頭來，怪叫一聲又沒入水中，彷彿水下有兇猛暗流，沖得他們站不住腳。

光頭驚呆了。化無形之水為有形之波動，是為波動拳。這招數，是化勁巔峰的武林高手才可能使出來的。他只是在書本上見過。難道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傢伙，居然已經突破了明勁和暗勁的壁障，達到了化勁的境界？

一愣之間，只見周坤兩手奮力向前一推，一個籃球大小的水球嗖地躍出水面，直撲光頭而來。

波動拳，以柔勁治水，化水為罡。這一個水球的威力，堪比罡氣。罡氣，乃是比化勁更為高深的武技。光頭哪裡敢碰，趕緊側身讓過。不料，水球飛到半空，突然變了形狀，化成一瓢平常無奇的清水，潑洗腳水一般澆在光頭身上。

開玩笑，周坤哪裡會什麼波動拳。這不過是他在泳池裡練太極，跟玩伴們研究出來的一種將水旋轉抱球的玩法而已。

就光頭那麼一愣神的功夫，周坤縱身躍出水面，腳踏七星，踩著飄忽的步點向光頭攻來。專打敵人身側，這是游身八卦掌的身法，周坤雖然只通皮毛，但拿來對付直進直退的形意拳，依然能取得一定的優勢。

功夫高未必就能贏，實戰經驗同樣重要。

光頭方才被周坤的假冒波動拳所驚，氣血不順，發勁不暢，只好左擋右支，連連招架，同時呼吸吐納，調整氣息，以期穩住陣腳再戰。不料，周坤卻不讓他如願，逮著機會張口吐出一汪水來，潑得他一頭一臉，然後趁勢上前，搭肩推手，一招高探馬，把光頭推進湖裡。

這是真正的較量，沒有規則，勝者為王。在實戰經驗豐富的周坤面前，光頭雖然功夫高了一截，依然失手了。說來也能理解。一個數學高材生，計算零錢的速度未必比賣包子的小販快。無他，唯熟爾。

黑人和石人趕緊撲楞著水花，圍上去將光頭壓在水下，一副要嗆死他的架勢。

這時，陰影里的人按捺不住了，高聲喊道：「都不許動！再動我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