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菩提心
()怎樣贏得別人的尊敬？之後好幾天，周坤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並且問了不少人。
黑人說：「那還用問？拳頭越是硬，人家就越是服你。」
石人說：「對。」
說完，兩個傻鳥就去拳打腳踢教訓手下了。周坤搖頭：照他們這麼說，那我豈不是該尊敬陳田？
丁凝說：「當然是要做事。為他們做好事，他們就尊敬你。人都是這樣的。」
周坤搖頭：難道要小爺我伺候欺負妹妹的人？
荷花說：「只要你心腸好，人家就會尊敬你啦！」說完臉就紅了。
周坤還是覺得不對：難道我現在心腸不好嗎？
他還想問周俊仁，但想了想還是算了――要是老爸懂這個，老媽還會改嫁嗎？
揣著一肚子問題，他來到了寒露寺。
地藏菩薩像前，王棟抓了個充水墊子舉在頭頂揮舞。這墊子一尺多厚，三尺來寬，兩米多長，用聚酯纖維製成，裡頭註上水，可以當軟床。現在王棟正在耍的這個，幾乎注滿了水，少說也有千斤重量，居然被他信手揮動，跟舉著一塊泡沫塑料似的。
暮沉和尚縮在牆角，有滋有味地啃著雞腿。看到周坤來了，便揮手示意：「來來來，喝點湯。」
你吃肉，我喝湯？周坤心裡罵聲「嚓」，乖乖坐到和尚旁邊：「大師客氣了。他這是在幹什麼吶？」
「練暗勁。」
暗勁！！周坤心裡一激靈。此行一來是為了請教暮沉和尚贏得人心的事，二來正是為了了解暗勁功夫的法門，好對付陳田。
「大師，你收他為徒了？」
「指點而已，談不上收徒。」
不收徒就傳授武功？！周坤長這麼大沒聽說過。只知道多的是後生為了學武拜在前輩門下，前輩逼著後生發毒誓永不背叛師門，然後再談傳授武功的事。
「大師，那你也指點指點我唄！」
「嗯？」暮沉和尚扔了雞骨，斜睨了周坤幾眼，「那得看你我是否有緣了。我且問你，你為什麼要學武？又為什麼非要暗勁不可？」
「我學武是家門祖傳，由不得我。要突破明勁境界，是為了保命啊！」
從自己打贏王棟之後頻頻遭人挑戰，到揭發天堂中學醜聞之後陳田浮出水面，周坤原原本本把整件事情說了一遍，連妹妹遭到牽連的事，也老老實實交代了。
「大師，我沒有害人之心，我現在是防身乏術。」
暮沉和尚會心一笑：「那麼，施主現在打算怎麼辦？」
「第一，我得加緊練功，防備陳田再找我麻煩。第二，我要做些大事，為自己爭口氣，為妹妹和河東的弟兄們掙個臉！可小人在側，分心，沒法專心辦事。所以，現在練功的事最重要。」
「嗯，想得很明白，門兒清！那施主打算做什麼大事呢？」
「做讓人看得起咱的事！不過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這不是來向大師求教嘛！」
暮沉點點頭，也不答話，繼續吃雞。周坤便盤坐坐在一旁，耐心地等。
他知道，會暗勁功夫的，在習武成風的河東，也不過區區兩、三百人。這功夫豈是那麼容易就能討教來的？也不知道王棟使了什麼法子，居然說動老和尚傳他武功。
大廳里，就王棟一個人哼哼哈嘿擺弄那上千斤重的水床。周坤閑來無事，看起了王棟練功。很不簡單的功力啊！要知道，這水床不僅分量奇重，而且水是流動的，整個水床的重心不斷變化，要隨心所欲地擺弄，必須隨時把握不斷變化的重心。這十分考驗手指、手腕這些部位的力量。兩三根手指的撥動，就能挪動千斤重物，這是何等強大的力量！究竟該如何修鍊這功夫呢？反正光靠打沙包是肯定不行的。
王棟先後用肩、肘、手腕頂著水床轉圈，然後用上了手指，先是五根手指全部用上，接著四根，三根，當減少到兩根手指時，他終於支撐不住，哇哇怪叫著把水床卸了下來。
那千斤重的床墊牆一般朝周坤倒過來。他趕緊躍起，扎個馬步雙掌迎上。
嗨！
手掌接觸到水床的一瞬間，強大的力量幾乎令周坤窒息。如果只是硬邦邦的板材，他或許能勉強扛住。但這東西質地軟，會變形，彷彿從四面八方向擠來。周坤想把水床推直，但這玩樣裡頭滿是液體，晃晃悠悠，帶動周坤的雙臂左右晃動，根本吃不上力。於是，他屏氣發力，把腰背的力量一齊壓上。
習武之人，講究丹田。丹田就是體內各個密閉的腔室，人體發出力量，不僅靠四肢肌肉，更要靠內臟、橫膈膜一起使勁。周坤跟那千斤重物打個照面，那種強烈的壓迫感幾乎把他的胸腔撐爆。周身一陣劇痛，周坤眼冒金星，只覺得骨頭都要散了。
娘啊！小爺不會被這個破床墊壓死？傳出去怕是要被人當笑話了！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旁邊伸出，只是對著水床輕輕一彈，周坤身前的壓力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那讓周坤使足力氣都擋不住的水床竟在一根手指的彈擊下直立起來。
英雄！
不用說，救人的英雄是暮沉和尚。周坤仰慕地看了他一眼，頹然癱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從他頭上冒了出來。太刺激了！
王棟從水床后蹦了出來，連聲道歉：「對不住啊！我實在體力不支，失誤了！」
周坤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出言諷刺，王棟就殷勤地撲上來，又是摸又是揉：「沒傷著你？沒事？還好？晚飯吃了嗎？家裡都好？你媽貴姓？……」
周坤嚇出一聲雞皮疙瘩，趕緊示意王棟住手，「別忙啦！前幾天我見過羅清瑩了。她好像沒有生你的氣。」
「真的啊？哇哈哈哈！她最近好嗎？你什麼時候再見她？我能一起去嗎？」
周坤皺了皺眉頭，這人怎麼越來越率真了，率真地……有點傻。
「哥們！我最近怕是不便跟她見面。我惹上了一個厲害的仇家，性命難保啊！」
「誰？告訴兄弟我，我替你擺平他！」
「哈哈哈！」暮沉大笑，「聽起來，那個人的功夫應該在你之上。」
一聽對方是高手，王棟消停了。傻也得有個限度。對於王棟這個武痴來說，任何一個比自己強的人，都足以讓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周施主，貧僧有個問題：剛才你為什麼不躲閃，而要冒險硬接那千斤重的物事？」
這下把周坤問住了。為什麼？為了不讓水床壓到自己身後的人。可偏偏自己身後的暮沉和尚是個高手。那隻能說，遇到危險不知退縮，這是習慣。
「沒多想，順手就接下了。」
「善哉！施主是有佛緣的。」暮沉理了理雜亂的頭髮，正色道，「方才施主說不知如何贏得眾生敬重。貧僧倒有些許見解。簡言之，就是要發菩提心。發菩提心，就是發成佛之心。為什麼要成佛呢？為利益一切眾生。須如何修持乃能成佛呢？須廣修一切善行。要做到廣修一切善行，利益一切眾生，首先須不著我相。所以發菩提心的人，應發以下之三種心。其一，是大智心，參悟不著我相奧義，其二。是大願心，要廣修善行，其三，是大悲心，救眾生苦。」
周坤似懂非懂：「這『不著我相』四個字作何解？」
「簡單地說，就是凡事不計私利，要考慮眾生苦樂。所謂一切眾生，就淺來說，『我』就是眾生中的一人，現在所說的眾生，我也在其內。再進一步說，真發菩提心的，必須徹悟法性平等，決不見『我』與眾生有什麼差別，這樣才能夠真實和菩提心相應。縱觀人間苦難，雖然起因各異，有千萬種，但究其本源，無不是一個『我』在作祟。作惡者看不到『我』和眾生的聯繫，以為我是我，眾生是眾生，因此做業，為利己而害眾生，卻不知到頭來，終將害了自己！」
周坤恍然大悟：「古代暴君多死於非命，看來正是應了這道理。河西河東對立，一樣是共損無益。那陳田為了自己的野心對我百般尋釁，卻不知是同室操戈，真是愚昧無知！」
暮沉微笑：「施主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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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佛法的東東是根據弘一法師的筆記縮寫的。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大師的原著集子《晚晴集》。沒興趣就略過啦。不影響情節發展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