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0:終章

番外60:終章

當沈雲赫被推進ICU的那一瞬間,蘇青顏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掏空了一般的,頹然的癱軟在地上。

安越正在接受警方的詢問進行筆錄,見到她這般,匆忙走過來,將她抱起放在了走廊內的椅子上,他大掌扣著她的後腦,壓靠在自己的肩上。

「他……會沒事的,是不是?」蘇青顏面色蒼白如紙,近乎自言自語的問出這一句話,身體是抑制不住的戰慄。

「嗯,他一定會沒事。」這種時候,好像除了這種帶著濃重寬慰的話之外,任何其他的言語都顯得多此一舉。

沈老爺子聽到噩耗,整個人直接就暈了過去,沈漢生只能兩頭跑。

護士匆匆在ICU進進出出,血漿一袋一袋的往裡面送。

蘇青顏一瞬不瞬的盯看著急救室門口的位置,一動都不動。

期間安越去接了一個電話,回來的時候,整個人身上都染上了濃重的戾氣,他是鮮少會動怒的性子,此刻卻是瀕臨情緒爆發的邊緣。

「顏顏,我去去就回。」安越大掌撫著蘇青顏的長發,低聲說道。

蘇青顏眼神有些空洞的看向他,手指緊緊的攥住了他的胳膊,她什麼話都沒有說,就是那麼看著他。

安越見狀,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呼嘯的怒火,深吸一口氣,扯起唇角:「不走了。」

淚腺盈出的淚珠夾在眼睛之中,遮蔽住了視線,輕輕一眨,便有淚珠落下,她紅著眼睛,說:「阿越,我害怕……」

害怕剛才的車禍,害怕……沈雲赫會因為她而死。

那是一條人命,是她沒有辦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安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脊背,「讓護士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我在這裡看著。」

蘇青顏搖頭,她現在哪裡也不想去。

「去吧,有什麼事情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在他的堅持之下,蘇青顏這才跟著護士暫時離開。

趙澤言和肖明宇知道消息的時候,沈雲赫已經被推進手術室兩個小時。

訊問了護士情況之下,趙澤言握緊了手掌,在樓梯口看到了一身狼狽,剛剛包紮好傷口的蘇青顏。

「果然還是因為你!」趙澤言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上,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我就知道,只要是遇到你這個女人,就絕對沒有好事!既然走了,你還回來幹什麼?!」

「澤言,你冷靜一下。」肖明宇想要攔下他。

趙澤言一把揮開他的手:「你要還是兄弟,今天這事你就別管!」

肖明宇皺了一下眉頭,「……雲赫還在手術,你這是要鬧哪一出?」

「鬧哪一出,我就是讓這個女人好好看看,她錯過的是什麼!」說著,趙澤言強行將蘇青顏從醫院裡拉了出來,徑直塞上了車。

肖明宇不放心,緊忙開車跟了上去。

趙澤言帶她來的地方,是世豪門庭。

傭人看到重新出現的蘇青顏,都有些詫異,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都給趙澤言一句「滾開」而止住。

到了二樓的時候,蘇青顏像是隱約的已經猜到了趙澤言的用意。

他用腳三下五除二的踹開了房門,是那間一直緊閉,也是她曾經好奇過的房間。

肖明宇到的時候,聽到二樓「砰砰」的踹門聲,就已經猜到了趙澤言的目的,他腳步頓了下之後,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這才走上了樓。

房門打開,蘇青顏被趙澤言推了進去。

這房間她明明從來都沒有進來過,但是卻給她一種濃烈的熟悉感。

她的目光將房間里的東西一一的掃過去,靠裡面的位置,是一面照片牆,牆上無論是哭是笑,是悲還是喜……都源自於同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她。

蘇青顏一步步的走進去,她終是明白這股強烈的熟悉感從哪裡來。

這裡面的所有東西,都曾今是屬於她,或是……她曾經用過。

那吊椅是曾經一次搬家丟棄在舊房子里的,吊椅上的玩具熊,是頭上破了一個洞,她又已經過了玩玩具的年齡,再一次大掃除中丟出去的……

中間,中間的那張粉紅公主的床,是蘇家破產前留在老宅的,是她從小睡到大的床……

「……第一次見到這滿牆的照片,我也才知道,雲赫他……為什麼不肯對你放手……」肖明宇按住了趙澤言的肩膀,示意自己來說。

「……他該是,用了很大很大的耐心,不去接近你,卻在暗中窺伺了你多年……我不知道最後是什麼讓他失控,選擇把你留在身邊,但是我想,那大概是他已經忍耐到了極點……」

就像是暗藏洶湧的海面,平日風平浪靜,一經觸發,便會巨浪滔天。

「雲赫曾經很寵一個女人,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你是個替代品……」說到這裡,想到自己曾經做過的傻事,肖明宇自嘲的笑了下,「……但是當我偶然看到這個屋子的時候,我才明白……到底誰才是替代品……」

蘇青顏閉了閉眼睛。

……

醫院中的安越等了許久沒有看到蘇青顏回來,有些不放心的詢問了護士她的去向。

護士頓了頓想了下:「……像是跟一個男人離開了。」

聽到護士的話,安越的神經驟然緊繃,下一秒陡然起身。

李思凝正在看新聞,上面播報的就是新華路上發生的車禍慘狀,當看到渾身是血的人是沈雲赫之後,她手中的咖啡脫手掉在了地上。

「怎麼會……」

「安總您這是怎麼了?要不要幫您買一套西裝過……」

秘書看著安越一身狼狽的出現在李氏集團楞了一下之後,連忙詢問道。

但他的好意,並沒有得到安越的任何回應,直接越過他。

「砰——「

滿身戾氣的安越一腳踹開了辦公室的門,在秘書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重新將房門重重的闔上。

李思凝聞聲提起頭來,還沒有開口的時候,已經被安越扣住了脖子,將她從椅子上拽起,眸光赤紅:「她在哪兒?!你把人弄到哪兒去了?!」

李思凝拽著他的手臂,呼吸不暢,憋得面紅,「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安越冷嗤一聲,「貨車司機還活著,你能狡辯到什麼時候!李思凝,教唆殺人,指使綁架,你有幾條命?!」

只要想到蘇青顏極有可能被她綁架,安越強行壓抑的怒火,就無法平息。

聽他提到貨車司機還活著,李思凝的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但她還在強行狡辯:「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保安!保安!」

「人、在、哪、兒?!」安越壓抑著聲音,手下的力道加重,這一刻,他是真的存了殺念。

倘若不是沈雲赫突然衝出來,那現在躺在ICU里的就是蘇青顏和他。

「救……救命……」在呼吸即將枯竭的時候,李思凝這才真的怕了。

「安總,您這是在幹什麼?!」秘書聽到動靜,連忙進來,看到這一幕,嚇得聲音都在發顫。

進門而來的幾人,匆忙將兩人分開。

安越看著被扶在椅子大口呼氣的李思凝,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他在離開前,告知了護士自己的號碼,一旦蘇青顏回來,第一時間通知他。

「安越!」

在他離開前,李思凝扶著脖頸喊出聲,「……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你背信棄義,今天的事情也不會發生!都是因為你!」

因為他?!

安越抬眸嗤笑:「是我讓你買兇殺人?還是我指使你不擇手段害人害己?!李思凝,你最好是祈禱沈雲赫能死裡逃生,不然……沈家多半是要你血債血償!」

李思凝看著他的背影,面色一白。

……

又三個小時之後,沈雲赫從ICU被推了出來。

沈老爺子、沈漢生、肖明宇、趙澤言和蘇青顏安越都在場。

「……怎麼樣了?我孫子怎麼樣了?!」沈老爺子急急發問。

醫生頓了頓:「……這個……很抱歉……」

蘇青顏向後踉蹌了一下,如果不是安越及時扶住她,她差點跌倒。

沈老爺子更是差點再次暈過去……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上了濃重的沉痛,沒有人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你是什麼醫生?好端端的人怎麼就死了?!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你醫術不行?!你這個庸醫,你……」

趙澤言氣勢洶洶的勒住了醫生的衣領,卻越說越沒有氣力。

「……人還有生命跡象,只是……病人腦部受到重創,喪失了一切的感官知覺……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植物人。」

醫生低聲嘆了一口氣,像是安慰:「……但現在醫學發達,植物人還是有復甦的希望,可能一個月,又或者半年……總是還有希望……」

總是還有希望,但誰都知道這份希望有多麼的渺茫。

有些病人,終其一生都沒有辦法再次睜開眼睛。

這個結果,比直接宣布死亡好上一點,但……又能好到哪裡去?

沈老爺子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最終還是暈了過去。

沈漢生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趙澤言重重一拳錘在了牆上,肖明宇仰了仰頭,將眼眶中的淚光咽下。

蘇青顏趴在安越的懷中失聲痛哭。

這樣的結果,對於誰來說都是沒有辦法接受。

三天後,李氏集團千金李思凝買兇殺人的事件被人爆出來,連帶著集團遭受重創。

沈雲赫重傷,沈家自然不會放過李思凝,沈老爺子直白言明要讓李思凝陪葬。

在李思凝被警方帶走的那天,安越和蘇青顏身為受害者坐在車內靜靜的看著她被記者圍攻的畫面。

李思凝像是察覺到了他們的視線,幾次都試圖掙扎無果。

「走吧。」蘇青顏輕聲說道。

這幾天,她一直都守在醫院,重症監護室內每次只能有一人進行全滅的消殺之後進入,蘇青顏是常客。

她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渾身上下都插滿管子的男人。

幾次的猶疑之後,手指蓋在了他的手背上,卻不敢真的用力碰他。

「沈雲赫……你都已經睡好幾天了,醒來吧……」

「你放在世豪門庭房間里的照片,我都看過了,說實話,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然暗戀我那麼久啊,你那麼凶……還動不動就喜歡掐我的脖子,跟個暴虐份子一樣。哪有你那麼喜歡人的……難怪你單身呢……我記得當時見到那扇一直緊閉著的門,你還一臉沉色的警告我,不要好奇心太重……」

「……你當時開車衝上來的時候,到底是在想什麼?你傻不傻?你不是一直罵我蠢么?你不會精明的很,怎麼也要做這麼蠢的事情……你不知道,那是大貨車嗎……」

蘇青顏趴在床邊,面頰埋在病床里,低低嗚咽出聲:「……中彈墜海你都可以活下來,這一次……這一次也可以的是不是?沈雲赫……你醒過來啊,你醒過來……」

安越靠在門外,聽著她的哭聲,眼眸中閃過迷茫。

沈雲赫一直沒有醒過來,他們也已經有很多天沒有好好的說過話,他一度堅定的認為,她的顏顏是愛他的,無論他們在一起的中間過程有多麼的坎坷,結果是不會變得,但是這一刻,他忽然……

就有些不確定起來。

沈雲赫近乎是用生命的代價救了她,她真的不會動搖嗎?

倘若她不要他了,那他……又該怎麼辦?

一剎那的心慌,夾雜著的是對於未知的迷茫。

從他平靜無波找不出任何波瀾的生命力,橫衝直撞的闖進來一個女孩兒開始,他的眼底心尖就再沒有能夠裝下過第二個人,對於餘生沒有她的世界,安越從未想過。

如不過是做了個設想,竟已然覺得一片昏暗。

他思緒恍然,以至於未曾察覺,蘇青顏已經從重症監護室里出來。

直到……

他的身後伸手一雙手,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

安越渾身的肌肉驟然緊繃,然後慢慢的轉過身,環抱住了她,他啞聲:「顏顏……」

本是有些話,要問出口的,但是卻在將要吐出口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他告訴自己,再等等吧。

沈雲赫到底也是因為救他們才成了這樣,他總不至於要在這種時候,讓她做出什麼決定。

「餓了沒有?我煮了你愛吃的粥,還熱著。」他輕聲說。

蘇青顏抱緊了他,低聲說了一句:「好」。

一年的時間彈指而過,沈雲赫還是沒有能夠醒過來。

幾乎所有人都已經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

蘇父蘇母年紀大了,這段時間開始不斷的催促蘇青顏和安越的婚事,雖然不是每一次都明說,但總是委婉的在提醒他們,也該到時候了。

每一次,安越都是找理由應付過去,不希望帶給她任何的壓力。

直到又一次之後,蘇青顏奪過他手中的電話,說了一句「有事」之後,就給他直接掛斷了,然後瞪圓了眼睛看著他,質問:「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了?!」

安越愣住,目光僵直的看著他。

「因為我生過孩子,所以……你不要我了是不是?!」她紅著眼睛質問他。

安越先是怔住,之後是忍不住的輕笑,他這才察覺,自己……似乎是想錯了什麼。

他站起身,大掌捧住她的面頰,「……要,我要。我只是……以為……」他輕嘆了一口氣:「以為,你還需要再想想。」

蘇青顏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拳頭在他的肩上錘了一下,「傻子。」

……

沈雲赫醒來那天,聽到了病房裡孩子的哭聲。

那孩子奶聲奶氣的,似乎是不喜歡眼下的環境,哭鬧個不停,緊接著就有人將孩子給抱走了。

像是心靈感應一般的,沈雲赫被夾住的手指細微的動了一下。

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四周是一片白色。

他的大腦是一片的空白,像是……什麼都記不得了。

他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時間,許許多多的記憶支離破碎的湧進來,讓他頭痛不已。

他慢慢的撐著身體站了起來,腳下虛浮,他睡了太久。

今天的四方城難得的好天氣,晴空萬里,暖風和煦。

安越和蘇青顏已經在籌備婚禮,今天他們決定親自開車去接蘇父蘇母前來。

轎車駛向一處路口的時候,蘇青顏猛然間看到站在路邊的男人,剎那間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但還是急急忙忙讓安越停了車。

車緩緩停下,不偏不倚的正好……行駛到一身病號服的男人跟前。

車窗降下,蘇青顏在看清楚男人的面目后,淚水倏地一下子就落了下來:「你……醒了。」

見她哭,沈雲赫的心口疼了一下,像是被針扎住,可更多的是他眼中的茫然,他目光沉靜的看著眼前的女人:「你……認識我?」

聞言,蘇青顏整個人愣住,下意識的就問了句:「你……不認識我了?」

沈雲赫眸光深邃的望著她,腦海中竟是沒有任何的記憶,他搖頭。

此時,醫院的醫生護士從監控中查看到他醒來,也馬上出來找人,在遠遠的看到他之後,匆忙跑了過來。

「沈老闆,請跟我們回去吧,你剛醒,還不能出院。」

說完,看了眼車內的兩人,見是熟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熟稔的寒暄了一句:「聽說蘇小姐和安總要結婚了,恭喜恭喜了……」

蘇青顏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之後目光又落在了沈雲赫的身上。

沈雲赫見她看向自己,神情沒有太多的變化,唇瓣動了下,道了聲:「恭喜。」

蘇青顏看向他的目光透著濃重的複雜,她未曾想過,有朝一日,能從沈雲赫的口中,聽到這兩個字:「謝謝。」

即使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沈老闆的性子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略一點頭之後,就準備要走。

只是,在準備抬腳的瞬間,那抹被針扎著心臟的感覺,又一次的湧現了出來,他的手指護住了心臟的位置,側眸再次看向蘇青顏,有些茫然空洞的問了句:「……我好像……要找一個女人,你知道……是誰嗎?」

蘇青顏的鼻子一酸,她略略仰頭,努力露出一張笑臉,之後……搖了搖頭。

沈雲赫跟著醫生護士離開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錯覺,好像有風將依據低聲的嚀喃帶進了她的耳朵,那聲音說的:「……我還以為,你能知道……」

蘇青顏驀然紅了眼眶。

安越伸手給她擦了擦眼角,握住了她的手。

蘇青顏抽了抽鼻子,轉過頭,對著他抿唇一笑,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輕聲說:「阿越,我們走吧……」

不記得,或許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這世間的兜兜轉轉,終歸有些要走到離散。

多年後,沈老闆未婚,但誰都知道,他有個寵愛到心坎上的女兒。

小姑娘嬌嬌俏俏,一聲聲奶聲奶氣嬌嬌的「爹爹」,喊得人心都能融化了。

沈雲赫不會忘記,正是這個女兒,將他從沉睡中喚醒。

小姑娘慢慢長大,他時常會看著她的眉眼出神,因為像極了那日在路邊見過的將要結婚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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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君歡喜城,長歌暖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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