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驚魂啟示錄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古語說的是，除了希特勒級別的暴徒，大多數瀕死之人都會良心發現，例如隔壁鄰居小明欠我二十年的五毛錢都會隨風化作歷史塵埃，湮沒在大腦細胞中。

於是，顯現在最後時刻的畫面多半是刻骨銘心、永生難忘，而那些不堪的過去都被www.bxwx.orgshop，就是白雪公主也會懷念惡毒皇后沒有被毒藥污染的半邊蘋果，辛蒂瑞拉不再覺得被繼母壓迫的日子悲傷。

「……各位旅客，請系好安全帶，不要在過道上隨意走動，飛機顛簸……」

甜美的女聲反覆在機艙里播放，胤禛看著過道另一邊小臉刷白、牢牢抓住母親手臂的男孩，沉默地喝完最後一口咖啡，閉上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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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機場很熱鬧，有胤誐的地方就有新聞，三天前，江湖傳聞26日下午兩點某天後空降，目前這一消息已被不願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證實。娛記的人生格言是「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反正撲空的事情他們經歷的多了，要是一天逮一個準，根據人品守恆定律，他必定下月出門見血。

胤祥看著趁著空閑扒拉盒飯的胤誐，這兩天還沒玩爽的惡作劇心理作祟，隔空沖對方招招手，用口型傳達了「你慢慢等~」的欠揍信息，然後再含血悲憤的目光中施施然地走向VIP休息室，不帶走一片雲彩。

反正打擊多了就成習慣，抗震能力強過日本學校。背誦箴言若干遍：嫌貧愛富要不得，安貧樂道才是唯一出路。嚼著維持最後一絲溫暖的胡蘿蔔，胤誐一邊刷新微博，一邊靜等財主降臨。

不過說起來四哥他們也是今天回來啊。

慣性思維讓胤誐發動一切能利用的現代媒體，打開「基情無處不在」的頁面，這傢伙簡直就是在四哥身上裝了GPS，一有風吹草動就立刻感知，靈敏度賽過鹹菜、蘿蔔乾的鼻子，比十三弟還好用。

「唉，看著天氣好像要下大雪了。」娛記甲夜觀星象，暫時客串竺可楨。

「但願飛機不要晚點啊。」娛記乙虔誠禱告，一看就是和胤誐一類人，這個月的指標沒完成，從天王天後到三流小明星，只要有飯供她吃，管你年齡性別私生活，都是再生父母，巴不得把你當成佛像供在佛龕里，一日三拜。

「不知道等會兒回去打的的交通費可不可以報銷。」娛記丙深謀遠慮，天天考慮福利待遇的提升。這年頭什麼都是自費，政府幫公務員自費配汽車，私營企業讓員工自費上下班，平頭老百姓自費上網，花最貴的網費用全球倒數的網速，這一套餐的最大特色就是你上不了世界一流的網站。

胤誐看著和自己苦逼程度不相上下的同仁們，稍稍找回一點平衡感，並開始計算十三什麼時候走，他能否搭上回程的順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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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中國不能說名字的政府部門介紹：2010年全球民航飛行中每130萬次出現一次事故，每380萬名乘客中出現一例死亡。

飛機的事故率一直都維持在較低水平，可以說是目前最安全的出行工具之一，但許多人對飛機敬而遠之的根本原因就在於所謂的事故率一旦往你身上砸，就是億萬分之一也成了百分之百，而遭遇空難僥倖逃命的都是個案，他們大多都信仰春哥，只能用於膜拜，不存在任何參考價值。

從香港起飛的航班一路顛簸，強氣流撞擊著機身，坐得人心驚膽戰，有幾個老人都摸出速效救心丸，以免飛機還沒出事自己就被活活嚇死。

「四哥，想什麼呢？」相比神經高度緊張的乘客，胤禛的表現出人意料的冷靜。

「都死過一次的人了，有什麼好擔心的。」飛機一個抖動，邊上的小男孩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有一就有二，合唱大賽在領唱的帶動下，小孩們扯著嗓子像殺豬叫，他們宣洩恐懼爽快了，大人們內心更加惴惴不安，飛機不是高鐵，隨便停個電就能原地休息。

胤禟被哇哇的哭聲惹得心煩，撇撇嘴：「四哥倒是看得開。」

「哪有你看得開，」胤禛的嘴皮子漸利，對於昨晚的烏龍事件耿耿於懷，「明明有喜歡的人還手腳不安分，皮癢欠教育。」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胤禟充分感受到了自掘墳墓的後果，四哥你的心眼得多小才能每次一看見我就來提醒兩句啊！不過現在你像個唐僧一樣念個痛快也沒事，只要別再那幾個醋罐子面前露餡，我暫時充當一下孫悟空也心甘情願。

「四哥，你就一點都沒牽挂么？」胤禟不相信四哥的心是小龍女的千年寒冰床雕的，雖說這兩天他兩之間沒什麼互動，但他還是能感覺到四哥對自己的照顧，「我是說如果，如果這飛機就真的見皇太極去了，你——」

胤禛左邊那位一聽胤禟大逆不道的自我詛咒，嚇得死命抓緊扶手，就差沒把按鈕摳下來。胤禛體諒蒼生，及時打斷：「別想有的沒的，不會有事的。」

結果上天非常不給面子，話音還沒落，一個劇烈顛簸，氧氣罩刷拉拉地往下掉，瀕臨心理極限的成年人也忍不住抱頭尖叫，播音反覆放著的話半個字也聽不清，只有胤禛胤禟這種超脫之輩才面不改色地靠在位子上，差點沒把正前方的乘務員嚇死。

常理來說，在死亡面前臨危不懼有以下幾類：被洗腦後的敢死隊員，嫌自己活得太久的百歲高齡老年人，永生永世不滅的千年老妖和無欲無求生無可戀的單身人士。

胤禛鐵定不是前兩者，第三種有潛質但不好證實，至於是不是最後一類——

「我不會輕易想死的。」

胤禛難得主動解釋，說完就繼續扮深沉。

政治覺悟性奇高的胤禟決定不再去觸逆鱗，而且四哥的話足夠讓他把第四類標籤摘掉，至於偽科學的第三類，他還是很樂意往對方身上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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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人和記者平時沒啥交集，不是冤家對頭已經謝天謝地了。不過在某些時刻他們還是有高度的相似性。

天後還沒等到，微博上的「基情無處不在」又放出重磅炸彈：李大影評人的飛機準點起飛但錯過到港時間，是為什麼呢？

這就是問號的魅力，看著下面快速增加的留言，各種猜測新鮮出爐，就是看慣大風大浪的記者群里也議論開來。與此同時，胤祥利用壓死人的背景查到了飛行情況。

遭遇強氣流，飛機暫時失去與塔台的聯繫！

胤祥兩眼一黑，覺得還是不要知道這種消息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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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自殺未遂被搶救過來的人通常會在今後的生活里珍惜美好時光，多年以後回頭一想當年傻裡傻氣的行為自己都忍不住嗤之以鼻。

胤禛閉上眼，腦海中浮現起一張張和自己相似又迥然不同的臉。

他怕死嗎？

當然怕。

是人都怕死，流傳甚廣的羽化飛仙，也不過是借了個好名字美化死亡，人們依舊不能消除對死亡的恐懼。

二世為人，他本該滿足現狀，畢竟這點日子也算是違背自然，掐斷了原主的生命偷了個殼替他活下去。

可他現在突然不想死，更捨不得死。

他享受和兄弟們在一起的感覺，互相調笑、互相嘲諷、吃個飯也吵吵嚷嚷沒有規矩，問題一籮筐。但比起從前冷冰冰的家宴，這樣鮮活的家庭瑣事讓他活得更像個人。

嘗過了生命的美好，便捨不得那些人。

「胤禟。」胤禛淡淡笑道，「有機會的話，元旦那天到四哥這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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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飛機沾了胤禛的好運，最終聯繫上了塔台，機身也不在顛簸到讓人嘔吐，徘徊了兩圈，有驚無險地在跑道上穩穩停下。

胤祥一聽飛機平安，立刻奔赴出機口，顧不得密密麻麻的長槍短炮，狠狠地將四哥擁在懷裡，近乎哽咽地低聲吼道：「四哥……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

胤禛騰出一隻手摸了摸胤祥的腦袋：「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四哥不是在這兒么。」

「四哥——」

「想哭就哭，不過只許今天這一次。」颳了刮小鼻子，胤禛舒緩了臉部線條。

胤誐擠在人群里，和胤禟默契地對望一眼，唉，這十三弟實在太招搖了，大庭廣眾之下也不覺得有傷風化，算了算了，我操什麼心啊，反正韓家上面有人，媒體這塊兒不怕壓不下來，至於那個討人嫌的博主就讓他自個兒蹦躂兩天。

懶得看好戲的胤誐一個哈欠收拾了相機往外走，這種畫面在家裡不看白不看，比這更極限的膩歪他都見過，他可是有見識的狗仔，什麼新聞重要什麼新聞較次他分得一清二楚吶。

也正是因為這一舉動，胤誐搶到獨家。

面對空空蕩蕩只有一名似是誤打誤撞無意間經過的記者的出口，某天後黑臉。而胤誐自然不會放過這一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拍照走人立刻趕回雜誌社。

心花怒放的老巫婆為獎勵胤誐的突出貢獻，特意獎勵歲末紅包一個。

胤誐被意外之喜砸得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好比一個天天嚼樹根皮帶的人在面對一桌子鮑魚燕窩魚翅海參時，都想要自己掐自己一把，確認不是在做夢。

「我難道時來運轉了？」

小白菜莫名有種「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