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亂象
「如果時間倒流,我寧肯在那日轉頭便走。」
「為何?」
「因為這樣便不會得到你,今後……便不會失去你。」
……
……
蒼梧峰,某處空曠地帶。
一群衣著服侍怪異的人將之前那些奮發苦訓的白衣弟子們團團圍住。
那群看似膏粱子弟模樣的青年,一個個故作凶神惡煞狀,兇狠地呵斥著不敢輕舉妄動的新生。
為首的藍衣青年滿臉鄙夷地從被圍成一圈的新生們身旁走過,邊走嘴裡還念道:「這天上閣新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你看這男的個個瘦骨如柴,女的嘛……」
邊說著,藍衣青年將手伸向了離他最近的少女。
那少女閃躲不及,被那藍衣青年胡亂摸了一番。
這一舉動惹得其餘新生咬牙切齒。
「只配給人端茶送水,連暖床的機會都沒有!」
藍衣青年的話語毫不留情。
新生們眼冒流火,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但他們卻敢怒不敢言,有的埋下頭顱,有的低聲抽泣。
見狀,藍衣青年搖了搖頭,招呼立於身後一名虎背熊腰的丑漢。
「久聞天上閣玄天功有開天破地,消神滅鬼之能,不知今日能否向諸位指教一二,也好讓我等粗鄙野夫大開眼界。」
藍衣青年頗具玩味地嘲弄起他們。
「你!過來!」
藍衣青年從人群中選出一位氣質虛浮的少年。
「我……」虛浮少年似乎不敢確信自己被選中,呆立原地,瑟瑟發抖。
「對,就是你,你來代表你的同門與我們比試。」
虛浮少年望了望正不懷好意的丑漢,又將目光投向身旁的夥伴。
只見他們有意無意地躲避自己的眼神,頓時心頭備感無助。
「我認輸!」
虛浮少年深知自己毫無勝算,倒不如主動求饒,以免招受皮肉之苦。
「哈哈哈哈哈哈……」
不遠處的嘲笑聲深深地刺痛著新生們的內心,他們沒有天賦,在外人看來他們因進入天上閣而成為家族的驕傲,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自己只不過就是凡人。
藍衣青年的眼眸中有了些許變化,那也只是不屑變為了對於弱者的厭惡,不過依舊沒有取消這次比試的意思。
他對虛浮少年擺了擺手,說道:「你可以使用兵器。」
虛浮少年知道自己沒有改變態勢的能力,只好咬著牙,從身後取出一根木棒。
他也被剛才丑漢的氣勢嚇怕,所以全身發抖地走到丑漢面前,沒有半點天上閣弟子的氣質。
展露如此醜態,可以說,他在今天會被人唾棄為廢物,但一世為人誰都有那一段時光墮落為一無是處的廢物。
只可惜的是,他的身邊那些朝晚同起同休的同門也順便……當了一次廢物。
虛浮少年倒是聰明,沒等丑漢進攻就先一步朝丑漢敲去。
那丑漢想必也是個機警之人,見虛浮少年毫無章法地一棍而下,任憑修為較其更高也只有暫避鋒芒。
丑漢見此,一直面如死灰的眼神中也流露出几絲擔憂之色。
深知無法從木棒的追襲中安然脫身,倉促間把手中的狼牙鐵棒一豎,硬生生地擋住了猥瑣青年的全力一擊,不過身軀仍抵不過木棒強勁的暗力,向後狼狽地退了幾步才穩住陣腳。
虛浮少年喘著粗氣,似乎也明白自己稍有可趁之機,於是,沒做停留,再想丑漢揮棒而去。
這次丑漢沒有絲毫躲避的前兆,見那夾雜著空氣呼嘯之聲的木棒離其頭頂只有一箭之地的時候,才右手握著鐵棒隔空一擋。
木棒與鐵棒交接之際還冒出了星點火花。
當被殺氣籠罩的木棒一寸一寸的抵進頭皮時,丑漢右手一軟,木棒借勢順著鐵棒向下一敲,竟一棒打在了丑漢的右肩上。
丑漢失去重心似的向後倒去,而他的左腳竟也死死扣住虛浮少年的小腿。
於是,二人先後著地,虛浮少年更是穩穩地仆在了丑漢厚重的肚皮之上。
虛浮少年神色有些恍惚,一時還不能從丑漢身上離開,只感覺自己的肚子周圍有個堅硬的小東西在蠕動。
「你……還藏著刀?!」
說著,丑漢便從兩人肚子連接的那點空當抽出了一把精緻的小刀。
一旁在遠處無聲觀戰的新生們心中也對這個結果少許驚訝。
「來人,給我狠狠地教訓這個小子。」
丑漢給周邊的小嘍啰使了個眼色,便把正處在驚奇之中的虛浮男子交與他們處置,之後摸著被擊中的右肩走到藍衣青年身邊低聲言語。
一眾新生雖有不忍之心,卻只能面面相顧,不敢高聲言語。
那虛浮少年受不得拳腳相加,很快昏死過去,小嘍啰們正要停手,卻聽見藍衣青年厲聲吆喝:「別停手,給我往死里打。」
在聽完這話后,小嘍啰們也不再有更多顧忌,甚至手腳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而此時,天邊一個捲軸一般的物什如流光般的在人們視野中極速擴大,並以肉眼難尋的軌跡詭異地擊中了正全身心放在虛浮少年上的青年們。
隨後,便是一陣叫苦不迭。
藍衣青年渾身一顫往四處尋望,找尋施法之人的蹤跡。
「不用找了,我在上面。」
一句毫無感情色彩的答覆從上方注入藍衣青年耳中。
新生們當然也都揚起腦袋,向空中搜尋。緊接著,一種起死回生的激動心情溢於言表。
藍衣青年首先朝聲源望去,入目的乃是一個傲然立於長空的俊逸少年。
「敢問閣下是……」
「是大師兄!大師兄來救我們了!」
地面的弟子滿懷敬慕的眼光望著半空中洒脫出塵的少年。
他已經對這些崇拜司空見慣了,所以神色如常地朝他們輕輕點頭之後,就不再關注。
他將手一招,剛才那個捲軸立馬飛回其手中。
「十息之內,跪下道歉,不然就等著你家長輩前來收屍吧!」
他沒有回答藍衣青年的問題,乾淨利落地從口中吐出這樣殺伐果決的字眼。
極短的時間之內,藍衣青年便感覺周遭有一陣強烈的威壓撲面而來,原本僵硬的雙腳竟不由自主的向前有些畸形地彎曲……
幾息之間,下方的青年都不受自身控制地跪在地上。
「敢問修前輩……」藍衣青年當然是知曉了此人便是修晨,臉上的痞氣也變得柔和許多。
可話才說一半,就被修晨的聲音打斷。
「該如何做,你自己心裡清楚!」
言語森然至極,聽得跪下的眾人牙口打顫。
「是小的瞎了狗眼,有眼不識泰山……」
藍衣青年不假思索地將認罪話語脫口而出。
「好,停——」修晨皺著眉毛,制止道。
右手一攤立即出現了一把散發著青綠色光芒的匕首,扔到藍衣青年跟前:「剁下一根手指以示懲戒。」
金石碰撞的聲音與修晨絕情的命令驚得藍衣青年一身冷汗。
「這…」藍衣青年臉色有些木然,他實在沒想到那位富有極高盛名的天上閣大弟子會以如此殘忍的手段處理外來者。
雖然心中看不到一絲曙光,但還是僥倖地問道:「小的已經知錯了,還請……」
「你不想讓我親自動手吧?」
藍衣青年聞言,自知局勢無轉圜的餘地。
於是,他用濕透的袖口擦了擦臉上豆大的汗珠,咽了咽口水,在一干人的矚目之下伸出用於拿劍的右手。
幾乎花費了所有的力氣才將青色匕首刀尖朝下地持到離地一尺高的地方。
「啊——」殺豬般的叫聲響遍了整個蒼梧峰,四處的懸崖峭壁處都迴響了半刻有餘。
既然如此猶豫,修晨只好「送他一程」了……
登時藍衣青年在地上疼痛地翻滾大叫,右手早就丟下瀰漫著血光的匕首,從懷中抽出一張白布把血肉模糊的左手裹成一團。
身邊那些跪下的小嘍啰沒敢去看他,而是聽著他聲嘶力竭的嚎叫聲,將頭愈埋愈低,心中懷揣不定自己的結局。
「好了,說說你們此行的目的吧!」
修晨沉吟片刻之後,問起正事來。
「是。」藍衣青年已經見識到修晨的可怕之處,哪怕現在嘴唇因失血過多而泛白,還是咬著牙口,一字一句地說道。
「小的是峒空山峒空派的弟子,前日,本派掌門外出時誤被仇人所傷,危在旦夕,所以小的們奉派長老之命懇請天上閣賜予本派一粒凝魂丹。但因先前言語失了分寸,故而與貴派的師兄姐們起了衝突。」
藍衣青年也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疼痛而大汗淋漓。
「不是這樣的!」
原本猶如待宰羔羊般的天上閣新生因為有了靠山,也都顯得異常活躍。
「大師兄,他根本沒有向我們提起丹藥的事,反而一上來便將我們困住,欺辱我們!」
一位鼻青臉腫的新生言語有些激動,邊說著眼中還有淚光閃爍。
「你做何解釋?」
修晨厲聲質問道。
藍衣青年此時也答不上話來,半天吐不出一字。
修晨見狀,暗想不可讓大長老久等,雖說外人擅闖天上閣事關重大,但眼下還是單獨審問這群人為好。
就在修晨沉思,下方眾人靜待的時段。
位於蒼梧峰的一處樓閣之中,出現了幾道正窺探著一切的目光,他們都掩蓋了自身的氣息以至於修晨根本沒有察覺到周圍有其他人的存在。
「大長老,您覺得修晨能夠妥善解決這件事嗎?」
一位長著一串山羊鬍子的老者朝身邊的白髯老者問道。
「呵呵,看他那神情便知他發現了其中的蹊蹺了,破案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被叫做大長老的老者說著便撫了撫自己的白髯頗有些滿意地笑道。
「那我是不是要準備一下了?」
立在大長老身後的中年男子躬身詢問道。
「不急於一時,先等等……那孩子。」
末位的一位黑須老者直擺手地替大長老回答道,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場外的風吹草動。
……
「修前輩,小的們可不可以先告辭,我們還……」
「好,你們走吧。」
此話一出,幾人面露喜色。
「多謝!」
長時間沉寂的丑漢將藍衣青年攙扶著,身旁的小嘍啰們也隨後跟上。
「等等!」
只見修晨不知從何時手中便多出一個金黃色令牌,他信手一晃,口中喃喃道:「送你們一程。」
還未等幾人反應,一道莫名的旋風憑空而現,由幾人身周繞過,剎那間,他們便不知去向。
「多謝大師兄!」
新生們懷著滿腔激動的心情對修晨說道。
而其中也有人上前將方才受傷的虛浮少年扶了起來。
修晨輕飄飄落到地面,露出了一絲笑容,對眾人吩咐道:「你們好生救助受傷的同門,我過幾日有些事情要問大家。」
「是。」
新生們倒是現在團結一致。
修晨點頭,便要轉身離去。
嗯……露出破綻了……
就在他轉身一瞬,人群之中飛出一根銀針直刺修晨的要害之處。
所幸,被他提前預料。
「是誰?」
修晨的眼睛將眾人仔細掃了一遍,卻再不能找到那道異樣目光。
猛然間感到背部冰涼,便快速閃過。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面目黝黑的白衣少女,其手持著一柄長劍,因修晨安然躲過,眼中冒出熊熊烈火,釋放出強盛的殺意。
這名少女雖然臉部黝黑但身材凹凸有致,小巧玲瓏,只是……
就在修晨與這名少女四目對視的一剎那,他發現此女的五官嬌艷至極,想必是為了不引人注目才將自己弄成如此模樣。
但他又轉念一想,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眼前的這位容顏可傾倒天下人的少女,而且此人一直等到時機才下手想必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自己何時招惹到這個人?又究竟對其做了什麼以致她做到如此地步?
看著對面那個殺氣依舊不減甚至更勝幾分的少女,修晨警惕地問道:「你是何人?」